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未來
2024-09-04 00:41:53
作者: 流浪的軍刀
天草弓推:「此案和我毫無關聯,所以算了吧。不過我想知道飯島君意識到苦米地先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之後,做出了什麼補救行動嗎?」
飯島龍馬又笑了,但是這次的笑容里全是苦澀和愧疚:「對於山口縣的清秀山嶺中的一座墳墓,在下還能做出什麼行動呢?就連想去墓前種上兩顆萬年青,也因為現在這樣的一具軀體的拖累而不能成行啊,所以只能把在下在日本的全部產業全部都變賣掉,寄去一部分給他的妻子了,相信現在的荻野夫人,已經買到黑市上很多的糙米了吧。」
天草弓推沒什麼真心地說道:「飯島君只是在執行公務,沒有錯誤。」
飯島龍馬慘笑著說道:「有什麼區別嗎?如果在下的專業素養還能更高一點、經驗還能更多一點,那麼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苦米地君,服部君,還有許多的帝國武士,他們現在也許可以還健在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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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草弓推和飯島龍馬從無交情,甚至還很牴觸加厭惡這個人的存在,沒工夫去安慰,直接改變話題說道:「飯島君把在日本的產業都變賣掉了,是不打算回去了嗎?」
飯島龍馬:「隊長閣下想回本土了嗎?」
天草弓推不吭聲。
飯島龍馬:「隊長閣下不是不想,而是因為,身為野戰序列的官兵也就罷了,但是犯有戰爭罪行的傢伙一定會被重慶軍追究。而作為憲兵,是野戰序列中的軍紀憲兵也許有機會不受追究,但是城鎮治安憲兵,因為我們這個兵種和駐地的任務特殊性,身上必然有重慶軍所指的戰爭罪行,尤其是大城市的憲兵隊隊長,誰的身後不是無數條索命的凶魂?就算重慶軍會繞過西鄉君內山君這樣的技術型軍官吧,但是對於隊長閣下來說的話,重慶軍一定會追捕到天涯海角吧?」
天草弓推還是不吭聲。
飯島龍馬繼續說道:「尚稚和燕景宗到底是什麼屬性,隊長閣下現在已經很清楚了,難道抓捕了他們並且處死,真的需要證據嗎?隊長閣下對於證據的堅持,只是不願意在戰爭結束的前夕,增加更多的血債罷了,是還想著等重慶軍接收武漢的時候,還能用這個事情和他們攀個交情,或許能在戰俘營安然地等待遣返也未然可知呢。」
天草弓推被戳中了心思,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但還是不吭聲。
飯島龍馬保持進攻態勢:「其實隊長閣下拒絕行動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唐生明。這位唐先生的級別之高,可謂是這場戰爭中的中國間諜之最了。現在他的身份早已查明,但是現在呢?他秘密發往重慶的電報被上海特工總部查獲,送去南京交由汪精衛處置,結果一到南京,帝國陸軍立即攔截帶走。帶走之後,他就成了重慶駐南京的大使,帝國陸軍為他安排了南京政府部級官員也難以享受到的豪宅和奢華的生活,提供專用電台供他和重慶聯繫,南京憲兵隊長以對上官的態度小心伺候、對他的指令唯唯諾諾,只為了和重慶有條件何談的目的。而汪精衛氣得跳腳也沒有用處,因為唐生明的安保是全由南京憲兵隊一個專屬的部隊來負責的,汪精衛沒有絲毫機會……」
天草弓推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這些情報,都已經是不公開的事實了,唐生明是重慶派遣的最高級別的間諜也好,是重慶大使也好,都不可以憑藉唐生明和燕景宗的私人關係,就把燕景宗同樣定為軍統間諜。」
飯島龍馬:「不,隊長閣下,你是知道的。因為隊長閣下一開始就說過:『我知道,又能怎麼樣。』無論隊長閣下是不是搜查出來的這個判斷,還是因為唐生明和燕景宗的關係而得出的結論,隊長閣下都是知道的。」
天草弓推雙眼中的神色略帶上了點威脅的意味,語帶雙關地問道:「證據呢?」
飯島龍馬裝得聽不懂天草弓推要的是什麼證據:「是的,隊長閣下,目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燕景宗和尚稚都是軍統間諜。無論隊長閣下在有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殺了燕景宗和尚稚,唐生明也可以無論在有沒有道理的情況下就對帝國陸軍施加外交壓力——是的,很諷刺的詞語,外交壓力。於是這樣的話,就算是最輕的結果吧,恐怕隊長閣下也不可以繼續擔任漢口憲兵隊本部中佐隊長一職了呢,而在現在的戰局之下,無論任何兵種任何罪名的受懲戒官兵,一律遣送往太平洋島嶼作為補充兵力執行野戰任務,所以這才是隊長閣下的擔心吧。現在最有可能遣送的目的地應該是台灣,因為在現在已經是朝不保夕的沖繩之後,英美軍隊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台灣了。並且有很大的可能性,在美國空軍的絕對制空權之下,隊長閣下到不了台灣島,便湮沒在萬傾波濤中了。」
