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這是雲夫人

  第二日，旭日東升晨光熹微。

  李纖雲早早就起了，昨晚她用了膳，又在江臨簡的監督下吃了藥，藥里加了止痛的元胡，減緩了她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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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喝完藥沒多久她就睡了。

  早晨一睜眼，天將破曉，江臨簡已經不在房裡了，估計是晨起練武了，外頭的貴妃榻上的被子甚至都鋪好了。

  但她想著今早就要走了，便早早要念念幫她換藥穿衣了。念念手腳麻利，一會兒就幫她穿好了，剛穿戴好，皓月也來了，他額頭上繫著條布帶，手裡抓著塊栗子糕，吃得香甜。

  「月兒，你肚子可還疼？」昨晚晚膳時，李纖雲從念念口中得知皓月被晏兒踢了一腳，那時她已經受了傷，疼得她意識渙散，根本不知道皓月還被踢了。

  「昨晚念念姐姐幫我上藥後，哥哥又來瞧我了，還給我塗了別的藥。」皓月咬著栗子糕，開心道，「姐姐沒事就好，月兒不疼。」

  李纖雲望著皓月純真無邪的笑顏，心中是百般滋味，他可真是個好孩子。還好江臨簡沒打算把這孩子獻給任何人，即便自己真的走了，這孩子跟著江臨簡應當也不錯。

  這般想著，李纖雲又吩咐念念去伙房那再打包一些糕點，給皓月路上解饞。

  待李纖雲帶著皓月剛用了早膳，江臨簡就回來了，他又看著李纖雲喝了藥，才帶著她來到別苑門口，門口的車馬早已備好。

  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鶯聲燕語，「殿下，蘭蘭方才吃撐了。」

  只見江見籬攜一名十三四歲的女孩走出來，女孩年歲尚小，面容稚嫩，卻杏臉桃腮秀美嬌艷，她雙手抱著江見籬一邊的胳膊，小鳥依人嬌憨可愛。

  這是昨晚知府投其所好送的女子，剛好完美頂了晏兒的缺。

  待走近，那女孩趕緊鬆開江見籬的胳膊，婷婷裊裊地對著江臨簡行禮：「蘭蘭見過允王殿下。」又朝李纖雲看來，面露幾分疑惑，卻還是道，「蘭蘭見過夫人。」

  「人到齊了，我們走罷。」江見籬面容依舊，牽過蘭蘭，對江臨簡道，「這是蘭蘭，是個乖順的孩子，接下來一路可以和你的纖雲做個伴。」

  蘭蘭害羞地低頭一笑。

  就在這時，門裡頭又傳來一陣腳步，回頭一看，只見兩個家丁抬著一個人，匆匆跑出來。

  李纖雲朝二人抬的竹擔上望去，心下一沉，竹擔上躺的竟是滿臉是血的晏兒。

  在門口又把竹擔放下，給兩位王爺磕頭，其中一個人道：「瑞王殿下，晏兒夫人昨晚撞了牆，現在不省人事，我們正要把她送去劉知府家的一處莊子。」

  江見籬掃了眼竹擔，厭棄道：「快抬走，隨便處置了便是。」

  那兩名劉府家丁見惹了殿下捕快，趕緊領命，把不省人事的晏兒抬走了。

  李纖雲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雖然晏兒是可惡，可這樣的結局也實在有些心驚，尤其是親眼看見她這樣被抬走。

  送去莊子，她這般嬌小瘦弱，又能做什麼活，不是累死就是被莊子上的老人欺侮死。

  所以她昨晚才想一死了之吧。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如果她安分守己，即便瑞王厭棄她，也會給一筆錢將其打發，而不是如此……

  「這晏兒竟敢用刀傷人，自然要趕走。」江見籬的聲音把李纖雲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望著江臨簡道，「纖雲的傷，不礙事吧？」

