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烏日朗寧

2024-09-01 19:46:00 作者: 玄度

  「吱嘎——」屋門被人輕輕推開,座上原本閉目養神的羅氏緩緩睜開了眼,她看著門口駐足的老管家抬手揮了揮:「忠叔,站著不進來做什麼?」

  老管家低頭進了屋內,走到了羅氏的身旁,微微躬下身子,「夫人,今天三少爺又去半山小院了。」

  羅氏原本正欲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來喝,聞言動作一滯,眉頭微顰,「又去散財了?」

  「是……」

  羅氏輕笑了一聲,忍不住搖了搖頭,「我倒是生了個好兒子。」

  「三少想來也只是還沒長大,等他成熟以後就不會再做這種幼稚的事了。」老管家試圖幫奢瓚開脫,卻見羅氏抬起眼看向他,不緊不慢道:「他可不蠢,他聰明著呢。」

  「旁人看不出來,忠叔,你也看不出來嗎?」

  此話一出,老管家頓時低下了頭,「夫人我……」

  「罷了,他願意認這個妹妹,我難道還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拿棍子狠狠地揍他一頓、逼他遠離她不成?隨他去吧,左右也只是些小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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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氏說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宣慰使那邊,古鏡送過去了嗎?」

  「今日一早就派人去送了,等宣慰使抵達陽城,古鏡也就差不多送到了。派去的都是府上最靠譜的侍衛,想來很快就能帶著消息回來了。」老管家畢恭畢敬地回答。

  「如此便好,希望那位宣慰使大人能喜歡這份禮物吧。」羅氏說著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顯然,近來的這些事讓她神思憂慮,如今也是疲憊不堪。

  「要叫那沙來給您按按頭嗎?您看起來休息得不太好?」

  羅氏擺了擺手,「沒用的,我這是憂思過重,水川外那些難民的問題一天不落定,我這心裡就一天也放鬆不下來。」

  正當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便是「扣扣」的敲門聲。

  「進。」羅氏掀了掀眼皮,不緊不慢道。

  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正是一早去陽城送古鏡的那人。

  「這麼快就回來了?古鏡送到了嗎?」

  男子抿了抿嘴,臉上有些為難,似乎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羅氏眉頭一皺,心頭忽地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我們將古鏡送去了宣慰使大人府上,不過……並沒有見到宣慰使大人,只見到了府上的管家。」侍衛總算組織好了語言。

  「什麼意思?宣慰使大人不見你們?」

  「管家說大人不在府上,恐怕還要再過兩日才會到任,倒是府上的僕從提前到了來為他收拾府衙。」

  「那古鏡呢?我不是說了嗎?要親自交到宣慰使大人手上!」羅氏猛地站起身來,顯然對此頗為不滿。

  侍衛抖了一下,畏畏縮縮地答道:「我們本來也是想要帶著古鏡原路返回,但是管家當時卻注意到了裝著古鏡的盒子,便讓我們把禮物和主家姓名留下,隨後便打發我們走了。」

  「畢竟管家都開口了……我們,也不好拒絕了。」

  羅氏聞言坐回了椅子上,她嘆了口氣,「你做得對,這宣慰使大有來頭,他府上哪怕只是一個管家也是你開罪不起的。」

  「既然他們留了禮物和姓名,那這份禮也算是送出去了,之後的事便只能靠運氣了。」她又伸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只是,難民的事我們也得再另作打算了。」

  「夫人……」老管家開口想要安慰她,而羅氏卻朝著他們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管家於是也只好閉上了嘴,領著那年輕侍衛從屋子裡退了出去。

  而此時此刻,半山小院所在的綏山山腳下,兩個陌生的華服男子正沿著路邊的田壟慢悠悠地朝前走著。

  「左君,不是說黔都近些年來鬧了旱災麼?我看著此地良田美池,哪有受旱災影響的樣子?」

  說話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他生得濃眉高鼻,皮膚則是偏向於古銅的色調,顯然不是漢人,而是蒙古人。

  青年穿著一襲窄肩錦袍,上方還能隱隱看出金線織成的華美紋飾,腳上踏著一雙鹿皮緞靴,顯然是身世不凡。

  而跟在他身旁的則是另一個青衣男子,模樣看起來倒是漢人,眉眼之間卻縈繞著幾分羸弱,像個病弱書生。

  「大人,黔都的確旱得厲害,您看到的這一處屬於水川地界,這裡臨近烏江,地下水也還算豐富,所以受到旱災的影響不算太嚴重。」

  「但那些距離水源較遠的地方,水東、水西以及播州的大部分地界,旱災已經非常嚴重了。」

  「天不下雨,地里不長東西,當地的土司雖然有餘糧但也不願意發給寨民們,寨民們一旦反抗,便讓府兵前去鎮壓。」

  「唉,實在是造孽。」左漸鴻無奈地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為何不逃呢?」蒙古青年皺了皺眉,「便是走不到太遠的地方,逃到水川這種受旱情影響不大的地界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

  左漸鴻搖了搖頭,「且不說黔都地勢坎坷,山高路遠,音信難傳,許多人也不知道此地受旱情影響不大。便是知道的難民,也進不了水川的地界。」

  「為何?」

  「寨民本身也屬於土司財產的一部分,出逃乃是重罪,其他土司如果隨意接收,便會引起兩方之間的矛盾。眼下正處在多事之秋,不少人都對這片河谷地帶虎視眈眈,水川土司也是怕惹禍上身吧。」

  「竟還有這種事嗎?」青年顯然有些詫異,「幸好我還有你,否則真要是讓我一個人去陽城上任,那還真是束手無策了。」

  「大人莫要妄自菲薄,這黔都本就是各族人民混居,管理起來難度頗高,想來這也是聖上想要好好磨礪您一番。」左漸鴻拱了拱手,好聲好氣地寬慰著眼前的小王爺。

  此人便是黔都新到任的宣慰使,也是當今皇帝的侄子,烏日朗寧。

  烏日朗寧撇了撇嘴,「我倒是更想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騎馬射箭、參加那達慕大會。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有你幫我,想必黔都之亂很快便能平息。」

  「恐怕沒那麼容易,這黔都如今是天災人禍並行,內憂外患共存。不光有旱災,那陽城民間還流行著一個本土的教派,名叫巫神教,信徒眾多,影響很大,待回了陽城,大人還需多多關注。」

  「你說得對。」烏日朗寧的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談話間,兩人不知不覺地已經走上了蜿蜒的山路,烏日朗寧忽地聳了聳鼻尖,眼睛一亮:「左君,你聞到沒有?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想來是附近的村民開火做飯了。」左漸鴻點了點頭。

  「那咱們去蹭飯吧!給些銀錢,對方應該不會不同意的。」

  「我們自己帶了乾糧,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左漸鴻話沒說完,就見到那位小王爺已經轉身朝著香味飄來的地方大步流星地趕去了。

  「算了……」他無奈地聳了聳肩,也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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