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龍鱗

  巡邏的範圍不算大，也還算得上輕鬆，如果接下來的一周都能保持眼下這種安靜祥和的氛圍的話，幾乎可以把這次的任務當作一次春遊。

  儘管如此，依舊有人對此頗為不滿。

  「這蚊子怎麼這麼毒啊？」

  「明明都塗了藥膏，為什麼蚊子只咬我一個人啊？」

  「我靠，剛剛那是什麼？一條蛇直接鑽過去了？」

  一路上陸無相的碎碎念幾乎就沒停過。

  再又被蚊子叮了一個大包以後，他忍無可忍地抱怨起來：「這環境也太艱苦了吧，又是蠱蟲又是蛇，還不如去打鬼呢。」

  「好了，陸無相，少說兩句。」鄔瑤開口打斷了陸無相如同祥林嫂一般的嘮叨，「在其位就該司其職，等七天之後我們就會離開了，在其期間都老實點，不要橫生枝節。」

  陸無相撇撇嘴，但也沒再繼續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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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終於清淨了。

  從半山腰走到山下，又從山下繞回了寨子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在刷運動步數。

  看著苗寨裡帶著各種精美銀飾的婦女，王小菘忍不住驚嘆：「雖然早有耳聞，但真正見到之後我還是想說，苗族的銀器真的太精美了。」

  「的確，在更早的時候，他們的歷史基本都靠這些銀器上的花紋來記載。」諸葛珏接話道。

  「苗族原來沒有文字嗎？」林正雄有些驚訝。

  「苗族是沒有文字的民族，據說他們是蚩尤的後代，當年還被稱作九黎族，居住在長江中游一帶。」

  「直到後來，黃帝與蚩尤在涿鹿之野，結果蚩尤戰敗被殺，身首異冢。從此九黎一族便開始屢戰屢敗，不得不開始向南遷移。」

  「在遷移的過程中他們逐漸丟失了曾經的文字，不得不在銀器上方通過符號來傳遞信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眼下我們看到的這些精美紋案。」

  諸葛珏耐心地講述著這段曾經的傳說，一旁的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巡邏了一圈以後，上午的任務基本就完成了，一行人於是找了個陰涼處坐著休息，準備等下午再去巡邏一遍，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吳憂提著一個大大的木盒朝著他們走來，打開木盒，噴香的味道從中傳出，基本都是苗寨里的特色菜。

  「各位都辛苦了，快來吃飯吧。下午日頭毒，巡邏一次就可以回屋子裡休息了。」

  鄔瑤拿起一碗飯，低頭配著菜吃了起來，抬起頭卻發現吳憂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到了一旁像是準備在等他們吃完再走。

  「你不吃嗎？」鄔瑤問。

  吳憂擺擺手，「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

  她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將木盒最下面的一層打開來，裡面放著一個硬幣大小的圓形容器，打開以后里面盛著一種深綠色的藥膏。

  「這是驅蟲藥膏，早上走的急忘記給你們了，把它塗在身上就能驅逐蚊蟲蛇鼠。」

  「我看你們好像自己帶了一些藥膏，不過我們這兒的蚊蟲格外毒，普通的藥膏效果可能不大明顯，還是用寨子裡特製的會好一些。」

  吳憂說著將藥膏遞給了鄔瑤，鄔瑤一邊道謝一邊將藥膏流傳到每個人的手上，讓他們都抹了一點。

  「多謝，幫大忙了。上午的時候，陸無相還在說蚊子咬得他受不了呢，沒想到這麼快你就送來了及時雨。」

  「不客氣啦，你們是幫助我們維護招龍節秩序的貴客，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說，我們都會儘量滿足的。」

  吳憂說著笑了起來，嘴角浮出兩個若隱若現的小梨渦。

  鄔瑤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餘光卻瞥見了她脖子上除了那墜著銀鈴的碩大銀環外，還有一根細細的紅繩，不知道下面穿著什麼東西。

  「你帶的是護身符嗎？」鬼使神差般的，鄔瑤忽地開口問道。

  吳憂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低頭拈起脖子上那條細細的紅繩，將藏在衣服里的墜子拉了出來。

  「你說這個啊？說起來，它也的確算是我的護身符了。」

  紅繩下方的東西終於暴露得一覽無遺，那是一塊赤金色的鱗片，約莫有半個巴掌大，薄薄的，但卻給人一種堅硬無比的感覺。

  鱗片上沒有孔，是用紅繩編出了一個繁複的網兜將它纏繞在其中固定的。

  鄔瑤仔細看了看，越看越覺得這鱗片不似凡物，「你這塊鱗片是從哪兒來的啊？看起來好奇特，不像魚的鱗片。」

  「這個啊？」吳憂拉著紅繩微微晃了晃鱗片，在陽光的照耀下，鱗片熠熠生輝。

  「這個是龍鱗。」

  她忽地丟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什麼鱗？！」原本正埋頭乾飯的陸無相倏地抬起頭，瞪大了雙眼，滿眼不可置信。

  吳憂只好又重複了一遍：「龍鱗。」

  「黔都竟然真的有龍嗎？這龍鱗你又是從哪兒得到的啊？」陸無相當即追問起來，頗有些破根問底的執著。

  也不怪他驚訝，畢竟雖然靈氣復甦自上個世紀就已經開啟，但即使發展到了今天也不是什麼奇幻生物都有出現過的，龍就是其中之一。

  根據協會的調查數據顯示，目前基本沒有人見過真正的龍。

  外界倒是有傳言說，羅剎海市的主人金不換真是就是一頭龍，而且還是南海龍宮的龍孫，不過目前也沒有人證實過這一點。

  「我滴個乖乖……」林正雄看著那片龍鱗，也是眼睛都直了，陽光照在上方，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看起來頗具奇幻色彩。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見沒見過龍了。」吳憂撓了撓頭，有些羞怯地笑了起來。

