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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東京焚場

2024-09-04 00:41:47 作者: 流浪的軍刀

  天草弓推:「是我審理的,我當然記得。」

  飯島龍馬:「那麼隊長閣下也應該記得,遲墨笏為什麼在從來沒有來過的、地形巷道如此複雜的漢口市區內,為什麼會準確的找到畫眉邢厚土的安全屋?」飯島龍馬指點著照片,說道:「這是在下拜託近藤上尉,在在下抵達武漢之前,必須按照當日眾多證人所證言的路線,全部拍下在各個建築物上彈孔的分布。在下還有一張手繪的草圖,隊長閣下需要看看嗎,這張草圖可以很系列的清楚表明,儘管有幾幢建築物已經被炸毀而無法取證,但大體路線是不差的,是燕景宗用子彈在指揮遲墨笏往什麼地方跑。」

  天草弓推看著飯島龍馬半晌,冷冷地說道:「我知道。」

  飯島龍馬笑著點了點頭:「我也知道隊長閣下知道,因為當年是隊長閣下親自審問的全部涉案人員。」

  天草弓推:「是的,我知道。但是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飯島龍馬:「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天草弓推:「既然飯島君都可以屈尊回到這個地方了,那麼我也誠實的說了吧!飯島君,您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了嗎?太平洋上餓戰報是欺騙誰的,不用我明說,您是清楚的。現在帝國陸軍的各級部門都在爭先恐後的和重慶聯繫,想商談和平撤軍的事宜,但是重慶不理會我們。在南京,周佛海公開的以『招降』的名義從南京憲兵隊還有支那特務機關里強行要走已經辨明身份的軍統分子,他們卻任由周佛海提走。重慶的聯絡代表明目張胆的住在周佛海的別墅里,南京憲兵隊長還要為周佛海的別墅保障電力不得斷供,只是為了便於和重慶聯繫。在開封,龐炳勛公然帶著一個師預謀兵變重歸重慶軍,帝國陸軍竟然當做不知道這個情報,僅僅只是把龐炳勛的部下調離開就算是完了。現在……不,不僅僅是現在,而是從昭和十九年開始,龐炳勛的開封綏靖公署,已然公開成為了南京、重慶,甚至包括我們大日本帝國軍政官員之間也參與其中的俱樂部。最可怕的是,這個情報還是公開的,三方,不,四方,甚至還包括了中共軍的代表,都在這個俱樂部里相談甚歡。還有很多很多的等等如此,飯島君,您知道這些嗎?」

  「其實在下知道的,隊長閣下。」飯島龍馬還是微笑著,娓娓說道:「在一號作戰之後,華北戰場上,已經是平均一平方公里範圍內只有一兩位老弱病殘、甚至是輕度弱智的兵力部署了;哪怕是在中國戰場是唯一的戰略機動集團軍的第十一軍駐紮的武漢,在城市外圍,都有的士兵去給中國平民干農活來換取報酬;甚至都有據點裡非國民的官兵拿槍械子彈去和新四軍換取食物,還有利用手中的修械設備去給中國平民耕地和挖井的;還有被新四軍包圍的小型城鎮之內的官兵,向新四軍繳出百分之八十的武器彈藥,以換取安全回到武漢大後方的通行權的,那還可以帶回來的百分之二十的武器彈藥,那也只不過是和新四軍商量過之後,留做最後的一塊遮羞布罷了;在沔南縣小港,負責關卡收稅的自警團團長黃標實際上就是新四軍的人,李先念大搖大擺的放了一個營在小港收稅,並且專門針對日本商人收稅,否則強行沒收貨物、處以罰款,新四軍第五師每個月僅從小港這一個關卡就能收到二十萬銀元,就連陸軍海軍的小炮艇過路,也必須按照明碼標價的規定交過路費,並且因為是軍屬艦船就要比日本商人的民營商船多繳百分之五十,否則就準備餵魚……算了,隊長閣下,在下相信,在下知道的已經足夠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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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草弓推:「是的,知道了,現在也只是知道了罷了。第十一軍在武漢地區還有十萬兵力,卻連占據小港的新四軍第五師這區區一個營都視而不見,就連軍隊都要接受這份交過路費的屈辱……知道我們的商人是怎麼說我們的嗎?說我們是……」

  「遵新四軍紀守李先念法的高素質國民組成的武裝旅遊團。」飯島龍馬笑著說道:「在下也知道,隊長閣下,東京大本營憲兵司令部有完整的報告記錄。」

  天草弓推長聲一嘆:「就連重兵集結的武漢都是如此,軍政權力只能到達郊縣,而華北地區的中共軍更是猖獗,保定和北平的駐軍非但不能出城,甚至還經常被中共軍的小股武裝進城襲擊……是的,飯島君,知道。」

  飯島龍馬還是微笑著:「所以隊長閣下很頹唐了,不想再作戰了,是嗎。」

  天草弓推:「你我都受過高等的戰略理念教育,不是野戰戰場上的一個狂熱的徵召兵,你我都很清楚,現實就是如此。就連東京都已經被兩次轟燒成了白地,二十萬國民不是灰飛煙滅,就是被煮熟在了河中……二十萬啊,這不是一個數字,而是二十萬活生生的日本人啊,是生命,而且這個數字因為不停止的轟炸和飢餓,每天都在增加之中。所以,除了我們現在還活著之外,我們什麼也沒有了,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了。」

