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路見不平

  人小小的力氣真的不小，也不嫌疼，也不在乎一身濕透，猛然一個翻身把周正全壓在了河溝里，摁在水裡，騎在他身上一拳就砸了下去。

  周正全整個人都懵了。

  他跟阿茶罵過架，也動過手，但是之前基本上沒真正打起來過。這算是第一次真正的動手。

  阿茶才多高點，整個比他矮一頭，瘦的跟麻稈似的。

  這咋跟牛一樣這麼有勁。

  他也不想想，阿茶八歲能接隊上的任務跟他們干一樣的活，周秀蘭比阿茶還大半歲都不行，阿茶背的那筐草是他們夠背的量，力氣小了怎麼能辦得到。

  

  就這麼懵了一瞬他就被掀翻了，然後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

  阿茶的拳頭直接落在他嘴上：「叫你嘴賤，叫你罵我，叫你胡說。」

  周正全寧死不屈，跟一條泥鰍似的兩條腿掙扎著想起身，但是身上這個臭丫頭簡直就是個大力怪，跟大石頭似的壓著他怎麼也掀不翻。

  這會兒了，周秀蘭總算是到了跟前了，嘴裡叫罵著：「阿茶，你個狗日的你放開我哥。」說著就去薅阿茶的頭髮。

  阿茶根本就顧不上她，趁著壓住周正全，一拳接著一拳，小爪子揮的快的很。

  反正已經打起來了，多打一下是一下，多一下都是她賺了。

  周秀蘭也是有一把力氣的，薅住阿茶的頭髮狠狠一拽。阿茶感覺到疼，一鬆氣，周正全就把她掀了下去，膝蓋頂著她的胸口惡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你個狗日的，敢打老子，今天弄死你。」

  阿茶瞪著他，奮力的掙扎，手在他臉上再度薅出幾道印子。

  周正全咬牙切齒的一巴掌就下去了。

  都是半大的孩子，心裡憋著一口氣根本就不知道輕重。

  就在這會兒，高青峰帶著高青禾姐妹倆背著筐子提著籃子到了跟前：「周正全，你在幹啥？」

  說著，從路上跳下去將他跟周秀蘭拽起來。

  周正全這陣紅了眼，跟瘋狗似的，胳膊肘一搡：「高青峰你他娘的少多管閒事！老子今天非弄死這個小雜種不可！」

  高青峰鬆手：「弄，你有種你現在就把她給弄死。你想清楚了，這是個人，不是條狗。你要把人弄死了，你們一家子都得完蛋。」

  周正全愣了一下，這麼一愣，加上周秀蘭也鬆了手，阿茶蓄力一下子翻起來，薅住他的頭髮抄起塊石頭就朝他腦袋上砸下去。

  高青峰嚇了一跳，伸手一擋，石頭就砸在了他手臂上。

  「周阿茶你瘋了？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還是咋地？你這一石頭下去你跟你爺爺都得有麻煩！」

  嘶，真疼，死丫頭！

  這臭丫頭真的是討人嫌，心狠手辣跟狼似的。

  阿茶這會兒難受的不行，頭髮被周秀蘭薅掉了一縷，頭皮火辣辣的疼，身上也疼，被石頭硌的，喉嚨也疼，被周正全掐的，臉也疼，被打的。心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亂竄，讓她有些失控。

  最氣的就是高青峰，他不過是個過路的，拉個架還挨了一下，簡直有火都沒地方發。路見不平這種事情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高青禾和高青青嚇的站在那跟斑鳩似的半天才緩過來，喊了高青峰一聲：「哥，你沒事吧！」

  高青峰臉臭的不行：「沒事，我們走！」

  他是吃多了才來管閒事。

  心裡這樣想著，但是從河溝裡面上去卻又沒管住自己的嘴。

  「周正全你真出息，一口一個老子，多大人了，兄妹倆打人家一個小丫頭，丟人不丟人。」他不喜歡周阿茶，但是也見不得人欺負弱小。

  說完，才帶著兩個妹妹走了。邊走邊跟高青禾和高青青講：「你們兩個以後離周正全和周秀蘭遠點，尤其是你，青青子，一天到晚跟周秀蘭來來去去的。你看看她是個啥好東西，多大一點人，薅起人來手都不軟一下，跟她娘沒啥區別。」

  高青青也是頭一回看見周秀蘭打人，忍不住還辯解：「那是周阿茶太討厭了。」

  高青峰看了她一眼：「她哪門個你了就太討厭了？你不聽我的，哪天被人也掐著脖子往死里整你就曉得啥滋味了。」

  高青青想了一下點點頭：「哥，我知道了。」

  幾個人漸漸走遠。

  阿茶狠狠的看了周正全兄妹倆一眼，找到自己的鏟子，一瘸一拐的去路上撿自己的筐子。

  筐子裡面的豬草撒了事小，最要命的是她身上的書口袋濕了，水全部都滲了進去。

  她到大河邊上沒過河往學校去，往下面走了一段找了塊向陽的大石頭坐了下拉，把書口袋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