天草弓推鐵青著臉色不搭腔。
飯島龍馬的微笑重新浮現在臉上,繼續說道:「隊長閣下可以離開的,但不是台灣,而是本土,在下也要回去本土的,變賣的家產只是為了湊夠足夠的經費罷了。在下來武漢,就是為了日本的未來,而隊長閣下也身為日本未來的一部分。」
天草弓推愕然:「我?」
飯島龍馬:「隊長閣下,在下在菲律賓負責過一段時間的敵後戰鬥技能的培訓,學員中竟然有一位是從武漢入伍的,因為有著一段相對接近的生活經歷,所以在下覺得他很親近。他叫小野田寬郎,入伍之前是武漢的田島洋行的職員,昭和十四年來到武漢任職,直到昭和十七年從武漢的日籍僑民中徵召入伍,在武漢生活了三年的時間。不知道對於小野田君,隊長閣下還有沒有印象?據小野田君說,還是隊長閣下負責的對他的徵召。」
憲兵軍官沒有記憶力差的人,尤其是對這個小野田寬郎,天草弓推的記憶特別深刻:「我記得他。當時太平洋戰事越打越大,帝國陸軍擴招,在海外的僑民自然也在徵召之列,憲兵隊配合徵召機構進行對徵召對象的特長考察,所以知道了小野田的語言天賦非常驚人,在武漢才短短几年的時間,漢語竟然說得比我還好,我認為他非常適合憲兵兵種或者偵察兵兵種,於是也就這樣推薦了。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巧合啊,同樣都是從武漢離開的,竟然在菲律賓遇見了,而且他也確實當上偵察兵兵種了。」
飯島龍馬:「隊長閣下還記得當時他被確定徵召時的態度嗎?」
天草弓推:「那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啊,當接到徵召令時,而且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被推薦到情報部門去訓練時,他的神情並沒有抗拒的成分,但是也沒有興奮,而只是一種漠然。我試探著問他:『憲兵學校或者情報部門的訓練,是很苦的喲,你這樣的傢伙,到底可不可以堅持到底啊?』他沒有任何表情地只是立正了回答:『在下會服從命令。』啊,如果是已經從新兵訓練階段結束了的人,這樣的態度當然是應該的,但是這個男人還沒有入伍,就有著接近機器的態度,真不能想像他入伍之後會怎麼樣呢,所以印象非常深刻啊。」
飯島龍馬:「在下是在昭和十九年十二月在結識小野田君的,當時他和他的夥伴接到的任務就是在美軍登陸盧邦島之後,就地展開游擊戰,襲擾美軍後方的一切目標,所以在下才接到了加強培訓一些敵後戰鬥技能給這些學員的任務。當時在下對小野田君說:『這樣的非人的戰鬥模式,可能要堅持幾年,甚至十幾年二十年,你將要經歷的磨難無法想像,你一定要振作啊。』小野田君說:『無論多少年,無論將要接受的是什麼,在下會振作也好,是頹唐也好,在下都會堅持下來執行戰鬥任務的,因為這就是在下接受到的命令。』是的,隊長閣下,小野田君他不是機器人,而是擁有鐵一般意志的兵器人,眼裡只有命令,沒有其餘。在下毫不懷疑,他不會投降,不會崩潰,只要他還沒有玉碎,他就會在菲律賓和美軍戰鬥到永生。」
天草弓推:「是啊,這樣的男人很少見啊,因為這是要在看不見勝利希望的漫長時間中、接受著無窮無盡的折磨呢。如果是我,可能寧願在第一場敵後戰鬥中就已經玉碎,可能這樣是個更好的結局呢。比如我這樣程度的不畏懼陣亡的傢伙,在帝國陸軍里就無數了呢。」
飯島龍馬臉上的微笑漸漸斂去,神色黯然地說道:「但是現在在下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帝國陸軍里有著過多的這種人。在下認為小野田君的精神是一個帝國陸軍軍人的楷模,不過那要分局勢來說吧,在現在這樣的戰爭局勢下,在下卻是不願意所有軍人都學習小野田君的態度的。」
天草弓推也輕微嘆息了一聲:「是因為現在付出再多帝國武士的犧牲,也不可能改變戰敗的結果了嗎?」
飯島龍馬:「戰後的日本需要重建,大和民族也需要繼續生存下去,中國美國英國的軍隊一定會在日本駐軍的,其後對日本的壓榨也是可以預見的,並且巨額的戰爭賠款可能讓日本在五十年內都直不起腰呢……所以日本需要人,大和民族的精英不能全部葬送在戰爭中,男人和精英都死完了,難道靠本土現在已經處於餓死邊緣的老弱病殘去重建日本、再現大和民族的榮光嗎?隊長閣下,你也是帝國花費了無數的物力和精力培養出來的精英,你的智力和能力在絕大部分基層官兵智商,哪怕就算是最低層的農活吧,你也是壯年勞力,你可以養活很多女人和孩子,能為戰爭賠款付出一部分血汗。未來,需要你……」
天草弓推瞠目結舌,嘴巴張合了很多次,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飯島君……我,回去?飯島君……你到底是為什麼來武漢的?」
飯島龍馬儒雅地微笑著,說道:「說了很多次了,在下是為了日本的未來而來的。請相信這一點。」
天草弓推:「所以是……為了在戰爭結束之前……把戰後重建的人才,送回日本!?」
飯島龍馬笑著點頭:「是的,這就是在下的目的。在下現在對於漢口憲兵隊的一切公務,都沒有興趣了,那只會延長戰爭結束的時間,並且增加我們在戰後被報復的機率,而我們不能死,未來需要我們。在下必須回漢口憲兵隊本部任職特別高等課的課長,只是為了課長的職權範疇可以儘量幫助在下達成這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