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雙向噩耗

  中國派遣軍憲兵司令部於昭和十三年就發過明令，命令全部占領區的憲兵隊嚴格監控中國理工科高級人才的動向。

  中共軍從各種渠道獲取的軍用或工業炸藥另算，那畢竟是數量有限，昭和十三年年中之前，河北和山東的中共軍普遍使用的都是連鐵軌都炸不動的機制黑火藥，但是自年中之後，中共軍的炸藥技術取得了神跡一般的提升，並且炸彈的機械構造和科技含量也在一夜之間堪比日本的軍工水平了，憲兵司令部發出了嚴查帝國陸軍內部是否發生了大量炸藥和引爆裝置失竊或被盜賣案件的命令。

  但據嚴密搜查的結果，此事和帝國陸軍內部無關。而是由原北平清華大學理學院物理系助教熊大縝為首，原本應該遷去四川西南聯合大學的平津高校的一百餘名師生，由已經擔任了中共軍冀中軍區軍工專家的熊大縝潛回平津之後積極聯絡、中共軍冀中軍區司令員呂正操不遺餘力的提供一切幫助，這百餘名師生改道冀中，投靠了中共軍，組成了一個命名為『技術研究社』的軍工科研機構。

  

  這百餘人中大部為清華大學理學院師生，已知姓名者便有門本忠、汪德熙、張瑞清、葛庭燧、胡達佛、林風、何國華等等多人，而大部分師生的專業又為化學、機械、物理、生物等等對於提升軍工技術可以直接起到立竿見影的飛躍作用的學科，所以中共軍一夜之間便能炸得整個華北地區的帝國陸軍苦不堪言，那也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既然同為中共軍，八路軍可以得到這些理工專業的技術專家，為什麼新四軍就不可以呢？只要新四軍得到了一個這方面的天才，這顆炸彈就不會是假的了。

  既然有阿南惟幾的命令在上，頗有自知之明的服部八重藏就更不會做這樣抗命的蠢事了，但多了解一點總是沒錯的，至少對自己親口說出的決定會更覺得安穩放心一點：「內山君，你是帝國陸軍的，工兵專家，你覺得這顆炸彈，會是假的嗎？」

  內山一豐職責所在，必須明確確定，最後一次將詢問的眼神投向王山和孫二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內山一豐答道：「報告服部課長：目前擺在我們眼前的這顆炸彈只是一個半成品，或者說是一個概念品。僅以設計理念來說的話，確實是非常先進的多功能化，但正是因為這麼負責的多功能化，也註定了這顆炸彈的用途非常單一，只能用在暗殺上，無法量產在軍用上……」

  「內山君！」服部八重藏斷然問道：「你只需要告訴我，這顆炸彈，能不能實用化？」

  內山一豐稍有猶豫，簡潔地答道：「報告服部課長：從在下所掌握的純技術角度上來判斷，既然已經有了設計理念，如果是以帝國軍工技術部門來完成這顆炸彈的製作的話，再加上不考慮量產所以就不需要計較製造成本的因素，在下認為這顆炸彈可以實用化！」

  服部八重藏：「那麼蔣耀祖，或者說是新四軍，有沒有這個技術水平，將這顆炸彈，完成呢？」

  內山一豐是工兵，不是搜查型憲兵，動腦子並非所長，經過半晌的仔細考慮過之後，謹慎地說道：「報告服部課長：在下認為……如果能找到全部的原材料，還有加工設備的話，在下認為……也許……」

  尚稚淡淡說道：「說簡單點吧：誰也不如蔣耀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手藝怎麼樣，如果他沒有把握把這顆炸彈變成完全品，那麼他鍥而不捨的一次又一次冒險尋找原材料是幹什麼呢？」

  「對，就是這樣！」內山一豐精神一振：「報告服部課長：就憑這顆炸彈的設計思路的理念，已經是很超前了，那麼新四軍里一定有電氣機械爆破上的專家，否則是設計不出來的！既然有這樣的專家存在的話，那麼一定能夠完成！」

  「啊，是這樣啊……」服部八重藏看向韓畏和殷石愚，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果特工總部的二位專家也沒有異議的話，韓部長、殷總監，二位也就不會再有疑問了吧?」

  別說這是阿南惟幾的命令了，哪怕只是服部八重藏本人堅持著一意孤行的話，韓畏和殷石愚也是攔不住的，何況服部八重藏現在還有了充分的理由？哪怕韓畏和殷石愚心裡明知道這是尚稚自導自演的，但是在明面上尚稚表現得無懈可擊，服部八重藏也就不信，那又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韓畏和殷石愚也只不過是嘗試著努力一下罷了，既然不成就不成吧，反正兩人都清楚尚稚是永遠不可能把蔣耀祖真的抓起來送給服部八重藏的，那麼尚稚無論怎麼樣拖延時間，那也不過是晚死幾天的事情罷了；或者是拖延著時間找機會逃跑，那更好，既然有燕景宗盯在身邊，尚稚是絕對可以跑出三米距離的，然後在第四米的距離上就被燕景宗給擊斃了；哪怕尚稚真的成功跑掉了，那麼這個結果也是可以接受的，除了沒能成功的留下尚稚這條命之外，那一樣也是剷除掉了尚稚這個心腹大患的結果了。

