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步步落空

  地處武昌紫陽路江畔的湖北省航業局修船廠，源起於一九三四年創建的武昌機廠，絕大部分造船設備和技師還有工人都於一九三七年武漢淪陷前夕內遷至四川，無法裝船逆江而上所以留在原地的船廠大型設備、搬不走的基礎設施都在淪陷前夕進行了盡一切可能性的破壞和摧毀，留給日本人的基本上是一片白地。

  甚至在紫陽路及文昌門一段的船塢入水的水道上，進行自沉廢船、斜角埋設角鋼、利用沉船和角鋼結合起來的結構組合設置水下被動雷、在鐵屑遍布的船廠廢墟內埋設地雷等等一切手段阻止日軍修復再利用。

  這些手段簡單而有效，到了日軍占領武漢數年之後的現在，日軍也沒有完全恢復修船廠的造船功能，尤其是主要船塢和車間廢墟里因為永遠清理不完的鐵屑完美保護好了埋設的地雷，日軍最大的人力物力又要一直應對對國共兩軍的作戰，所以對最好的地段沒有精力恢復建設，只能在周邊次等地域另行修復和建設了零星的一些車間和小型碼頭，進行一些小型船舶的清理和維護業務，所以現在的修船廠是最好得到異形零件和加工工具的地方，在肖雄偉關於這方面來源的名單上排名第一。

  現在的航業局修船廠只是一個統稱，大概齊的代指了這一大片進行修船作業的單位，有日本海軍的專屬維護清理船塢車間、有隻對和平建國軍江防部隊的船塢，也有接洽民用船舶清理維護業務的中國籍老闆的子廠，分屬繁多，只是名義上都歸屬在航業局修船廠行政範圍之內罷了，實際上都是分散自理的。

  去日本海軍專屬的船塢車間，蔣耀祖那肯定是不敢的，去和平建國軍江防部隊的碼頭倒是可以，但是江防部隊本身就沒幾條汽艇，修理碼頭上平日裡根本也就沒什麼工作可干，被日籍顧問嚴格管控的金屬零件和加工工具的數量極其有限，不像漢陽兵器修理所那樣消耗大就能報損，偶爾接點私活還得算計算計材料的消耗，接私活都不敢接大了，所以想賣也賣不了，而那十幾家接洽民間業務的中國籍老闆的子廠，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尚稚和燕景宗一抵達修船廠就立即傳喚全部的子廠負責人來問話，十四個老闆或者經理全部否認從昨晚到今天私賣過任何物資，並且也沒有接到過新的業務。尚稚和燕景宗在修船廠辦公樓會議廳問話的同時，機動處的二十幾個特務分頭去盤問各個子廠的工人去了，回來之後兩相對照各個子廠負責人的口供，大體不差，蔣耀祖的人從昨晚到今天中午為止，沒有來過航業局修船廠購買物資。

  遣散各個子廠的負責人離開之後，燕景宗說道：「現在呢？」

  尚稚沉思稍許：「為什麼蔣耀祖不來？」

  燕景宗：「為什麼蔣耀祖非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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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稚：「因為這是獲得炸彈所需的金屬零件和工具相對最安全的地方。相對最安全的可以獲取到炸藥的地方，蔣耀祖不是已經去過了嗎？」

  燕景宗：「可是我們也去了。蔣耀祖只要留下一個暗哨在兵器修理所附近觀察，就能知道我們立即追上了他的蹤跡。」

  尚稚：「蔣耀祖有這多餘的人手用來幹這個嗎？」

  燕景宗：「大夥都在這兒，我先聲明，我只是提供建議，如何取決全然在尚處長，尚處長怎麼決定我就怎麼配合，省得到時候說還有我的事兒在裡面——尚處長，明面上的蔣耀祖確實是一共只有三個人，但是中共武漢敵工委可不止這麼點人，蔣耀祖完全可以要求黃鶴樓再給他支援人手。甚至就蔣耀祖本身來說，他可是負責往新四軍根據地運輸物資的，他手下又怎麼可能只有明面上的兩個鋪面夥計？現在許再慶不就失去了蹤跡嗎？也許留在修理所周邊觀察動靜的人正是許再慶。」

  「這說得倒也有理……」尚稚再次思索了一會兒：「另外就是，既然凌晨時肖會長已經帶人參與了搜捕行動，那麼蔣耀祖已經可以確定肖會長已經站在他的對立面了。延伸下來分析，蔣耀祖和肖會長既然有過多次合作，自然也清楚肖會長在關於這方面上的能力和閱歷，如果蔣耀祖知道我們緊接著他的腳步追到了修理所，那麼就更能判定肖會長已經把這方面的資料提供給了我們。所以我們知道修船廠是相對最安全獲取零件的地方，那麼蔣耀祖也知道，他也就能確定我們一定回來，那麼船廠就是相對最危險的地方，他當然就不會來了，而是另去相對安全的地方。」

