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宴席

  「你敢……」

  「好了，沈太妃還不帶寧王妃入座？」宋太后見赫芷柔毫不收斂，不覺適時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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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妃見宋太后臉色不好，亦趕緊拽了拽赫芷柔的衣袖。赫芷柔臉色很難看，但既宋太后開口，她亦知道不好再爭執下去。她憤然瞥了李纖雲一眼，跟著沈太妃入了座。

  這時，蘭揚娜帶著兩名婢女來了，她穿了曲紅色暗花百蝶裙，外頭罩了一件水紅刻絲外袍，頭髮依舊隨意披散著，未做修飾，她得體地向諸位行禮，謙和有禮毫無瑕疵。

  宋太后忍不住誇讚了其兩句，「蘭揚娜公主中洲話說得好，禮儀亦是得衷大方。」

  蘭揚娜溫婉一笑，「其實我母親是東臨國人，我自幼由母親教養，會這些是應當的。」

  「哦？」宋太后似有了興趣，「你母親籍貫何地？」

  「回太后娘娘的話，我母親是東臨滄嵐人士，姓姚。」蘭揚娜恭順答道。

  「滄嵐姚氏？」

  「正是。」蘭揚娜笑著說，「聽問母親提過，外祖是那一帶百年望族。」

  沈太妃忽而笑了：「難怪了，十幾年前，我剛入宮的時候。曾聽聞滄嵐姚氏家主的嫡女失蹤了，許是被邊蠻……無憂族的人擄走了，全國各家名門皆知此事，後來那嫡女也未尋到。沒想到……姚家嫡女真的跟了無憂族的王，還生了孩子。」說著她又笑出了聲。

  邊蠻人是蔑稱，他們自己叫自己無憂人。

  蘭揚娜面對沈太妃的嘲諷，好似沒聽懂一般，她認真道：「若您說我父王擄走的母妃，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其實是我母妃在那年中元節的廟會上對我父王一見鍾情，自此芳心暗許，後來她千方百計尋到了我父親，我父親感念其一片真情，才將她帶走的。」

  她這話一出，沈太妃又笑出了聲，這回連赫芷柔也輕蔑一笑：「那你的母親當真是為姚家省事，既不用請媒人做媒，也不必出嫁妝。」頓了頓 ，「還好此事沒有太多人知曉，否則姚家這百年望族的名聲當真就要毀於一旦了。」

  李纖雲一直未說話，她有些厭倦地看了看沈太妃婆媳，這倆人無不無聊，人家一個異族公主，不過是來玩玩，何故招惹。何人家明面上還是來建立邦交的，你們得罪了有何好處？

  再看蘭揚娜，只見她微微蹙眉：「姚家昌盛百餘年，家族出過無數文人雅士，光我外祖那一輩，便出了大才子姚光蔽和詩人姚光業。更別提再往上還有青天侯姚善尋、學士姚先啟……這些人莫說在東臨國，放眼中洲四國亦是足以名垂青史之人，何故能因我母親一人就榮光不再？」

  赫芷柔有些吃癟，她並不清楚這姚家的背景，她幼時便不愛讀書寫字，這些人名是一個都未曾聽過。但她對無憂族是毫無好感，對於中洲來說他們就是一群野蠻人。她輕哼一聲：「姚家既是世家大族，可竟連一個女兒都管不住，讓她做出私奔這種令家族蒙羞之事，如此家教，談何名門？禮義廉恥也不知道了？」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蘭揚娜不疾不徐道，她望著赫芷柔，比中洲人深邃許多的明眸瞧不出絲毫不悅，「寧王妃說的是，只是我母親與我父王之事不過是兒女情長風花雪月之事，應是牽扯不到到禮義廉恥的。何況我們無憂族，只要二人相愛，無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洲書典我很喜歡，值得學習。可對於女子的禁錮與束縛我是不認同的。」

  她這番話堪稱是大逆不道了，可宋太后常年青燈古佛，心懷寬廣，並不在意這些禮教。李纖雲當然更不必說，她對這位異族公主簡直可以說是欽佩了。

  「荒謬。」赫芷柔看著蘭揚娜，眼裡儘是嘲諷，「只能說你終究是無憂族的人，不比我們中洲禮義大邦，不過說了你也不懂。」

  「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蘭揚娜亦不惱，說完這番話她朝赫芷柔一笑，「敢問出身中洲的寧王妃，這是出自哪本書？」

  赫芷柔臉色微變，可卻實在是答不上來。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李纖雲輕輕拍了皓月：「你答。」

  皓月愣了一下，馬上放下茶盞朗聲道：「蘭揚娜公主，您方才說的那番話是出自《春秋》，太傅教過，《春秋》乃禮儀之大宗者。」

  蘭揚娜轉眸而視，「你說的了。」她見皓月年歲不像是江臨簡的兒子，可她又未聽聞除了江問籌以外的皇子，所以她眨了一下眼睛，「請問這位是……」

  「他叫皓月。」李纖雲回道，「是陛下的義弟。」皓月本該是「李良娣」的弟弟，可「李良娣」已經不在，如今只有對外稱其是江臨簡的義弟了。

  雖奇怪了些，但也沒什麼人敢往深了問。

  蘭揚娜更疑惑了，可她也沒再問，只道：「皓月公子穎悟絕倫，孺子可教。」說著朝皓月盈盈一笑，若春朝之艷。

  皓月登時紅了臉，他垂首道：「多謝蘭揚娜公主誇讚。」

  一場風波結束，宴席開始了。

  蠻蠻鬧著要坐李纖雲腿上，李纖雲無法，只有抱著，她對蠻蠻其實有些嬌慣，江臨簡沒她這般對孩子性子好，若是被他瞧見，又要直接把蠻蠻提走。

  膳食便是尋常的宮宴食物，李纖雲許是平民食物吃慣了，精緻金貴的她反倒並不大愛吃。倒是蠻蠻，吃得很開心，尤愛白龍臛，即鱖魚肉羹，上的一碟幾乎都讓她一個人吃了。吃完她又從李纖雲身上下來，在園園子裡四處看，她臉上沾了湯汁，惹得眾人都笑了。

  赫芷柔雖不喜李纖雲，但到底懷了身子，對小孩子總不會再有怨恨。她甚至還將隨身帶的一個玉兔墜子給了蠻蠻，道：「拿去玩兒吧。」

  蠻蠻得了墜子高興壞了，咧著小嘴撒丫子跑回來：「娘親，看，兔子。」

  「去謝謝八皇嬸。」李纖雲說著朝赫芷柔，也算是感謝。

  赫芷柔卻似沒看見一般，蠻蠻遙遙朝她一拜，「蠻蠻多謝八皇嬸。」

  「蠻蠻若喜歡，八皇嬸下回再送你更好玩的。」赫芷柔笑著說。

  「……」李纖雲愣住，其實她這人吧，也不壞，就是囂張跋扈慣了。沒想到她也要生孩子了，時間可真快。

  正想著，蘭揚娜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她舉著酒盞：「皇后娘娘，蘭揚娜敬您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