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祭品

  鄔瑤正準備動身離開，鼻尖動了動，空氣里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循著那血味，鄔瑤發現了地面上快要乾涸的血跡，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那怪物留下的。

  她仔細看了看，意外地發現血跡留下的方向並非朝著亂葬崗而去，而是朝著反方向去的。鄔瑤抬起頭看向前方，這個方向……是往鎮上去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想起了觀音殿天花板上的血跡和那天夜裡放置在殿中的那一大筐生肉。

  如果說，肉是給千手怪物準備的，那麼一切似乎就變得合理了不少。

  這麼一想，鄔瑤越發覺得觀音廟不得不去。

  循著那血跡不斷往前，鄔瑤在山林間順利穿行著，並未被迷蹤陣所阻絆。出了山林後，血跡逐漸變得淺淡，直至完全消失。

  而抬起頭，鎮子就在前方的不遠處。

  鄔瑤在街道上奔襲著，很快抵達了觀音廟的山門外。再次於夜裡探訪這廟，不似上次那般恐懼，反倒是多了些憤怒和噁心。

  鄔瑤輕車熟路地摸進了廟中，用遁形咒將自己的身形掩蓋得嚴嚴實實。廟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除了……大殿裡傳來的咀嚼聲。

  

  鄔瑤倏地瞪大了眼，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大殿門口，輕輕探頭朝內里望去。

  大殿中央，千手千眼的怪物正埋頭在啃食著筐中的生肉，成百上千的手臂在半空中舞動著，眼睛在上方一眨一眨的，而在眼睛下方還多出了一道口子，裡面滿是銳利的尖牙。

  鄔瑤過來的時候，它的進食已經到了尾聲。等到筐中的隨後一塊肉也被它撕扯嚼碎咽下以後，怪物發出了饜足的叫聲，那是如嬰啼一般古怪聲響，但卻能聽出其心情愉悅。

  下一刻，更讓人驚恐的畫面出現了。在它被鄔瑤砍斷的截面處，竟然開始逐漸生長出兩隻全新的、血淋淋的手臂。猩紅之中，手臂上出現了兩道縫隙，然後縫隙裂開，露出了其中滴溜溜轉動的眼珠。

  見它準備出來，鄔瑤趕忙躲到了走廊的支撐柱背後，一動不敢動。

  隔了一陣，裡面遲遲沒有傳來動靜，鄔瑤悄悄地將頭從廊柱後探出了一小部分，試圖從黑暗中分辨出怪物的動作和身形。但地面上空空如也，對方似乎已經離開了。

  鄔瑤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卻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褲腳。她下意識回頭看去，餘光卻捕捉到了天花板一隅。頓時，她的寒毛豎了起來，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竄到天靈蓋。

  只見走廊與大殿門口相連的天花板上，正趴伏著那隻如肉球蜘蛛一般的千手怪物。

  「嘀嗒——嘀嗒——」不知是血水還是涎水從它的嘴裡滴落下來，在前方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小灘水漬。鄔瑤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再度引起那怪物的注意。

  那怪物似乎是察覺到了鄔瑤這邊的動靜，忽地動了，在天花板上快速爬動著，眼看就要過來。

  下一刻，它的動作卻忽地一滯。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廊柱後緩緩爬出，它抬起頭，露出一對空洞的眼窟，怪物見了嬰靈，眼珠瘋狂地顫動了起來，其中是掩飾不住的慌亂和驚恐。

  然後……它猛地一躍而下，跳到了下方的地板上，動作飛快地朝著山門爬去。

  等到怪物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後，嬰靈才緩緩轉過身，歪著頭「看」著躲在廊柱後的鄔瑤。

  鄔瑤見千手怪物離開，這才緩緩鬆了口氣。她盯著小小的嬰靈，摸不透它的意圖。對方看起來和她那晚超度的那隻嬰靈一模一樣，但鄔瑤卻清楚地明白，之前的嬰靈已經被她超度送入輪迴了，絕無再回來的可能。

  那麼……眼前的這隻嬰靈，又是誰？

  它為什麼要救她？千手千眼的怪物又為什麼表現得如此害怕它？一時間，紛繁複雜的疑問湧上鄔瑤的心頭。

  嬰靈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疑惑，慢慢地朝著大殿爬去，走兩步又像小狗似的轉過頭來看向鄔瑤，似乎是在無聲地指引她跟上自己的動作。

  鄔瑤咽了咽唾沫，心頭砰砰直跳，但直覺卻告訴她，嬰靈應該不會傷害她。

  二人一同進了大殿中央，路過那已經空了的筐籃時，鄔瑤腳步一滯，低頭看去，滿滿一筐的生肉幾乎都被吃得乾乾淨淨，僅僅只剩下一丁點血肉的殘渣。

  空氣里漂浮著濃郁的血腥味，熏的鄔瑤想要乾嘔。

  再轉過頭一看，嬰靈竟然直直地朝著那高台上的神像爬去，不過那台子太高了，它爬的有些困難，動作看起來笨拙而又滑稽。鄔瑤見狀走上去伸出手將它輕輕地托起，放到了高台之上。

  嬰靈回過頭看了看她，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最終還是緩緩爬到了神像附近，下一刻，身形竟與其完全融合到了一起。

  鄔瑤倏地瞪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她抬起頭，與那端莊悲憫的觀音像遙遙對望，但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在觀音像上竟然是嬰靈在附身嗎？

  下一刻，神像上突然傳來了嚶嚶嚶的微弱哭聲。那哭聲由小變大，直至震耳欲聾，在整個大殿裡迴蕩起來。

  神像背後的手臂此刻仿佛都活了過來，一隻隻眼睛眨巴著，似乎在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鄔瑤。

  鄔瑤的心頭突然升了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每一隻眼睛，也許就代表著一個無辜慘死的嬰孩。

  再聯想到先前楊書竹講述的那些複眼嬰兒的下場……鄔瑤猜想，這些嬰靈極有可能就是被楊奇正殺死的那些畸形兒。

  可即使是早已知曉楊奇正的殘忍，在看到這整整一面牆上的嬰靈之時，鄔瑤的內心還是忍不住發顫。

  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她抬眼看著上方的眼睛，一時間有些哽咽，隔了好一陣才平復了心情，輕聲問道：「你們……想去投胎嗎？我可以送你們入輪迴。」

  牆上的眼睛聞言眨了眨，哭聲漸漸消退。

  而鄔瑤卻突然又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困意籠罩了她，她忍不住咒罵了一句：「怎麼偏偏是現在來……」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倒在了前方的蒲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