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羊羔肉

  等到夫妻二人在殿外站定，之前消失的和尚又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泰然自若地將二人朝大門領去。

  「記住，明日來殿中請神龕，屆時我會再向你們講解供奉的注意事項。」

  將兩人送出大門後，和尚朝著兩人微微欠了欠身。夫妻二人連忙點了點頭，心裡記著老闆的話，不敢提出任何異議。

  大門轟然合上，只有蓮花燈在黑暗裡發出溫暖的黃光。

  「嚶嚶嚶——」懷裡的襁褓中又響起了細微的哭聲，妻子低頭一看，孩子原本青紫的小臉不知何時起已經重新變得紅潤起來。

  她驚喜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他看孩子。男人轉過頭看去，倏地瞪大了眼，忍不住喃喃：「也太靈了吧……」

  夫妻二人於是又提著那盞蓮花燈朝旅店走去。

  大殿外，鄔瑤卻沒有跟著離開。等那僧人再度離開後，她才悄悄現出了身形。

  月光灑在殿前的地磚上，映出藍幽幽的輝色。鄔瑤踩過地磚，影子投在地上被這月光一照也多出了幾分朦朧的意味。

  她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夜裡的大殿和白日裡截然不同，忽明忽滅的燈火，昏暗的大殿，剛才夫妻二人上香後殘留的香火味飄入鼻中，更是給這場景增添了幾分邪性和詭異。

  

  鄔瑤一路走到神像前，仰著頭毫無畏懼地直視著它。她的目光一寸寸划過神像，像是在審視著什麼。

  仔細看來，神像的背後原來還繪製著精美的壁畫。鄔瑤皺了皺眉，朝前探了探身，正準備打開手機自帶的電筒將壁畫照得更清晰些，大殿外卻突然傳來了細碎的人聲。

  「都準備好了……」

  「不知道今天的量夠不夠……臨時有對不守規矩的異鄉人來了……」

  「應該夠的……香沒倒……祂的情緒波動不是特別大……」

  幾乎是頃刻間，說話的那兩人就到了大殿門口，伴隨著一陣車軲轆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有人來了！

  鄔瑤皺了皺眉，眼下出去肯定是不行，會迎面撞上來人。遁形咒這種術法每日使用有著次數限制，今天已經用了好幾次了，眼下也沒辦法再用。

  思來想去，鄔瑤側身閃到了大殿旁的廊柱後面，這裡既能擋住她的身形，還方便她觀察來人的行動。

  幾乎她剛掩好自己，下一秒，門口就傳來了板車越過門檻發出的巨大聲響，似乎是負擔著什麼極重的東西。

  鄔瑤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點頭去觀察來人的動向，是兩個穿著灰袍的和尚，兩人拖著一個一米寬的板車，上面放著一個大籮筐，裡面裝滿了血淋淋的生肉。

  微風拂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面撲來，讓人胃液翻湧，下意識想要乾嘔。鄔瑤強忍住乾嘔的衝動，生怕發出了聲響引起二人的注意。

  兩人將那一筐生肉搬到香案前，嘴裡還不斷念叨著：「觀音娘娘，今天也給您供上了新鮮的羊羔肉，享用了祭品還請繼續保佑您的信徒……」

  後面似乎還咕噥著念了什麼咒語，鄔瑤聽得並不真切。所幸這二人顯然也不想在這殿裡久待，把肉放好後就轉身準備離開。

  見他二人就快要走出大殿，鄔瑤心頭鬆了口氣，正想要出去仔細探查一番那羊羔肉是什麼東西時，卻突然感覺到背後傳來一股涼意。

  她轉過頭，地上爬著一個嬰兒……不對，它應該已經不能稱之為嬰兒了，就連說是鬼嬰都顯得分外勉強。

  它沒有雙臂，肩膀處空空蕩蕩的，也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則是臉上黑黝黝的兩個大窟窿。

  而此刻，它卻仰頭看著鄔瑤，揚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鄔瑤心頭一驚，下意識朝後退去，卻不小心踢到了腳邊供奉的油桶，發出哐當一聲響。

  原本已經要走出大殿的和尚頓住了腳步，兩人對視一眼，又重新折返了回來，朝著聲音發出的廊柱背後慢慢逼近。

  鄔瑤的心砰砰直跳，前有和尚，後有怪嬰，還真是一整個前後夾擊啊。

  她的額頭上浸出了一滴滴冷汗，大腦飛速運轉著應該如何把眼下的困境應付過去。這時，她的餘光突然捕捉到一樣東西……

  有了！

  兩人走到了廊柱前，交換了一個眼神猛地從兩邊朝後探去，卻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傻了眼。後面空空如也，並沒有人，只有兩個和尚互相看著彼此光溜溜的腦袋，大眼瞪小眼。

  「怎麼回事？那聲音明明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啊……」其中一個和尚開口問道，他正是之前給那對夫妻做指引的人。

  另一個和尚剛想回答，卻在看清他後面的景象時倏地瞪大了雙眼，他顫巍巍地舉起手，結結巴巴道：「你……你後面……」

  那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一點一點轉過頭，回頭望去，正好對上了怪嬰空蕩蕩的眼窩。他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地欲望，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臉，諂媚道：「我們這就走……抱歉打擾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請勿怪罪……」

  怪嬰沒說話，也沒動作，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們。兩個和尚見狀趕忙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朝著大殿外退去，直到出了殿門，見那怪嬰並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而此刻，冷汗早已打濕了他們的後背。

  「媽的，運氣真不好。」其中一個和尚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罵罵咧咧道。

  另一個則是朝著他瘋狂比著「噓」的手勢：「還沒走遠你就敢說這種話，不要命啦！」

  先說話那人於是止住了話頭，兩人低著頭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前殿。

  而此刻，大殿裡，鄔瑤這才從天花板上緩緩爬下跳到了地上。幸好這幾年她因為道心破碎無法使用靈力而堅持訓練體術，沒想到倒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

  她低頭盯著那怪嬰，見它並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也不似之前那般防備。老實說，她在酆都住了這麼多年，見過的鬼和見過的人數量上也不相上下了。

  造型可怖的也沒少見，剛剛主要是突然被背後殺，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倒是不怎麼討厭嬰靈，畢竟他們大多什麼都不知道，完全是因為父母造孽才受這種折磨。這樣想著，鄔瑤看怪嬰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憐憫。

  「是被遺棄的畸形兒嗎？那就送你去往生吧……」她喃喃道，指尖的靈氣和陰氣交織在一起，齊齊飛入了怪嬰身上。

  很快，怪嬰就被順利超度了，過程順利得就連鄔瑤都有些詫異。

  但她眼下沒功夫再在這裡逗留，趕忙趁著沒人，從寺廟裡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矯捷的身影在漆黑的街道上快速穿行，鄔瑤順利摸回了旅店裡。等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才鬆了口氣。

  正準備給顧硯止發個信息，她卻突然聳了聳鼻尖。

  有一股惡臭的腥味……

  她低下頭，味道是從掌心傳來的。仔細一看，上面還殘留著些許的血渣。鄔瑤湊近一聞，濃郁的臭味直衝鼻腔，熏的她差點把晚飯嘔出來了。

  「媽的，什麼東西！」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仔細回想起來，一路上她沒碰到任何東西。除了……剛剛大殿裡天花板的樑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