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臨簡的府邸

  時辰尚早，魏婉兒還在睡夢中，李纖雲便直接離開了扶光苑。

  這回，李纖雲被一家丁引著，來到了侯府後門，一開門，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黑漆雕花馬車，馬車側面是金漆祥雲的圖案，雖不及昨日侯府那輛馬車大，但更為精緻。

  立在馬車旁邊的是一個年輕車夫，以及一名魁梧高大的青年，正是阿追。

  

  阿追一聽門開，便迎來上來，「雲姑娘把包袱給我吧。」

  李纖雲有些受寵若驚，雖此人在書里著墨不多，卻也是個能以一敵十的狠人，他曾隻身殺入晉王府，殺了幾十個死侍，幫江臨簡擄走了程幼宜。

  但若拒絕好像又很尷尬，所以還是選擇把包袱給了阿追。阿追接過包袱，又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遞給引路的家丁，「兄弟為姑娘引路辛苦了，權當一番心意。」

  那家丁推辭一番，最終還是收下，接過錢袋時有他瞪大眼睛，這可不輕啊，暗嘆真不愧是中州首富之子，出手這般闊綽。

  這個叫纖雲的姑娘可真是有福了，哪怕只做個通房，那必定也是穿金戴銀，比尋常人家的正房夫人還要體面。不過她也確實生得美，唉，都是命。

  家丁感念一番，才從懷裡掏出一卷文書，遞予阿追，「這是纖雲姑娘的賣身契。」頓了頓，「昨夜老夫人特意命人拿出來的，平日賣身契都要經過侯爺的手，但侯爺不在府里，老夫人說是薛老闆要的人，自是不需要等侯爺回來。」

  李纖雲只能默默感嘆，有錢到哪都方便，否則堂堂侯府幹嘛如此待一介商賈，還不是江臨簡給得夠多，之前老夫人壽宴又給了那麼多寶貝，即便這些簪纓世胄看不起商人，但錢夠多也是可以看得起的。

  李纖雲約摸乘了半個時辰馬車，便到了「薛衡」在京城的府邸。

  府邸大門牌匾上上寫著薛府二字，大門不及寧安候府氣派，但整個府邸外牆碧瓦朱甍甚顯豪奢。

  阿追領著李纖雲踏入了大門，宅內入眼處皆是雕樑畫棟，院落中亦是假山怪石珍花異草，沿著石子甬道往行，不多時便瞧見曲折遊廊，朱漆柱青色瓦，廊上扶手雕做繁花滿枝，頗有趣味。

  步行一會兒，又見一處亭台水榭，梅花滿園花團錦簇，園子中央有一水池，池中竟有一隻金色麒麟，約一人高，呈咆哮噴火之態，栩栩如活惟妙惟肖。

  那該不會是……金子的吧，麒麟把李纖雲看得目瞪口呆。

  「是金子的，實心。」阿追可能被人問多了，見李纖雲那副模樣便直接答了。

  「大人真是……有錢啊。」李纖雲想了半天，發覺自己竟言語匱乏。爾後想到這府邸似乎是薛萬斗的家產，也就覺得合理了，否則江臨簡應當不會喜歡如此金光刺目的玩意兒，雕做麒麟也不成。

  走過金麒麟，在迴廊處右轉，又曲徑通幽，來到一處安靜的小院，院門寫著「凝塵苑」三個字。

  「此處是少爺給姑娘安排的住處。」阿追道。

  凝塵苑內不大，較之外頭的飛閣流丹，這裡顯得清雅別致許多，院落內鋪了一條石子小道，小道邊上花木扶疏，其中兩株綠萼梅樹正含苞待放，給庭院更添一分風雅之味。

  阿追站在院落里喚了聲，「含煙，念念。」

  便有兩個婢女從主屋裡匆匆跑出來，兩個年紀相當，大約十四五歲。一個高瘦，一個稍矮且豐腴。

  高瘦的生得眉清目秀，就是太瘦了些，渾身上下沒二兩肉，她朝李纖雲笑得格外燦爛，「奴婢含煙見過雲姨娘。」

  那豐腴些的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臉上肉乎乎的，有幾分可愛，笑出兩個梨渦，「念念見過雲姨娘，姨娘真美啊。」