  燕景宗看看手錶：「現在才中午一點鐘，如果我們現在趕去法租界的於佩爾和貝爾蒙多聯合公司，算上路程和午休時間，還有付款、開票、提貨等等程序的時間，也許我們還能堵上蔣耀祖的人。」

  尚稚：「蔣耀祖不會去了，於佩爾和貝爾蒙多聯合公司現在繼修船廠之後，已經是相對最危險的地方了，他不會去的。」

  燕景宗：「如果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那就得反其道行之，從本來的排名最危險的海軍特務部開始吧。」

  尚稚：「那本來就是個最危險的地方，蔣耀祖又怎麼回去。」

  燕景宗：「這不行那不行，沒有具體目標的話，那尚處長還準備全部布控不成？」

  尚稚：「對。全部布控。」

  燕景宗失聲笑道：「那麼尚處長知道這需要多少人力嗎？」

  尚稚：「特工總部是不夠的，但是有偵緝警察隊啊。」

  燕景宗：「鬧得天下皆聞，那麼蔣耀祖還會主動送上門嗎。」

  尚稚：「蔣耀祖何嘗又不知道自己已經是鬧得天下皆聞了，那麼全部可能性目標布控了又何妨。不是說好了嗎，我怎麼決定，燕處長就怎麼配合。」

  燕景宗：「雖然常德壽那邊我可以去商量一下，但是這麼大範圍的布控行動，牽涉到了不下五十家廠商公司，國籍中日法英全部都有，這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這麼做勢必擾亂市面、造成恐慌，我沒有這個權力，必須上報部長和總監決定。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駁回的。」

  尚稚的神色中現出了一絲頹唐：「不這麼做的話，就無法抓得住蔣耀祖。」

  燕景宗：「但這個法子太笨了，建議尚處長想一個聰明點的，否則尚處長肩上的壓力將會越來越大。」

  尚稚還想要繼續努力說服燕景宗按照自己的行動計劃干，會議廳大門一把被人推開，衝進來了一個人。

  來人是服部八重藏指定的隨身監控尚稚的九個憲兵之一，大塚良平曹長，現在還沒有到換班村下勇等三個憲兵的的時間就來了，而且只有一個人來了，甚至好像是因為非常著急而跑得滿臉通紅的模樣，就很是奇怪了。大塚良平大口喘息的同時環顧了室內眾人一圈，急促說道：「分出多路追索各位的行蹤，總算是找到了。服部課長請各位立即回去憲兵隊議事！特工總部的韓部長和殷總監都已經在等候了！」

  尚稚和燕景宗自然是知道為什麼的，心喜內山一豐的專業素養果然非常靠譜，但臉上必須裝得愕然地面面相覷，而村下勇卻是真不明白的，驚疑地問道：「大塚君，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嗎？」

  大塚良平：「村下君，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件。總之是服部課長打電話詢問了兩江航運船東聯合會會長肖雄偉，知道了各位大致的去向，分頭派人來尋找各位的，命令是一定要請各位抓緊時間立即去憲兵隊商議事情。」

  尚稚和燕景宗再次互視了一眼，尚稚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立即出發吧。」

  燕景宗拔腳就向外走去：「於桂民，安排兩個人手留下暗中布控，其他人都跟我走。」

  整整一個小時之後，尚稚和燕景宗推開漢口憲兵隊營房區的小禮堂的大門時，只見裡面只有服部八重藏、韓畏、殷石愚、內山一豐，還有特工總部總務處設備科的王山和孫二東等兩名電氣技術專家在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村下勇等憲兵已經得到了命令，等尚稚和燕景宗進去之後立即反著關上了大門，然後就在門外站崗，看著於桂民等一群特務也不要靠近。

  小禮堂的主席台上已經多了一件半成型的金屬組合構件，尚稚一眼就認出是從丹水池那家五金廠搜出來的那堆異形零件，現在應該是由內山一豐等三個工兵專業以及電氣專家的合作下拼接成型了。

  韓畏和殷石愚已經得到燕景宗派人回去的報告了，知道尚稚和燕景宗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做了什麼事情，還有加上肖雄偉三人之間所達成的協議，現在看著尚稚的眼神有點複雜。而已經久候多時的服部八重藏不等尚稚和燕景宗開口發問或是客套，直接說道：「事情緊急，並且需要嚴格保密，所以就直接，通知二位處長，都過來了。」

  尚稚也沒客套，看著主席台上金屬構件說道：「既然這樣，請服部課長介紹一下情況吧。」

  「這點，恐怕還是工兵專業的內山中尉，可以介紹得，更詳細一點。」服部八重藏讓開位置，說道：「請吧，內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