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還願

  話一出口，老闆那胖乎乎的臉上淌下了幾滴冷汗，配上那不似作偽的駭然神色，使得夫妻二人都雙雙一愣。

  「老闆……這可不興開玩笑啊。」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勉強扯出了個笑容。

  老闆卻沒理會他們，直接大步闖入了二人的房間裡。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慌忙跟了上去，妻子還大喊道：「誒，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隨便進人房間——」

  話沒說完，女人的尖叫劃破了長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這是怎麼了！」

  鄔瑤聞言再也按耐不住，開門走了過去，隔壁的大門敞開著，女人懷裡抱著個襁褓，白熾燈的光瑩瑩地灑在襁褓中孩子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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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見那孩子雖依舊張著嘴嗷嗷大哭，面色卻開始發青，哭聲也隨著那顏色的加深而逐漸變得微弱，顯然是命不久矣。

  「唉，每年都有你們這種不信邪的異鄉人……」老闆皺著眉看著那孩子，見夫妻二人呆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愣著幹啥呀！現在馬上抱著孩子去廟裡找觀音娘娘還願。」

  眼見孩子不光哭聲變小，就連呼吸也變得微弱了起來，妻子嚇得眼淚直流，丈夫則是從一旁抄起一件外套就要拉著自己老婆出門。

  鄔瑤站在不遠處盯著那襁褓中的孩子，他仰著頭，臉青得有些發紫，眼睛半睜半閉的，身上已經浮出淡淡的死氣。她指尖勾了勾，凝出一縷靈氣朝著那孩子輕輕彈去。

  靈氣無聲無息地沒入嬰兒體內護住了他的心脈，使其不至於太快被死氣侵蝕。

  夫妻二人抱著孩子匆匆忙忙就要出門，卻被老闆叫住，「喂，記得進了廟不要亂走動。他們叫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別問別瞎打聽，至於能不能救回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二人倉皇地點了點頭，正要走又被老闆叫住。只見老闆大步走到了書桌前，拿起了擺在上面的一盞蓮花燈塞給男人，面色凝重地叮囑：「拿上這燈，如果半路燈熄了……就千萬不要再進廟，立刻回來！」

  男人張了張嘴似乎想問為什麼，但在觸到老闆那嚴峻的目光後又把話吞了下去，匆匆點了點頭就拉著妻子出去了。

  等到目送著二人離開旅店，老闆這才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鄔瑤，語氣軟化了幾分：「你是被吵醒了嗎？要不要給你換間房？」

  鄔瑤搖了搖頭，皺著眉頭問：「發生了什麼？剛剛那個孩子……」

  她話沒說完就見老闆朝著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別說，別問，別想。他們向觀音娘娘發了願，就得老老實實去還願。娘娘重諾，最厭惡不守信用之人，若是惹怒了娘娘，指不定全鎮的人都得遭殃！」

  老闆說著嘆了口氣，滿臉愁容地走了。鄔瑤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勁。窗外不遠處就是觀音廟的紅色院牆，它半隱於漆黑的天幕下，顯得有些不真切，寺里的燈火明滅可見。

  鄔瑤咬咬牙，乾脆從窗戶輕手輕腳地翻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下方的地面上，步履急促地朝著不遠處的山門趕去。

  眼下已經快到子時，街上的店也早就關門打烊。小鎮沒有路燈設施，路上黑漆漆的，幸好鄔瑤夜視能力強，一路順通無阻地到了不遠處的山門之下。

  前方不遠處，男人提著的蓮花燈，燈芯上的火苗一閃一閃的，好似下一秒就會熄滅。男人咽了咽唾沫，總算在火徹底熄掉前敲響了寺廟的大門。

  夫妻二人惴惴不安地等著，隔了一陣，門吱嘎吱嘎地開了，一個和尚從門內探出頭來：「施主有什麼事嗎？」

  「我、我們是來找觀音娘娘還願的……」一旁的女人急切地回答，她抱著孩子，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嬰兒的呼吸越來越弱，就快要沒氣了。

  和尚低頭看了一眼她襁褓里的孩子，又掃了一眼男人手裡的蓮花燈，朝後退了退，露出條一人寬的通道：「進來吧。」

  鄔瑤見狀朝身上丟了個遁形咒，隱遁了自身形體，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和尚正要關門，卻感覺到一股推力從外傳來，他揉了揉眼，除了自己與那對夫妻外並無第四人。

  「奇怪……」他喃喃道，但還是趕忙關上了門，領著夫妻二人朝殿內走去，一邊走一邊仔細地叮囑著注意事項。

  「待會兒我會給你們三炷香，你們拿著香進殿後在蒲團上拜三拜，邊念我教你們的禱詞邊把香插上去。如果香沒有倒下，就說明娘娘原諒你們了。」

  「那要是倒下了呢？」男人急迫地問道。

  和尚抬眼瞥了他二人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有些嘲弄的冷笑：「那就準備超度儀式吧。」

  此話一出，男人和妻子對視一眼，面上俱是血色盡失。妻子顫了顫嘴唇，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現在我教你們禱詞，要記好了！」

  「觀音座下步生蓮，蓮落人間次第開。心中蓮子四溢去，千家萬戶得子來。」

  「記住，要不停地念，直到插上去的香燒到頭。等香燒完以後立刻轉身出來，不要停留！」和尚告誡道。

  男人點點頭，哆哆嗦嗦地接過了和尚從請香處拿來的三柱香牽著妻子進了主殿。和尚見二人進去，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步履匆匆，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

  鄔瑤猶豫了一瞬跟誰，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上那對夫妻。不過出於安全考慮，她沒有進殿，而是在殿門外借著黃澄澄的帷簾，掩住了自己的身影，悄然觀察著殿內的動靜。

  殿裡不似一般的寺廟般燈火通明，只點了稀稀拉拉地幾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將端坐於上方的觀音像襯得影影綽綽的，看不清祂面上的神色。

  男人和妻子在蒲團上跪下虔誠地拜了三拜，隨後開始輕聲念著禱詞，一邊將點燃的香往香爐里插去。

  「觀音座下步生蓮，蓮落人間次第開。抖落蓮心四溢去，千家萬戶得子來……觀音座下步生蓮，蓮落人間次第開。抖落蓮心四溢去，千家萬戶得子來……」

  香剛插上去，搖搖晃晃地歪了歪，嚇得二人的心頓時高高懸起，嘴裡卻不敢停下，抬高了幾分音量：「觀音座下步生蓮，蓮落人間次第開。抖落蓮心四溢去，千家萬戶得子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這禱詞真的起了作用，香起初歪了兩下後就不再搖晃，穩穩地立在了香爐之中。男人見狀大喜，趕忙繼續念著禱詞。

  香爐里的香燒的速度極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貪婪地吞噬著香火，不過片刻，香就要見底了。

  男人想起和尚的叮囑，屏住了呼吸，抓住妻子的胳膊，心裡砰砰直跳。等到最後一小截香也燒盡以後，他立刻拽著妻子朝著殿外跑去。

  直到出了大殿，他抹了一把額頭……滿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