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

  碧涵未曾殿下這般模樣，他很少笑，偶爾笑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絕不對笑得這般讓人不寒而慄。

  青豆嚇得頭也不敢抬，卻因為江臨簡氣勢壓迫，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吃……吃不飽穿不暖，就是比老鼠還慘。」

  「好。」江臨簡負手而立，「來人，即刻把她送到皇都外去，不許收拾東西。」

  他話音未落，就有兩個婆子從外頭進來，二話不說就架著青豆往外去。青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呆若木雞地任由拖著，快到門口時她才朝碧涵喊道：「碧涵姐，我的親表姐，救我，我身無分文，出了皇都怎……怎麼辦哪？你，你替我跟殿下求求情啊，你不是王府管家嗎？」

  碧涵險些氣暈過去，殿下沒把打得她半死趕出去已是寬厚，她竟然還在這嚎叫？還要拖自己下水？真是蠢貨！

  本章節來源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江臨簡這才把目光移向她，笑容也不再有，面上極為冷峻，「以後府里大小事務都交給雲夫人，你頂你表妹的缺。」

  「殿，殿下……」碧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伺候了殿下七年，整整七年，就因為自己表妹出口侮辱了李纖雲，自己就要淪為粗使婢子？

  還要在李纖雲跟前做粗活？這還不如把自己趕出去！她心中氣極，抬頭正欲說話，卻見殿下已經從她身側走過，目不斜視。

  「月兒怎麼了？」

  江臨簡這才注意到皓月一直捂著頭，哭得淚水漣漣。

  「……他自己跌的。」李纖雲說著握緊了皓月的小手，皓月抬頭望了望她，眨了眨淚眼朦朧的眼睛，然後又看向江臨簡，道：「是月兒自己跌的。」

  「……」江臨簡劍眉微蹙，躬身抱起皓月，看了一眼李纖雲，「回屋給月兒敷藥。」

  李纖雲點點頭，跟著他回屋了，只留下念念和碧涵在亭子裡。

  念念低頭看著滿臉呆滯的碧涵，道：「還在這跪著做什麼，趕緊把院子裡清掃乾淨。」稍稍一頓，「方才夫人大人有大量，沒有說小公子的傷是被你表妹推倒所致，你可別再耍別的心思，恩將仇報。」

  碧涵仰頭，呆滯地盯著念念。

  念念也沒再說話，徑直離開了。

  。

  屋裡，江臨簡解下了皓月頭上的布帶，額頭上那一硃砂痣如紅日般耀眼，此刻那輪紅日的旁邊卻多了一大塊傷，好在傷口不深，只是輕微磕破。

  李纖雲從裡間柜子里拿出一個楠木盒子，裡頭是她昨天命念念備的藥，她取出金瘡藥和一瓶高濃度的白酒，還有一截乾淨的白布帶子。

  皓月被江臨簡放在了貴妃榻上，他依舊不時地吸鼻子。江臨簡從李纖雲手裡拿過布帶，對他道：「別哭了，到底誰傷的你？」

  皓月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怯怯看向李纖雲。

  李纖雲立在江臨簡身側，她悄悄翻了個白眼，倒是直接問自己啊，對著皓月問什麼。

  她輕咳一聲，「是碧涵表妹推的，不過你也把人都趕走了，罷了吧。」剛剛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理隱瞞下來，可能是覺得這兩個人已經得到懲罰了，不想再火上澆油。

  江臨簡側眸看向她，道：「你在寧安侯府時也是這般以德報怨？」

  李纖雲愣了一下，是啊，在寧安侯府的日子雖短，可因為危機四伏，自己又孤立無援且身份低微，面對程幼宜、蓮霧、劉金根她沒有絲毫手軟，直接一石三鳥。

  劉金根和蓮霧直接被打了半殘趕出府，一個被發賣，一個被送到莊子做苦力。這二人如今只怕已不在世上，但是她也沒辦法，不反擊死的就是自己。

  可最近，不論是對晏兒還是碧涵，她都動了惻隱之心，可能，可能因為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孤苦無依的一個小婢女了。

