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臨盆

  江臨簡朝她看了一眼，「你還是這般心善，對誰都這般。」

  除了我。

  但他倒也未再動手，而是對著阿夏道：「說，何故從未在朕來時點香。」

  阿夏早已掙扎著跪起來，她低頭，抖如糠篩：「是……是小閔子拖奴婢做的，他給了奴婢一對白玉鐲子，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才答應了此事，陛下饒命！」

  「拖下去，杖斃。」江臨簡聲音平靜地吩咐道。

  外頭即刻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太監，麻利地將阿夏堵了嘴，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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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纖雲被嚇到了，這還沒審完，就要殺人了？她拽了拽江臨簡的胳膊，「你幹嘛，還沒審完呢。」

  可江臨簡無動於衷，還下令將小閔子捉來。不一會兒，小閔子就被人拖到了江臨簡跟前。

  那時，李纖雲已經被阿茵和念念扶著入了裡屋。江臨簡則在旁殿審問，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小閔子，他二十歲下上，眉清目秀，大眼尖臉，看起來分外精明。

  「梅花香的事是誰吩咐你的？」江臨簡言簡意賅地問道。

  小閔子看著倒也鎮定，他恭敬地叩頭，道：「梅花香里的寒瑞粉是奴所放。」說完，忽然咬了一下牙根。

  阿追眼尖，一步衝上來，將他的嘴掰開。小閔子乾嘔一聲，嘴裡吐出半顆紅色的珠子。

  鶴頂紅。

  「說，誰讓你做的。不然你全家都要陪葬！」阿追厲聲道。

  可已經太遲了，半顆鶴頂紅足以要了人命。

  「去還香司，把人全部叫到朕跟前。」江臨簡擰眉，面色陰寒。

  就在這時，念念急匆匆跑來，哭道：「陛下，娘娘……娘娘要生了。」

  。

  東宮寢殿內忙成一團，裡屋已經聚集了宮裡幾乎所有御醫。陶御醫平日負責李纖雲的調理，他端著一碗湯藥讓阿茵端去給李纖雲喝了。

  「太子妃素來身體康健，今日這是受了什麼衝撞？」陶御醫用衣袖擦著臉，他臉色亦是蒼白一片。

  小蝶就在旁邊，她道：「中午殿裡發生了些事，娘娘許是受了驚。」她說著，跑到外間，不一會兒，取了香爐進來，香爐早已滅了，裡頭剩了少量沒燒完的梅香粉。

  「您瞧瞧這是什麼？」

  陶御醫拈起香粉，湊近細細聞了聞，面色突變，「這裡頭有寒瑞粉，是讓人焦躁易怒的毒物，乃皇宮禁品，怎會有此物？娘娘一直用這個香？」

  小蝶正欲回話，江臨簡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便不敢再說話了。江臨簡瞧見了這邊情形，道：「陶御醫，皇后不能出半點差池。」

  陶御醫趕緊跪下叩頭，道：「臣定不遺餘力。」

  江臨簡卻沒看見，他說完那話就來到了床邊。

  屋內被地龍熏得溫暖如春，李纖雲躺在床上，面色酡紅，髮絲被汗水黏在臉上，疼痛讓她什麼也顧不上了，她不住地慘叫著，聲音悽厲。

  江臨簡未曾見過女子生孩子，竟在床邊半跪，捉住李纖雲的手，她的手狠狠握了回來，痛得根本無法控制。江臨簡眸光微顫，生孩子竟痛苦至此，李纖雲在生他的孩子，這些苦楚卻皆是李纖雲所受。

  他第一次開始後悔，後悔半年前弒父，不聽李纖雲的勸阻，甚至還遷怒於她。她那時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他究竟是怎麼了？

  江臨簡心中忽有鈍痛，他甚至還將她禁足。她一定恨極了，而他卻只覺得每日來哄哄便會慢慢好了……

  她這些日子性情大變，他甚至只以為是女人家有孕在身難免脾氣大些，都未曾多想。

  思及至此，他更是自責。

  江臨簡望著面色赤紅的李纖雲，張口想說什麼，最終卻不知該說什麼。只任李纖雲死死抓著自己的手，默默瞧著。

  屋裡眾人見皇上竟半跪在床邊，更是驚駭不已，女子生產便甚少有丈夫會旁觀，寓意不好，一般家裡人也是不允的。

  只是江臨簡乃一國之君，屋子裡沒一個資歷老的，誰敢多說一句。

  。

  李纖雲因驚悸早產，九死一生，疼得幾欲昏死，口裡含了幾片千年人參才勉強撐了過來。

  直到第二日午時，寢殿裡才傳來一聲嬰兒啼哭。

  在後頭太師椅上閉目歇息的江臨簡猛地睜眼，幾步衝到床邊，見床上女子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卻睜著一雙杏眼，她眼中儘是疲憊，卻又隱隱有光。

  江臨簡在床邊坐下，柔聲道：「你可還好？」

  「我想看看孩子……」李纖雲氣若遊絲。

  抱著孩子的接生嬤嬤趕緊把孩子抱過來，笑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真漂亮。」

  江臨簡伸手將孩子接過，比想像的還要輕還要柔軟，他感覺自己的心似要融化，他低頭，紅彤彤的臉皺巴巴的皮膚……

  與他所想亦是相差甚遠。

  小孩子生下來竟是如此醜陋，不過又是那般可愛。江臨簡一手扶著著李纖雲起來，另一手把女兒靠近了她，道：「纖雲，我們有孩子了。」

  李纖雲靠在江臨簡的臂膀里，望著面前嚎啕大哭的嬰兒，有些恍然。

  女兒，她有女兒了。

  她和江臨簡的女兒……心中一時湧起別樣的情緒，竟不知是悲是喜。緩緩抬手，握住孩子的小手，她的手那樣小，小得都不敢用力去握。

  只是那樣小的手也是暖暖的。

  李纖雲覺得自己的心似是被什麼觸動，眼前忽然模糊了。

  「娘娘，剛生完孩子哭不得啊。」嬤嬤提醒道，「傷眼睛。」

  江臨簡聞言，亦對李纖雲道：「怎麼好好的哭了？不哭，你看我們女兒多漂亮，像你。」

  「……」李纖雲抬眸看了江臨簡，沒有說話，她下意識地想懟他，只是忽然也不想說了，覺得言語之快也無甚意思。

  她輕握著初來人間女兒的手，看了好一會兒，依依不捨。只是她很累了，身下又很痛，陶御醫端來早已備好的湯藥，江臨簡逕自接過來，慢慢餵她喝下。

  女兒則被嬤嬤抱去了北殿，那裡備了嬰孩的物件，以及兩名年輕的乳娘。總而言之，一切無需操心。

  李纖雲睡下了，她暫時什麼也不想再想了。只是想，以後要好好養育女兒，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