  韓畏不再做無謂的堅持，說道：「既然這顆炸彈確實是真的，而且相信蔣耀祖一定會第四次冒險尋找原材料的，那麼尚處長打算怎麼繼續？」

  尚稚深呼吸一口空氣，朗聲說道：「現在好了，蔣耀祖好不容易搞到的苦味酸又沒了，而炸藥是第一位必須保證的炸彈原料，那麼我們現在只需要嚴格管制好可能流出軍用炸藥的地方就可以了！只要蔣耀祖得不到炸藥，這顆炸彈就永遠完不成了！那麼被暗殺目標的危險也就不存在了！而可能購買到軍用炸藥的渠道，可真就不多了，我們只需要在這幾個點上守株待兔，不愁蔣耀祖不自己往上撞！」

  韓畏的腦袋有點下垂，眼皮上翻，看著尚稚的眼神冷森森的，慢慢地，猙獰地，微微笑了一下：「哦？」

  「韓部長？」眼見成功在即，唯恐這個臨時盟友摁奈不住脾氣而壞了事，殷石愚趕緊出聲提醒，風輕雲淡地說道：「咱們等尚處長把他的思路都表達完再討論吧。」

  一瞥殷石愚神情上雖然平靜、但是捏著金剛菩提子佛珠串的手指都已經捏得有點發青了，韓畏又是何等樣人，立即醒悟，眼神和表情立即斂去，像是什麼也沒意識到一樣地說道：「總監說得是，現在多言只會打擾了尚處長的思路。」

  韓畏和殷石愚太清楚不過了，尚稚仗著服部八重藏對他私交上產生的信任而在裝傻，是在騙服部八重藏，難道尚稚不記得蔣耀祖還搞過一次黑火藥？既然這顆炸彈使用黑火藥都沒有問題，那麼尚稚光是嚴格管制軍用炸藥又有何用？

  尚稚這是明顯的想把特工總部和憲兵隊的注意力引去僅僅只是軍用炸藥的來源上，那麼蔣耀祖就可以毫不費力的找到替代的炸藥，還有加工設備，完成這顆炸彈，再將暗殺目標除掉。尚稚這是在用自己的命，來掩護蔣耀祖的暗殺行動執行成功。

  那這不是很好嗎？慢說尚稚的活命條件是必須抓住蔣耀祖，而現在服部八重藏還說了，只要蔣耀祖的行動成功了，尚稚一樣得死，那麼尚稚就必死無疑了啊？至於蔣耀祖計劃中要暗殺的目標是誰？愛誰誰去，反正死的都是日本人，而且不用韓畏和殷石愚負責。

  畢竟全部人都可以作證，韓畏、殷石愚，包括了燕景宗在內，都一直在不遺餘力地在服部八重藏面前指控尚稚是中共潛伏間諜，是服部八重藏對己方三人有理有據的指控不屑一顧、放縱了尚稚的行動自由，到時候尚稚固然要死，服部八重藏也得陪葬。

  而韓畏和殷石愚還有燕景宗已經做過了一切的努力，只是因為服部八重藏的愚蠢而導致了功敗垂成，非但無過，反而有功。所以韓畏及時醒悟：在尚稚還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之前，去揭穿他幹什麼？反正己方三人現在說什麼服部八重藏都是不信的，現在揭穿尚稚反倒是打草驚蛇，所以就讓服部八重藏跟尚稚陪葬去吧，還有不知道是誰的那個日本高官的倒霉鬼。

  但是韓畏和殷石愚的暗自欣喜只持續了幾秒鐘，就被另一人給摧毀無蹤了。

  內山一豐又豈能知道這數方人等暗地裡殺機四伏的廝殺，只是本著本職角度開口說道：「可是尚處長，這個炸彈並非只能使用TNT或者下瀨苦味酸才能滿足實用需要。」

  尚稚一愣怔：「啊？」

  這簡直是一個噩耗，在韓畏和殷石愚迅速變冷的心中，還有燕景宗陰惻惻的想殺人的眼神中，內山一豐從主席台下端上來一個物證袋，說道：「這裡面是從繳獲炸彈的車間裡一起帶回來的黃土粉末，當時尚處長不是已經判明了是用來剝離出黑火藥所遺留的嗎？」

  尚稚：「是的，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這顆炸彈的精密性，所以我現在必須推翻我之前的猜想，我不相信炮仗用的黑火藥能滿足這顆炸彈的實用標準，我覺得蔣耀祖只是在無奈的情況下想進行一下嘗試罷了，或者有可能只是用來做個實驗。」

  內山一豐：「在下相信這顆炸彈的設計師已經向製作者訂立清楚了實用標準，什麼能用、什麼不能用，製作這顆炸彈的人應該不需要再進行炸藥的實驗了。其實在下想說的是：這顆炸彈的針對目標不但幾乎是萬能的，而且對於引爆方式是全適用的，甚至還是通吃的，因為什麼炸藥都可以滿足這顆炸彈的實用標準。」

  尚稚眼中飛揚的神采疾速消散，代之成了一種呆滯。良久，尚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嘴角帶著輕微的神經性般的抽搐，臉上表情極端難辨，不知是哭是笑，聲音極其乾澀地說道：「謝謝，內山中尉，你真是給我了一個天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