第三十二章 光腳不怕穿鞋的

  等周漢勤跟周成發他們都跑過來之後，他才一下子把周成貴給掀翻在了地上。

  周成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火氣旺，看著自家大哥挨了打哪能願意，眼睛一瞪就衝過去要動手：「你個老不死的，你不想活了！」

  周漢青看著一大把年紀了，卻靈活的很，往邊上一挪，抬手就是一棍子，抽在周成林身上看的卻是周漢民：「大哥，這就是你養的好兒。」但凡大人有點人氣，晚輩至於養成這樣，親三叔喊成老不死，想想就知道這到底都是跟誰學的。

  他下手可沒留一點勁，周成林被他這一棍子抽的嗷的一聲直接跳起來了。

  周漢民七十來歲的人了，眼睛不太好，腿腳也不便利了，半天才道跟前吼了周成林一聲：「你搞啥？你給老子消停點！」吼完之後才喊周漢青：「老三，一大把年紀了，晚輩有啥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儘管說就是了，要打要罵，關起門來看你咋整都行，在外面這樣不太好。」

  周漢青道：「這地裡面也沒有外人，沒啥不太好的！大哥我不是沖你來的，我是真的看在你面子上這麼幾年忍了又忍讓了又讓的。我們小時候過的太不容易，你是老大，我是老小，你照顧我的太多，我周漢青不是個忘恩負義的，我都記著呢！」

  「所以我們周成安死，成貴子媳婦在背後地里說風涼話我只能假裝沒聽見，她背後地裡面罵我這個老不死，我也能裝作不知道。甚至她一天上上下下的罵阿茶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幹啥都要有個分寸，是人都有底線，是個人都該有點人性！」

  「我今天打周成貴，你心疼，他媳婦心疼，他兄弟心疼。但是我這個老不死的跟阿茶兩個有誰心疼？」

  「來來來，你們看看，你們好好的看看!」周漢青轉身過去把阿茶提過來，指著她的腦袋和臉：「看看，這是不是人幹的事情？你們周正全多大了？就你們秀蘭子也比她大大半歲，兄妹兩個合起伙來打這一個，給摁在水裡面往死里弄，這是有啥仇有啥怨，小小年紀這麼歹毒？這要不是過路的人看到，我周漢青今天是不是要斷子絕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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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眾目睽睽之下抬手就又是一棍子：「說起來你是我第一個侄子，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稀罕的跟啥一樣，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我周漢青幹了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得罪你們兩口子得罪你們一大家子了？有啥意見你衝著我來，教唆著自家娃兒來整阿茶算啥？我不能把你娃兒咋樣，不能把你媳婦咋樣，打你還是能行的。不服氣你來把我老漢捶兩下。光養不教，你都養了個 啥東西出來！」他不能打他親大哥，也沒法去收拾周正全和周秀蘭兩個小娃兒，只能收拾周成貴。

  陳春芳看著自家男人挨打，恨不得撲過去跟周漢青這死老漢同歸於盡，可惜的是跟前人太多，她公公都沒開口，她火再大都不敢動彈。

  壓了又壓才咬牙切齒的發出點聲音來：「三大說的這是啥話，小娃兒平時打打鬧鬧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說了，阿茶這丫頭跟我們阿全一直不對付，誰曉得到底是不是我們阿全打了的。」說完，對上周漢青的目光心裡一下子就虛了。

  周漢青道：「是不是，把你們家周正全叫來不就曉得了？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能冤枉一個小娃兒？」

  說完，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這個事情，要是我周漢青冤枉了你們兩個娃兒，我剛才抽了成貴子幾棍子回頭你們大可以抽回來。但是要沒冤枉他，我今天把話擱這裡，以後你們家的娃兒看見我們阿茶給我繞著走。阿茶再有磕了碰了，我都算在那兩個身上。我一把年紀了，我啥都沒有了，就這麼個根，誰動她一下我就跟誰拼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不信你們就來試試看！」

  他年紀一天天大了，也不知道能陪阿茶多久，趁著還能動，借著這個事情鬧一鬧，好好的給這些人敲個警鐘，讓他們收斂收斂。不然回頭他哪天不能動了，咽氣了，阿茶要咋辦？

  正鬧騰著，一道聲音在地下面響起來：「請問這邊是不是周阿茶家？」

  地里的人往下面看了一眼，周成發一下子認出來了：「哎呀，李老師，你咋來了？」

  他是生產隊長，時不時的要去大隊部，學校裡面幾個老師他還是認識的。

  李明奎這一路沒看見人影，心急火燎的走的急，一腦門子的汗。

  總算是遇到個認識的了，他這才緩了口氣，放慢速度往地跟前走。

  往近走了點就看見了阿茶。

  周漢青跟他打招呼：「李老師，你這是？」

  李明奎道：「我來看看周阿茶同學，下午她沒去上課，本來這會兒忙，學生沒去上課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我聽說是她在路上被三年級的周正全給摁水裡面了，剛好這個周正全也沒去學校。這一個個的都還小，不知道好歹。我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的話肯定要把人找到，又不確定你們大人知道不在，這萬一要是出個啥事情可不得了。」

