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甦醒

  「薛公子，您帶著這姑娘去北苑的客房歇息吧。」趙弦朝一個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立刻就引著江臨簡去了。

  剩下趙弦一行人，趙弦見江臨簡已經走遠，才對劉二少冷聲道，「舅舅，你且快離開吧。」

  劉二少聞言，簡直巴不得，此事敗露，他打算近日都不回來了，賠笑幾句後就溜之大吉了。

  劉二少剛剛一走，一個小廝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少，少爺，剛剛您一個友人，不知是哪位公子，把花枝扔到湖裡了，說說她欲對魏家二小姐行不軌之事。老爺喊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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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弦愣住，我的一個友人？誰?哪個？他回頭看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們，忽然想起他好友孫鯉今日帶了一個朋友，只道是其遠房表兄。

  他憑什麼敢在趙府傷人？花枝又豈敢對侯府小姐圖謀不軌，這不是血口噴人是什麼？

  「現在他們人在哪？」

  「魏二小姐在北苑的客房，那公子也在北苑門口，只是他一直罵罵咧咧的，嘴裡不乾不淨…老爺氣惱得緊。」

  這時，孫鯉喊了聲「要死」，上前拽住趙弦的衣領，低聲道，「速速帶我過去，那不是我表兄，是太子殿下，你父親若是罵了他辱了他，我們就都完了！」

  趙弦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疾步帶著孫鯉往北苑跑去，連友人們也顧不上安排。

  所幸還留了個小廝，小廝領了剩下的公子往平日會客的苑子去了。

  .

  一股龍涎香的香味沁入鼻腔，李纖雲被江臨簡抱在懷裡，她感覺自己的臉蛋越來越熱。其實她根本沒暈，只是被劉二少打掉銀簪後就渾身虛脫無力精神恍惚而倒在地上，但腦子卻還是清醒的。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回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竟沒想到在這九死一生關頭會碰上江臨簡，更沒想到會被他救下，還被他公主抱了。

  這也太魔幻了。

  李纖雲一時不大能摸得准江臨簡為何要救自己，雖然自己和他有個口頭協定，但他大可不必履行，她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小婢女。

  江臨簡在南寧國的任務是尋找麒麟，故而扮演了「薛衡」這個人，為的是混入權貴打探消息，剛剛為了救她，他卻算是和這趙家結下樑子了。

  自己於他而言，應該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畢竟他又不知道自己知曉麒麟的秘密。

  江臨簡走路極穩，卻又很快，不消片刻，就來到了北苑門口。

  北苑偏北的院子角落裡，跪了一地人，皆是噤若寒蟬神情肅穆。唯有一華服少年負手而立，朗聲道，「既是那奴婢手腳不乾淨，想偷取魏二小姐身上的財物，那請趙大人即刻殺之清理門戶吧。」

  給江臨簡領路的小廝遠遠看得發怵，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又見自家老爺小姐都跪在那，一時站在北苑門口不知所措。

  「我自己去。」江臨簡言簡意賅道，視北邊那群人於無物，目不斜視地朝南邊的客房走去。

  那邊亦無人在意這邊有人進來，只聽聞趙懷年唯唯諾諾應著「遵命」，道自己治家不力，竟不知女兒身邊養了這麼一個刁奴，又道自己教子不方，竟如此招待太子殿下云云。

  「吱呀」一聲，門被一路跟隨的阿追打開。

  李纖雲被江臨簡慢慢放到了鬆軟的床榻上，她一時不知該不該醒來，但想到採薇還在那個小屋，還是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雪青色祥紋的織金衣擺，旁邊的廣袖裡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那手白皙看起來卻又很有力量，真好看。

  「你…裝暈？」淡漠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質問的味道。

  「…」李纖雲頓覺頭大，想撐著坐起來卻發現身上依舊使不上力氣，於是微微轉頭，看向江臨簡的臉，「我中了迷藥，只是意識清醒，剛剛那會眼睛也睜不開。」頓了頓，「我還有一姐妹，也被迷暈了，在南邊一處小房子…」

  江臨簡立在床邊，低頭看著床榻上的少女，少女此刻依舊沒什麼神采，卻還朝自己一笑，「大人能找人去瞧瞧嗎？」

  「好。」

  隨後，江臨簡便命守在門口的阿追去尋了。

  李纖雲躺在床上，道了聲，「多謝。」

  「你也救過我，如此也兩清了。」江臨簡說著坐到了屋中央那烏木黑漆桌旁邊的椅子上。

  「…」兩清？那你給我下毒?李纖雲簡直想翻白眼，當然她不敢，又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處境，正欲開口說些好話求他買走自己。

  「我昨日剛回來。」江臨簡雲淡風輕道，他清澈的眸子朝李纖雲看來，「我待會派人陪你回侯府去拿你的賣身契。」

  李纖雲詫異，他怎麼這麼爽快?半晌，才點點頭，「多…多謝。」稍稍一頓，「大人收留我，是想要我替您做什麼呢？」上回自己身在寧安侯府，確實有替他偷書的價值，但出了府呢，本來他該是看中自己有幾分聰慧，但今天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江臨簡也該對自己失望了吧。別是想拿自己送人賣人情吧…