  飯島龍馬:「我們還有日本,還有未來。」

  天草弓推:「哪裡還有未來,這場戰爭,我們已經輸了。」

  飯島龍馬:「戰爭的結果,已經不用猜想了。但是隊長閣下,就算輸掉了戰爭,日本不是還在嗎?」

  天草弓推仿佛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疑惑地看向飯島龍馬。

  飯島龍馬微笑著說道:「難道我們真的要以一億玉碎為目標嗎?讓大和民族從這個地球上徹底消失,才是正確的結果嗎?」

  天草弓推喃喃自語:「就是這樣說的呢……難道我們就不可以選擇別的結果嗎?可是……天皇陛下的命令就是以玉碎為終結啊?」

  飯島龍馬:「真的嗎?如果政府真是這樣想的話,那麼從學徒出陣開始,徵召兵中就沒有高年級的理工系的學生,各大公司和企業里的工程師也不在徵召之列,這是為什麼?這就是官方在保留戰後重建人才的證據。如果單獨論起天皇陛下的意志,天皇陛下以後還能不能存在,都不好說呢,那麼這個命令又有多少的強制力呢?如果英美軍隊不是考慮了還必須得有一個人來代表日本宣布投降,而且全日本都會以這個人的意志為準,就算其中還有很多頑固的軍國分子想繼續抵抗,但在這個人的意志下,投降了就不會在行動上繼續抵抗以增加英美軍隊的占領成本,所以轟炸機群才刻意避開了千代田。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數字應該是二十萬零一吧?在下可以明確的肯定,如果在英美軍隊的登陸之日,天皇陛下確實還在命令全體國民玉碎的話,他們將毫不猶豫的將千代田也轟燒成白地。」

  天草弓推騰身而起:「飯島少佐!請注意你的言辭!至高無上的天皇陛下,不容許你進行這樣惡毒的詛咒!」

  飯島龍馬還是微笑著:「否則呢?隊長閣下現在就要逮捕在下,送交軍事法庭嗎?」

  天草弓推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斷難下定這個決心。

  飯島龍馬其實是個善心人,再怎麼鄙視天草弓推的人格也罷,也不會在檯面上給人過多的難堪,從公文包里拿出另幾張照片擱在桌上,說道:「當年遲墨笏一案的細節,服部君已經寫信告訴過在下了,案中有幾個疑惑不清,想請在下代為思索一下,只是當年在下也是百務纏身,並且服部君反倒被燕景宗和尚稚救下了性命,所以當時並沒有多想。在服部君遇害的時候,在下已經身處新加坡,在清繳新加坡華僑的地下組織,還有馬來西亞的一部分華人組織也必須嚴厲清繳,沒有渠道和時間詳查服部君被害案件。一直到年初才從東南亞調回本土,並且經歷了三月十日的東京的大規模燒夷彈襲擊,在火場中,在下才有了一個……」

  天草弓推低呼:「你在東京的火場中!?」

  「那不是火場,是焚場,焚燒活人的紅蓮煉獄。」飯島龍馬語調輕鬆地說著,站起身動作輕柔地脫下了身上的薄料西裝和襯衣,露出了上半身,笑著說道:「全身燒傷總面積達百分之七十,其中三度燒傷的面積達百分之三十。基本上,除了這張臉,身上就沒有什麼好皮了,兩個多月都處於危重期呢,那段日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天草弓推入目所見,胸腹上是一片白色的、紫色的、藍色的蛆蟲盤結糾纏在一起還在不停蠕動的恐怖場景,胳膊上還有一塊沒有生皮的部位用紗布包紮了一圈,創面還在滲液,紗布外層都被膿水染成極淡的一層黃色……天草弓推的手下也有無數冤魂,也不是沒見過更慘烈更噁心的創傷,但那都已經是屍體了,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天草弓推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問道:「飯島君是……如何活下來的……」

  飯島龍馬邊穿著襯衣邊笑道:「想著活下來,就活下來了。其實在火場中全身被燃燒的時候,在下當時才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有多少國民的生命就和我一樣這樣被終結了?大和民族也會和我一樣在烈火中燃燒嗎?現在想想,其實真是很奇怪的念頭呢,那應該只是因為在醫院病床上的彌留狀態下,而產生了對火場之中當時自己的一種幻覺吧?」

  天草弓推黯然地坐下,沉聲說道:「應該是這樣才對吧,人在那樣軀體大面積的火燒中,不會有什麼清晰的意識的。」

  飯島龍馬:「可是在下活過來了,還有許多國民也活過來了。於是在下就想,戰爭也好,東京的烈火也好,對於大和民族都只是一場磨鍊,大和民族熬過去了之後,就會像鳳凰一樣,浴火重生。」

  天草弓推沉默半晌,再才說道:「飯島君到底想說什麼?」

  飯島龍馬:「服部君當時的信件中記載得很清楚,燕景宗親口承認了是他用子彈指引著遲墨笏跑去了邢厚土的安全屋,而這樣重大的嫌疑,隊長閣下卻為什麼沒有繼續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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