  陳春芳愣了下：「周正全沒去學校？」

  李明奎道：「我剛剛上課去三年級教室找了，沒去。」

  「這個砍腦殼的，一天到晚的也不曉得跑啥，這要是不想念了乾脆回來算了。」

  沒有人理會她，周漢青跟李明奎道謝：「麻煩李老師給阿茶操心了。」

  李明奎看了看阿茶那腫起來的臉嘆了口氣：「不管咋說我是當老師的，當她一天老師也是老師，老師給學生操心不是應該的嘛！」

  這麼一打破，吵也吵不起來了，周漢青招呼李明奎：「麻煩李老師跑這一趟，這麼大太陽，去門上喝口水吧！」

  李明奎擺擺手：「不了不了，你看你們要不要去找一下周正全同學。我得趕緊回去了，教室裡面還有那麼多學生呢！」

  說完，正準備走呀，想了想又轉過身，看了看地裡面一群人：「不曉得周正全和周秀蘭家長是哪個？」

  周成貴步子不是那麼自然的往跟前來了兩步，十分客氣：「我就是，不知道李老師找我幹啥？」

  「你們大人要給小娃兒帶個好頭啊，有些話不能當著他們的面說，這你們過了個嘴癮卻把娃兒教壞了這多不划算？我不曉得這幾個娃兒咋回事，但是能猜到一點。早上的時候周秀蘭同學跟周阿茶同學在學校裡面起了點衝突，周正全同學就動了手，然後被制止了。這娃兒是很聰明，就是聰明沒用在正道上，脾氣火爆的很。」

  「老師帶去辦公室批評了，叫今天要寫檢討呢！這檢討沒交上來，又出了這種事情，你們大人該管教的還是要好好管教。小娃兒不怕犯錯，只要知道錯了改正就行了，咋還能懷恨在心變本加厲的呢？」

  李明奎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客客氣氣的招呼了一圈，然後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地裡面的事情卻還不算完。

  最關鍵的是周漢青沒完。

  看著周成貴兩口子：「聽到了？聽清楚了？我周漢青冤枉你們了？成貴子我打你打錯了？一點大的娃兒曉得個啥？這還不是你們大人教的！滿隊這麼多小娃兒，就盯著我們阿茶欺負，啥意思？欺負我們家裡沒人？我老漢是不是個人？我總還能出氣還沒死吧？」

  放在平時，陳春芳哪會叫他這麼指著自家男人鼻子叫囂，管他是哪個，還不罵的人狗血淋頭的。但是這會兒卻不敢開口了。

  周漢青哪是要打周成貴，明明就是想收拾她。只不過是輩分在那，男女有別，要再添一把火發起瘋來六親不認，怕是啥顧忌都沒有了。她是聽人家說周漢青有多可怕，但是從來沒見識過，今天算是見識過了。那眼睛看著老眼昏花的，但是剛剛看著人的時候好些要把人皮都剝下來似的。

  腿杆一瘸一瘸的，幹活沒見多厲害，打人起來卻是利索的很。

  不敢吭聲，只能在那沉著臉一聲不吭。

  周成發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三大，好了，你打也打了，他也曉得了，回頭等阿全回來肯定要好好收拾的。這陣也不早了，該上工的也得上工了，你也得去忙你的了，倉庫那邊堆那麼多糧食呢，可不能有個差錯。」

  說著，推著周漢青：「阿茶那個腦殼上是不是得整點藥擦一擦，還有哪裡有傷吧?」

  周漢青道：「一身都是，背上都爛完了，皮都沒有了。她有多肉你又不是不曉得，往回跟隊上這些小娃兒打打鬧鬧的，別說哭，眼睛都不眨一下，被欺負了也不吭聲。這回要不是太過，她咋能哭著回來的?書包裡面的書，本子，紙，都被水泡的沒法用了。我打他周成貴幾下咋了？那幾下能抵得上阿茶身上哪一樣？再有下一回，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去給他個狗日的抵命！」

  說完，指了指周成貴又指陳春芳：「該說的我說了，再有下一回叫我知道，我不管他是誰，撞到我手上定不得好！」說完，抱著阿茶就走了。

  腳步子依舊蹣跚，但是沒人敢再小瞧他。

  就衝著他打周成貴和周成林那利索的樣子和使出來的勁，哪像個六十多歲的老漢。

  等他走遠了，周成發才道：「該幹啥幹啥去，周正全你們要不要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