  因為……

  她望著立於自己身側身姿挺拔的俊美男子，因為……江臨簡會保護她。

  李纖雲被這個結論嚇了一跳，她趕緊搖了搖腦袋。

  江臨簡不知她內心的想法，只見她傻站著不說話，繼續道：「即便有我護著你，你也不可對周遭沒了戒備之心。」說著，他躬身替皓月用白酒消毒，擦拭傷口，「聽見了？」

  李纖雲聽了這話，心裡更不是滋味，他竟完全說到了點上。

  吸了口氣，李纖雲才訥訥道：「嗯。」

  江臨簡見她這幅裝出來的乖順模樣，模樣，心下有些惱火，一邊替皓月上藥，一邊繼續道：「這王府里，以後便是你做主，不會有人再敢對你不敬。」

  「啊？可是我不會管家。」李纖雲趕緊拒絕，老大，這麼大的王府，雖說原先因為只住你一個人所以下人不算多。

  可怎麼說也有四五十個人，畢竟是王府啊，那些無人住的院子也是有人負責的。

  她可真沒那本事，更重要的是她一個無名無分的寵婢，拿了這管家之權是要怎麼樣啊？

  「我會從宮裡找個教習嬤嬤教你。」江臨簡稀鬆平常地說，他已經上好藥，看著李纖雲，「你等著便是。」

  「我，我這身份找宮裡的嬤嬤不大合適吧。」李纖雲訕笑著，他開什麼玩笑。

  「明日起你就是允王的側妃。」江臨簡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啊？？？」

  敢情他下午是去給自己請旨，求來了側妃之位？李纖雲感覺眼前一黑，險些就暈了過去。

  「待時機成熟，你將會是王妃。」江臨簡上前一步，認真地凝望著李纖雲。

  李纖雲仰面看著面前俊美的青年，他又在自說自話，她應該生氣才對，可是沒有，她心中沒有任何惱意與憤怒，只是有些許沒由來的不安。

  她低下頭，「江臨簡。」

  被她叫出名字的青年，面上拂過一絲詫異，卻還是道：「我在。」

  「你父皇既已經同意我做你的側妃，那應當很快就會安排你的王妃人選了。」李纖雲十分平靜道，她低頭望著地面，「嗯……我想王妃就輪不到我了。」

  江臨簡眸光微顫，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纖細手，「我必會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

  李纖雲抬起頭，與江臨簡的視線交匯。自己明明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求的就是這個。

  江臨簡黑白分明的星眸里一片赤誠，李纖雲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麼拒絕，可竟不忍心開口。

  最後只輕輕說：「嗯。」

  李纖雲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本該很理智，可是，可是可能她早已喜歡上江臨簡了。

  她到底該怎麼辦。

  「哥哥，姐姐……」皓月縮在貴妃榻上，小心翼翼地開口，他不大能聽得懂哥哥姐姐在說什麼，但念念姐姐說過，哥哥姐姐有時候若舉止親近，那他就要趕緊離開，不應該看著。

  那二人才如夢初醒般，李纖雲上前查看皓月的額頭，「還疼嗎？」

  「不疼了，我……我想出去了。」皓月指著門道，「念念姐姐說你們若在親近，我便不能看。」

  「……」李纖雲嘴角抽搐了一下，「說什麼呢，來，我們傳晚膳吃。」

  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先弄火鍋店，管他什麼側妃王妃的。

  第二日一早，江臨簡便道去宮裡一趟。

  李纖雲起來帶著皓月用了早膳，就有宮裡人來了，好在江臨簡把阿追留在府里負責接待。

  阿追把李纖雲領到王府的會客大堂，那旨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監，他一見李纖雲就和善地笑著說：「側妃娘娘，接旨吧。」

  李纖雲並不知道這麼早來傳旨，她的頭髮是念念方才以雷霆萬鈞之速度綰的垂鬢分肖髻，頭上戴了一支雲鬢花顏金步搖，及兩隻同款的簪子。

  身上著銀紅暗花金絲紋錦面百褶裙，上身是杏黃色織金月兔紋的棉袍，這身還是昨夜連夜派人從無縫莊拿來的成衣，昨天定的衣裳自然沒有做好。

  好在這一身衣裳倒也合身，李纖雲身量尚且嬌小，杏黃色織金月兔紋棉襖將她襯得越發可愛。

  她規規矩矩地照著先前阿追教的行跪禮。

  那公公亦清了清嗓子，打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寧國李氏纖雲，淑慎性成，華骨端凝，雍和粹純，性行溫良。著即封為允王之側妃，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李纖雲雙手接過聖旨，有些感覺不真實，畢竟接聖旨也算個奇特的經歷了。

  阿追上前悄悄塞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給那公公，「王公公，辛苦，這是我家王爺特意關照的。」

  王公公也不推辭，笑眯眯地接過，又低頭對李纖雲道，「側妃娘娘，怎麼還不起來。」

  李纖雲這才意識到可以起來了，她雙手捧著聖旨站起來，對王公公笑了一下，「王公公，辛苦您了。」

  「哪裡的話，側妃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王公公雖說著，卻上下打量著李纖雲，見她穿得品味尋常，然形容甚美，如巫女洛神飄然若仙之態，又尚且帶著幾分清純的稚氣，到像是三皇子瑞王也會喜歡的。

  許是允王和瑞王在一起待久了，這對女子的喜好也受了影響。

  不過這女子確實是世間少見的美人，難怪素來不占女色如同苦行僧的允王會將此女千里迢迢從南寧國帶回來，昨日還求皇上恩准將她封為自己的側妃。

  只不過，在允王走後。薛貴妃又順勢對皇上提了將自家遠房的侄女嫁給允王之事。

  皇上只敷衍兩句，並未答應。

  也是，瑞王已經娶了薛貴妃嫡親的侄女，她收養的允王也要娶她薛家女兒嗎？

  皇上又不是傻子。

  李纖雲亦跟著笑了笑，又吩咐念念端了茶和糕點，「王公公，不如坐下來歇息歇息。」

  王公公只喝了口茶，「不好意思了側妃娘娘，老奴還要回去復命。」放心，既收了允王的銀子，必會在皇上面前誇讚一二。

  王公公走後，阿追才道：「對了，夫……側妃娘娘，你昨日吩咐的桌椅我已經備好了。」

  「這麼快？」李纖雲覺得阿追實在是萬能的。

  「側妃可要去瞧瞧。」

  「瞧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