  雲姨娘？這直接就成姨娘了？她是不大懂這世界規矩，但姨娘的話是不是要走個流程？這樣一入府就是姨娘沒事嗎？

  阿追對李纖雲道，「雲姨娘，這是念念和含煙，以後她們就負責伺候姨娘，有什麼儘管吩咐。」

  怎麼你也跟著喊上了，李纖雲忽然覺得自己和阿追也算是臥龍鳳雛，都知道對方不是表面上的身份，但愣是裝作不知情似的彼此沒提一句。

  於是李纖雲也給面子地演上姨娘了，對著含煙和念念一番交心，道自己也是婢女出身，在自己身邊不必拘著云云。

  爾後，阿追便走了。

  李纖雲被含煙和念念扶著進了主屋，屋裡很暖和，正中央的獸頭炭爐里點了燒了銀絲炭，東邊擺著的黃花梨木雕花香案上的瑞獸香爐里燃了瑞龍腦，香氣撲面，如沐春光。

  屋裡南邊有一烏木雕花刺繡屏風，繡著數隻仙鶴雲中翱翔之態，繡工精湛巧奪天工，想來價值不菲。

  「這是照著長尊仙人的《鶴騰祥雲圖》繡的。」含煙笑道，「當真是好畫。」

  「長尊仙人？」

  「嗯，就是當朝國師大人。」含煙面帶憧憬之色，「奴婢幼時生病快死了，剛好仙人路經我們家鎮子，在市集灑了好些丹藥給百姓，我娘搶了一個給我吃，奴婢吃了第二天就好了，真是仙人啊。」

  「……」李纖雲呆了，因為這長尊仙人根本不是什麼得道仙人，他本名崔有海，心術不正專修邪門歪道，其中有一秘術，便是「控心術」，方法就是以自己鮮血混一些及其噁心的東西做成丸子，此物身體康健之人食用便無事，但將此丸給病重之人吃，若病重之人僥倖不死，便會迷其心智，變成他忠實的信徒，對其言聽計從。

  所以，含煙是間諜！

  那個，含煙，你直接說出來沒事嗎？因為你覺得沒人知道這個事對吧？可惜，你碰見了我這個看過劇本的。

  但凡中了「控心術」之人，必會想方設法跑去尋找崔有海，為其效忠。所以含煙肯定是崔有海派出來的了，難怪江臨簡要自己扮作他的愛妾，估計他也在別的時候察覺到自己被人盯上，所以搞一出香艷的軼事轉移一下旁人注意力。

  崔有海是皇帝的人，既他出手，想來是皇帝對江臨簡的身份起疑，原書里江臨簡的身份是在程幼宜成婚後不久自爆的，也沒提過他曾被人懷疑。

  李纖雲感覺一陣頭大，怎麼到哪都這麼難啊，這不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嗎？

  接下來李纖雲瞧含煙，怎麼著都不順眼，於是給了她一個刺繡的活，打發她下去了。身邊只留了念念一人陪著，念念是個活潑的，一直絮絮叨叨的和李纖雲說話。

  李纖雲一番套話，她就說了一堆事，比如江臨簡每日晚膳前回來，回來就一個人悶屋裡，也不允人近身伺候。

  又道含煙古里八怪的，每天只吃兩頓飯，也不吃葷，每頓也只吃幾口飯和極少的素菜，吃完還要神神叨叨自言自語半天。

  「……」症狀這麼嚴重來當間諜沒事嗎？李纖雲都頓覺無語，但一時半會也做不了什麼事，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很想做菜，一問念念，凝塵苑竟有小廚房，於是她要念念去伙房取了些新鮮菜回來，自己擼起袖子做了兩菜一湯。

  紅燒肉、油燜筍、青菜豆腐湯。

  先吃為敬吧，李纖雲正要拉著念念在房裡一起分享，卻聽含煙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雲姨娘，少爺回來了。」

  「……」李纖雲一愣，江臨簡怎麼中午就回來了？而且你回來幹嘛來我這？雖疑惑，卻還是放下筷子去迎接了。

  由於含煙就在旁邊看著，李纖雲相當入戲地進入了角色，她含羞草怯地喚了聲「少爺」才抬頭看向江臨簡，只見江臨簡烏髮披散，後腦勺的髻上插了羊脂玉簪子，著一身鴉青色刻絲纏枝紋玉錦面氅衣，外頭又罩了件玄色雙鯉紋披風，腳踏黑色雲緞低底靴。

  江臨簡只站在那便氣度端華，他聽李纖雲那般叫喚也沒說什麼，而是徑直走進屋：「屋裡布置可還喜歡？」問得相當自然，仿佛他們真的很熟。

  「嗯，喜歡得緊。」李纖雲溫婉道，又以袖掩面對江臨簡道，「要她們下去，可好？」

  「……你們下去吧。」

  於是念念紅著臉拖著含煙下去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