  「我得到這片龍鱗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應該是上一次的招龍節。當時寨子裡事務繁多，阿爹阿娘都沒功夫顧及我，所以我就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玩了，結果不小心掉進了那邊山頭上的龍棲潭裡。」

  「當時我溺水了，根本沒有力氣掙扎，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裡了。結果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看到了水底出現了一個很大、很長的，像是大蛇一樣的生物，它用尾巴卷著我回到了岸上。」

  「當時我太累了，又是劫後餘生，所以就直接昏睡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水潭裡乾乾淨淨的，半點龍的影子都沒有了，我還以為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沒想到的是，不遠處竟然有一個穿著玄色衣袍的大哥哥，是他給了我這片龍鱗，他說這是龍留給我的，還說我和龍有緣。」

  「我當時太小了，只有五六歲，心智也不成熟，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也沒懷疑這話里有什麼不對。」

  「後面我拿著這片龍鱗回了家，是阿爹發現龍鱗之後我才把這件事的原委說了出來。阿爹笑我是個笨蛋，說那個玄衣大哥哥就是庇佑黔都的龍神，說我是遇到龍神顯靈了。」

  「然後他就把這片給我當作護身符了，當時還鬧了個笑話，說是本來想要在鱗片上打個小孔穿繩，但無論如何都打不了孔，最後阿爹只好讓阿娘給我編了這個網兜，把龍鱗固定在裡面，讓我寸步不離地帶著。」

  「這也太神奇了吧！」聽了吳憂的故事，陸無相很捧場地大叫起來，顯然是對這種志怪故事頗為感興趣。

  「我到現在也都覺得不可思議呢，要不是有鱗片為證，我都以為這些事是我當時溺水昏迷做的夢了。」

  她說著指尖輕輕摩挲著金色的龍鱗，「不過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玄衣大哥哥，也沒有再見過龍了。」

  「啊……那還真是有點可惜誒。不過你能有這麼一份奇特的經歷就已經勝過好多人了，像我們壓根都沒見過龍呢。」

  「話雖如此，我當年也是在招龍節才偶然見到了龍神顯靈。所以我猜，只要招龍節的盛典足夠熱烈隆重，就能讓龍神大人顯靈。」

  「如果你們是有緣人的話，說不定也能在今年的招龍節上見到龍神也不一定。」

  吳憂這麼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了不少。

  談話間，幾人都已酒足飯飽，放下了筷子。吳憂見狀站起身來將碗筷收進了木盒裡，領著它就要離開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下午的巡邏也拜託各位了。」

  她說罷微微頷首後轉身朝著最上方的院落走去。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後，一行人才緩緩回過神來。

  「你們覺得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世界上真的有龍嗎？」陸無相開頭挑起了話端。

  「聽她的描述不像是假的，再說了，這黔都對於龍神的憧憬程度幾乎和對女土司王奢離的崇拜程度相當了，我覺得她應該不會也沒必要編個奇幻故事來閒聊時騙咱們。」來時起就一直沉默的微仲珩開口接了話。

  鄔瑤聞言輕輕掃了他一眼，見他眉宇之間依舊纏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鬱氣，顯然近來的心情很糟糕。

  不過鄔瑤也沒有去問他，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而且她也相信，如果遇到問題的話，微仲珩應該是不會害羞於向其他人求助的。

  他的這番話基本打消了眾人心頭的疑慮，唯餘震撼，一群人繼續說說笑笑地開始了巡邏。

  抹上了吳憂給的特製藥膏後，情況果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陸無相也不抱怨了，甚至還驚奇地表示自己上午被叮出來的幾個大包，在摸完藥膏以後很快就消了。

  上午已經走過一遍的巡邏路線，下午走起來也只會更加熟悉，再加上藥膏的驅蟲效果給力，巡邏可以說是輕鬆且自在的。

  「我們這樣好像是在團建春遊啊。」

  諸葛珏說完就捂著嘴笑了起來，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形容很像是在形容幼兒園小朋友和小學生。

  「嗯……怎麼不算是春遊呢？」陸無相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微微歪了歪頭，夾著嗓子道。

  一旁的王小菘笑得直掐他大腿，陸無相的臉色於是變得猙獰而又扭曲。

  「你掐我幹什麼？」

  「你太夾了，聽得我想吐。」

  「你懂什麼，這叫幽默！山豬吃不來細糠。」

  「對對對，我是吃不來細糠，因為我就不是豬，你這麼高興當家豬，叫兩聲來聽聽看？咯咯咯～」

  「爬！王白菜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陸。」

  「好啊，那你就跟我姓王，叫王無相唄。」

  二人如小學生吵架一般毫無營養的對話使得這場巡邏更加增添了幾分小學生春遊的氣息。

  鄔瑤笑著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去制止他們。

  能夠苦中作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其樂融融之下，無人注意到，不遠處的林葉間正悄悄浮著一隻胖乎乎的金蠶。

  它盯著鄔瑤，黑色的豆豆眼微微動了動，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鄔瑤忽地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視線，腦子裡警鐘長鳴，下一刻，不遠處一道金色的身影朝著她猛地撲來。

  鄔瑤避無可避，倏地瞪大了雙眼，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蟲子就要朝著自己撲來。

  正當這時，一隻素淨纖細的手擋在了一人一蟲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