  「皮外傷，養些日子便好。」江臨簡應道。

  又是寒暄一番，幾人這才上了路。

  蘭蘭顯然識趣很多，她一路都安安分分待在馬車裡，出來用午膳時亦是不聲不響，只偶爾對著江見籬撒嬌兩句。

  對著李纖雲時也都是報以十二分的笑臉。

  所以，沒人作妖，接下來大半個月一路順遂。不知不覺就抵達了皇都，到達皇都時，李纖雲感覺仿佛是做夢，畢竟這一路太過漫長。

  只能說古代交通實在是熬死人啊。

  東臨國雖不及南寧國富強，但皇都卻異常繁華，許是東臨國鼓勵經商，一路八街九陌接袂成帷，商鋪極多，李纖雲甚至還瞧見「女子駐顏」的招牌，竟然連美容院都有嗎？

  她還留心觀察了食肆酒樓，什麼羊肉館、餃子鋪、麵食店、四國酒家……真是應有盡有，沿街亦有無數販賣小吃的攤位，什麼餛飩麵條包子燒餅烤肉串，品類之豐富，讓李纖雲感到壓力山大。

  「夫人，聽說東臨國皇都的人十戶有九戶是自己家不開灶的，因為外頭買的吃食實惠又好吃。」念念亦是掀開馬車裡的帘子激動道。

  皓月早就被一路的繁華之景震撼住了，路上那麼多吃食，他可饞壞了。

  李纖雲見他這般形容，不禁莞爾一笑，她掏出幾兩碎銀子，給了跟在馬車邊的一名侍從，這應該是江見籬的人，但無所謂了。

  「大哥，可否幫忙去買些羊肉串？」李纖雲朝他笑道，「我弟弟嘴饞，買三串就好，剩下的您自己留著。」

  那侍從本想拒絕，畢竟他是瑞王的人，怎麼會受允王的一個小小寵婢差遣？但又見李纖雲喚自己「大哥」，且她生得如此美麗，竟也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反倒拿了錢跑去買了。

  待再跟上隊伍，把羊肉串遞給李纖雲時，見她巧笑倩兮地朝自己一笑：「謝謝大哥。」心下登時暖洋洋的，這個寵婢難怪討不近女色的允王寵愛，這一笑都讓他渾身麻酥酥的。

  李纖雲三人分食了羊肉串，都大呼好吃，肥瘦搭配，香料十足，串羊肉的串子都是紅柳枝，可以說十分考究了。

  待三人吃完，江臨簡已經和江見籬分別了，江見籬帶著他的隊伍和蘭蘭往南，江臨簡帶著李纖雲往北。

  分別後又行了半個時辰，才到達江臨簡的王府，朱紅色的屋脊，上頭是青綠色的琉璃瓦，亦十分恢宏高大，比寧安侯府氣派許多。

  朱紅色的門上有兩隻四爪龍雕，威風凜凜栩栩如生，是皇族的象徵。

  門口立著兩名侍衛，一看見江臨簡，立刻推開門，跪地齊聲道：「恭迎允王殿下回府。」

  江臨簡一躍下馬，朝馬車走來，車夫見狀，趕緊掀開帘子，小聲道：「夫人，殿下來了。」

  李纖雲趕緊用帕子擦了擦嘴，低頭出了馬車，一走出，江臨簡便伸出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李纖雲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在江臨簡的攙扶下，她緩步走下馬車。

  「碧涵恭迎殿下回府。」一個女聲悠揚響起，不知何時，門口多了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女子年約十八九歲，顏如渥丹清麗無雙，上揚的柳葉眉讓她看起來格外英氣，一雙明亮的瑞鳳眼昭示著她的聰慧與幹練。

  她外頭著石綠色水練百葉紋妝花紋的褙子，裡頭是銀白色暗紋窄袖棉袍。這一身顏色十分好看，與她亦是相配。

  此刻她正望著李纖雲，眼中雖有疑惑，卻仍舊笑著，道：「殿下，這位是……」

  「這是纖雲夫人，以後她和我一同住允闌閣。」江臨簡交代著，牽著李纖雲便朝里走去，「你安排一下。」

  念念也牽著皓月跟了上去。

  那名喚碧涵的女子怔住，盯著李纖雲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但隨即又朝江臨簡的背影福身，應道：「是，殿下。」