  書濕了，本子濕了，她從家裡拿的草紙還沒來得及給高青陽也全部濕了。

  突然心裡就難受起來，鼻子發酸，眼睛澀的不行。

  她抿著嘴將書本都攤開。

  幸運的是書裡面還沒有完全濕透。

  最麻煩的就是那些草紙和本子，這種紙本來就薄，一打濕就完全貼在了一起。

  她已經很小心的一點點想分開了，但是還是弄爛了。

  她不知道該咋弄了，看著被自己弄的爛糟糟的紙，到底還是沒忍住，嘴巴癟了好幾下，眼淚從眼睛裡面滾落下來。

  上課的時間已經到了，李明奎走進教室，看著面前那個空著的位置愣了下。

  「周阿茶同學沒來上課？有同學看見她了嗎？」說完看著周秀蘭又看了看高青青：「你們一個隊的，看見了嗎？」

  周秀蘭有些緊張，看了他一眼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搖搖頭：「沒看見！」

  「她撒謊！」

  高青青舉手，人還沒站起來聲音先出來了：「她撒謊，她看見了，她跟她哥兩個人把周阿茶摁小河溝裡面了。」說完，看了周秀蘭一眼又坐了回去。

  李明奎愣了一下，看著周秀蘭：「高青青同學說的是真的？」

  周秀蘭沒敢抬頭。

  李明奎眉頭擰了一下，轉臉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字：「這節課先自習，這兩個字寫本子上，一個字一篇。」

  說完，粉筆丟盒子裡面就出了教室。

  他直接去了三年級教室。

  三年級這會兒已經開始上課了，李明奎在外面敲了敲門，李海成轉臉看了一眼，停下來，去了外面：「李老師，咋了？」

  李明奎道：「我找一下你們班的周正全同學。」

  「周正全下午沒來。」

  李明奎嘆了口氣：「這個小兔崽子。」

  「咋了？」

  「我們班周阿茶也沒來，跟她一個隊的孩子說晌午看見周正全兄妹倆把人摁在小河溝裡面，不知道大人知道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事情。」

  李海成嘶了一聲。

  「你幫我看一下班，我去一趟冷水溝。孩子打架不是啥大事，但是這兩個都沒來，不曉得會不會出啥事情，我得去看看。」

  李海成點了點頭，李明奎急匆匆得就出了學校。

  阿茶這會兒已經不在河壩里了，她回去了。

  去了倉庫那邊找周漢青。

  她跟人吵架打架從來沒回去找過大人，這是第一次。因為她感覺自己闖禍了，本子和草紙都不能用了，那些都是錢買回來的。

  這會兒太陽正毒的時候，隊上的社員回家吃了飯還沒下地，在自家的自留地裡面忙。周漢青卻是走不開，在壩子上曬苞谷。

  阿茶一瘸一拐的走到跟前喊了聲「爺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周漢青愣了下，手裡的耙子一丟，到跟前把她抱起來：「咋了？這咋弄的?」

  阿茶邊哭邊道：「我的書口袋泡水裡了，書濕了，本子也濕了，紙，紙也濕了，都沒法，沒法用了！」

  「別哭啊，濕了就濕了，濕了爺爺回頭去供銷社給你重新買。爺爺問你，你這是咋弄的？臉上咋弄的？誰打的？」

  臉上挨了幾下，腫的很明顯，頭頂那塊指甲蓋一塊頭皮都沒有了，往外冒血。

  周漢青把人弄陰涼地裡面去，心裏面那個火直接壓不住了。

  「跟爺爺說，哪個龜兒子弄的？」

  阿茶道：「周，周正全跟他，妹妹！」

  「還打到哪了啊？」

  阿茶搖搖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

  周漢青直接把她的衣裳先起來，背脊骨在石頭上面蹭破好幾塊。

  也不問了，抱著她就往回走。至於倉庫有沒有人看他也不管了，他這一房就這麼一個獨苗苗，長這麼大他都沒捨得招一下，叫兩個小鬼打成這樣，這個事情不弄好，叫隊上的人以為他真的老的不中用了，誰都能來踩兩腳了。

  周成貴一家子這會兒都在自留地裡面。自留地裡面的南瓜好些能摘了，苞谷也能掰了。他們家沒分家，一大家子人分到的自留地還不少。

  趁著這會兒，掰的掰苞谷，摘的摘南瓜，扯的扯豬草，一家老少沒一個在家裡閒著的。周漢青把阿茶放在地頭上，抄了根大拇指粗的棍子就朝地 裡面走去。

  周成禮第一個看見他，喊了聲「三大」，周漢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三兩步就到了周成貴跟前，對著他的腿就是一棍子。

  周成貴叫喚了一聲一下子就蹲了下去。

  陳春芳尖叫一聲：「三大你這是要幹啥？無緣無故的你為啥打人？」

  周漢青接著就又是一棍子，然後把周成貴給揪了起來。

  「無緣無故？我是個瘋老漢，無緣無故的打人？」

  周漢民從地那邊往這邊跑，邊跑邊喊他：「老三，你搞啥子啊？你這是在搞啥？」

  「搞啥？」周漢青看著張牙舞爪的陳春芳：「你給我消停點，你再往我跟前來我就掐死他，我這個土埋半截的人了，一命換一命划算的很。」

  周成貴兄弟三個人，要真動起手來周漢青這個腿腳不便利的還真占不到便宜，他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的主意。

  這陣周成貴在他手裡，他還真的不怕。

  周家一大家子的自留地都在家後這一片，這家能看見那家。

  周成發他們一家子也在地里，離的不遠。看見不對，都急急忙忙的朝這邊跑。

  周漢民已經到了跟前，周漢青乾脆就換了個位置，背靠著地頭，一手拿著棍子一手掐著周成貴，站在他身後面隨時能撂倒他的姿勢：「老漢我年輕的時候打過小鬼子，現在就是老了，打土匪還是沒問題。」

  「咋了？都以為我不行了，好欺負了是不是？背後地裡面罵了老的罵小的還不算，欺負到明面上來了是吧？周正全那個小狗日的是你們兩口子生的吧？會不會教養？老子不打小的就專門整你個狗日的。」

  說起來他跟周漢民周漢勤還是親兄弟，結果呢，親兄弟還不如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