  「扮演我的愛妾。」江臨簡看著她平靜道。

  「…啊？」要不是李纖雲沒力氣，估計已經垂死病中驚坐起了，這有什麼好扮的，原書里沒這齣啊，江臨簡也從未找人扮演他的什麼愛妾。但轉念一想，人家給她下了毒，她應該沒什麼立場給出這個反應，於是她勉強道，「這差事挺好。」

  這時，外頭傳來悽厲的哭喊。

  「二小姐救我啊，救我啊！」

  李纖雲躺在床上默默聽著，這聲音她認得，是趙如鶯身邊一個婢女的聲音，這該是剛剛太子口中所說，欲偷魏婉兒財物的婢女吧，那婢女應該並非要偷盜，而是想讓魏婉兒衣衫不整敗壞其名節。

  但她更在意的是，今天她所求的那個少年竟是太子裴楓，他口中曾道與魏婉兒有一面之緣，想來他應該就是前段時日魏婉兒偶遇的人了。

  似乎冥冥中自有註定，因自己的介入，別人命運的齒輪都發生了巨大改變，本來不該有交集的二人竟有了莫名的緣分。

  倒是程幼宜和裴桓好像受影響不大。

  說到程幼宜，李纖雲嘆了口氣，現在她腦子逐漸清醒，細細一想也明白，今日之事必然是程幼宜的手筆。

  趙如鶯嫉恨魏婉兒，但也沒必要對自己一個小婢女下手，她和程幼宜之間一定是達成了什麼協議，比如程幼宜出計陷害魏婉兒，又求趙如鶯幫忙搞死自己。

  借刀殺人是程幼宜慣用的伎倆，呵，今日之事若是成功，簡直是一箭雙鵰，除了魏婉兒這個絆腳石，又報復了她這個仇人。

  可憐趙如鶯被當作箭使亦毫不知情。

  那婢女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應該是被拖走處置了。李纖雲心下一陣悲憫，出了這種事，奴僕永遠都是替死鬼。今日她和採薇這伺候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要不是遇上江臨簡，今晚回侯府也不知道會被怎麼懲治。

  但轉念一想，回侯府時魏婉兒必定已經醒了，她該會保住她們，那採薇也該會沒事。

  「院子裡是當朝太子，你不好奇？」冷不丁地，江臨簡忽而問道。

  「好奇啊，但這不是在談我自己的事嗎。」藥性漸漸散去，李纖雲神智漸漸恢復，反應也快了很多，「不過這是尚書大人的府邸，太子來也正常吧。」

  江臨簡定定看了床上的少女一會兒，正欲說話，卻響起兩聲敲門聲。

  「公子，找到那個昏迷的婢女了，屬下把她安置在了旁邊的客房。還有，跟孫大人約定的時辰快到了，得回長盛樓了。」

  「好。」江臨簡朝李纖雲看了一眼，「阿追留下來陪你。」

  「嗯，大人慢走。」李纖雲萬分溫柔道，心下卻想著人家院子裡一團亂，你確定你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沒事嗎？而且人家一家都跪在院子裡，你都不打招呼的嗎？

  不過轉念一想，趙家一家都嚇麻了，哪有功夫管什麼客人，今天他們家裡可全是客，現在都無人招待哦，只有下人撐著。

  江臨簡交待完就開門走了，留了阿追在門口看著。

  李纖雲一個人躺在床上，正嘗試動起來。卻聽外頭傳來太子的聲音，「魏二小姐在你府上受了委屈，希望你好好跟寧安侯道歉。另外，你女兒既然連自己身邊的奴婢都管不好，若日後嫁於簪纓世族定是難為一家主母。」說到這，太子一頓，「不如孤回宮稟了太后，給她求個尋常書香門第的良緣吧，家中人口簡單亦好持家。你道是也不是，趙小姐？」

  「太…太子說得是。」趙如鶯已是哭腔。

  「謝太子厚愛，臣叩謝太子。」趙懷年大聲呼喊著。

  接著又是數人叩謝的聲音及響亮的磕頭聲。

  李纖雲聽得都感覺疼，又感嘆起這小太子還挺靠得住的，一下子看穿趙如鶯的計謀，又知道給趙懷年留個臉面，倒也不是完全沒情商。

  太子留下那段給趙如鶯判了緩刑的話後就走了，趙家人亦是舉家相送而去，院子裡忽然就安靜下來。

  李纖雲仍舊渾身無力，最後竟迷迷糊糊暈了去，再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身在侯府的房間。她趕緊爬起來，只見房間裡點了燭火，依舊昏暗，竟已是晚上。

  「喲，醒了啊。」憐雪罩著一件棉袍，走到李纖雲床邊，陰陽怪氣道，「沒想到你那麼大本事，不但給大少爺灌了迷魂湯，還給長盛樓的老闆下了迷藥，長了張好看的臉真好啊。」

  「小姐呢？採薇呢？」李纖雲不想和她費口舌之爭。

  「還知道小姐呢，你和採薇怎是怎麼當奴婢的？一個兩個喝醉了，小姐也不知道伺候，她到現在都沒醒呢。」憐雪指著李纖雲鼻子罵道，「你倒是好命，薛公子的僕人帶了兩千兩銀票來贖你，可憐採薇沒你這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