  踏入允王府，只覺香氣襲人，抄手迴廊的邊上種了數棵白梅樹，此時梅花怒放似銀裝素裹，美麗異常。

  迴廊亦是碧瓦朱檐，亦比尋常府邸寬敞一些。江臨簡牽著李纖雲一路往前，不久就瞧見一處湖泊，玲瓏精妙的亭台樓閣立于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湖邊垂柳依依，假山怪石奇花異草組成了一處別致的花園。

  李纖雲望著湖中一處樓閣，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瞧見五六層的樓閣，還是水面上。

  「你若想住那，待到明年仲夏，冬日寒涼，那裡水氣重。」江臨簡忽然道。

  「……」我就看看。

  又走了一會兒，一路的花壇盆景藤蘿翠竹後，終於來到江臨簡所說是允闌苑，院內有一水池，清澈見底，池中金魚星星點點，生機勃勃，池上有一座小亭子，精妙可愛。倒不像是江臨簡的風格。

  走進主屋，入眼便是一套黑漆黃花梨木雕花桌椅，桌上鋪了蛟青色織金麒麟紋的桌布，桌布邊沿是金色流蘇，精美異常。

  桌子上方是一盞紫檀琉璃彩繪瑞獸圖六方宮燈，精美絕倫。再瞧右側，是一張黑漆雕花紫檀木貴妃榻，榻上鋪了繡著瑞獸圖的刻絲被子，榻中間擺著一方黑漆雕花的茶案，擺了一套描梅紫砂茶具。

  左側則是沉香木雕的龍紋屏風，裡頭又是一派精緻，入眼便是一套紫檀雕龍紋多寶閣，還有一張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床邊鋪了金絲錦織珊瑚毯，繁複的雕花床邊擺著一張紫檀雕花金漆龍紋的香案，上頭擺了紫檀座掐絲琺瑯獸耳爐，爐中煙氣裊裊，龍涎香的香味在屋內瀰漫。

  「這屋子好大啊。」一塊跟過來的皓月有些興奮，「這是哥哥的房子？以後我們就一起住這裡啦？」

  江臨簡似乎心情很好，沒有糾正皓月說他不住這間屋子，反而溫和道：「月兒餓了嗎？」

  「餓了餓了，可以吃飯了嗎？」剛剛路上那串羊肉串似乎杯水車薪，皓月靠到貴妃榻邊上，「有糕點嗎？」

  這時，那叫碧涵的女子又走進來，她規規矩矩朝皓月行了禮，「還沒給小公子問好。」頓了頓，「小公子想吃什麼糕點，我馬上去要膳房準備。」

  「栗子糕吧。」皓月笑嘻嘻地說。

  李纖雲想到似乎還沒介紹皓月的身份，於是朝碧涵笑笑：「這孩子是我的弟弟，以後麻煩碧涵姑娘了。」她剛剛走在路上想起來了，江臨簡自十五歲回宮後身邊也沒什麼人伺候，除了兩個太監，就有一名宮女，那宮女在其封王后也跟了過來，因精明能幹且王府下人不多，不知不覺就當了管家之職。

  後江臨簡因對程幼宜愛得不得而瘋癲，她趁江臨簡喝醉企圖獻身安慰遭拒，因羞憤投湖自盡了……

  也就是書里一筆帶過的人，和自己差不多屬於炮灰。

  書里她也沒做什麼么蛾子，所以還是友好相處吧。

  碧涵聞言，亦是朝李纖雲微微一笑：「是碧涵應該的，那碧涵馬上去安排午膳。」頓了頓，她又看向江臨簡，「殿下，午膳您有特別想吃的嗎？」這話問得十分自然，顯然她與江臨簡是熟稔的。

  江臨簡朝李纖雲看去，「可還想吃冬筍？」

  「有芙蓉肉嗎？我還想吃蟹。」李纖雲想既然來到王府了，那可不得吃些更精緻的東西。

  「你傷口還沒痊癒，咳嗽也未好，還不能吃。」江臨簡十分乾脆地駁了回去，又看向碧涵，「芙蓉肉，再燉個銀耳雪蓮羹，其餘你看著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