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謀略之絕

  再以這個定論為繼續的基礎出發點，韓畏和殷石愚當然就不會把事情做到明面上了，是擔心觸怒了畫眉也好，是避免日後在追責時被涉嫌『明知道是畫眉的黨羽，你們竟然還與之合作』的罪名，都可以，總之韓畏和殷石愚是不會把事情擺在檯面上幹了，所以也就不會當面盤問段建新了，那麼段建新也就不會暴露自己其實是個無辜者的身份這個真相了。

  而在當面接觸的這個過程中，燕景宗明面上是在用言語暗示段建新不要胡說八道亂攀無關的皇軍以及政府官員、實則是在心理暗示韓畏和殷石愚『既然段建新聽我的命令，那麼就是我和畫眉已經取得了一定默契，但是我擔心事後問責，所以很多事情不能明說，請諒解我的苦衷』的這個事實。

  但是這個時間段上的段建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參與了什麼潑天之案，只以為自己是在奉公守法的為特工總部的燕景宗燕處長辦事，所以在情緒和神色上的表現再正常不過了，韓畏和殷石愚又哪裡能看出半分破綻來？只會認定為段建新是仗著有畫眉撐腰而有恃無恐，於是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果然是為畫眉辦事的，並且和燕景宗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再次以這個升級了幾次的心理結果為基礎出發點，今天清晨尚還根本不知情的邢厚土、和確實是偶然因素才觸發今天事件的段建新，再加上語不驚人死不休卻把事情講述得更為奪人眼球令人陷入思考的燕景宗，把這三者全部給串聯起來了，三者之間互相佐證、互相擔保，把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實，反倒形成了一套邏輯完整、事實清楚、並且是日後隨時可供追查的行為事實鏈條。

  至於在事件爆發之後，段建新還有沒有機會開口說話，就算韓畏不保證，對於燕景宗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最好是由韓畏動手，這樣就更能證明燕景宗和整個事件毫無關聯了，只是要做到這個地步，絕非現在就能達成的。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燕景宗要先把自己給完全摘個乾淨。

  尚稚和燕景宗的謀略之絕，絕在利用了任何一切可以利用的細節，而為自己謀利，關係、 感情、利益、脾氣、人格、得失、等等等等，只要是能利用得上的，並且能取得正面效果的謀利手段，皆為妙。區別只是，一般二般的間諜不會、甚至是根本意識不到機會時刻都在身邊罷了。當然，這也需要日常積累下來的資料收集，如果不了解敵人的秉性的話，那自然也就無從談起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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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現在，除了燕景宗、尚稚、王彥朗、邢厚土、于謹劍、丁正宗這六個人之外，全世界其他站在客觀角度上的人也都會認為目前發生的一切，全部都是事實了。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就已經是絕沒有退路了，燕景宗和尚稚所承擔的危險同樣重，兩人分別所執行的任務，各自都不能出萬分之一的差錯，否則兩人、還有王彥朗和于謹劍，甚至還有殷繡娘，都只能笑赴刑場了。不過尚好，現在燕景宗已經完成了驅犬誘狼的工作，尚稚也抓緊了服部八重藏這張重盾，現階段已經算是比較理想化了。

  只是尚稚和燕景宗私自決定的行動確實是太過於冒險，一次性的對付這麼多的敵人，那可不是只單獨對付苦米地大造和高江生，而且對象目標的能力比起那兩個人遠超其上，所以這次行動的其艱險程度無法用語言詞彙來判別其度，兩人各自負責的任何一個環節出現了差池，兩人全都絕無生理，只是環境所迫，不能不干。

  不過尚稚和燕景宗既然決定了這麼幹，至少還有一點些微優勢的，就是因為自己已經站在了事實的基礎上——哪怕這個基礎是尚稚和燕景宗所偽造出來的、是建立在根本不存在的事實之上。

  事實這種東西，或者說是真相這種東西，是不是真的在宇宙中存在過發生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尚稚與燕景宗讓韓畏和殷石愚相信了這就是事實這就是真相，那就夠了。

  到了這一步，燕景宗算是成功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任務，現在往前打頭陣的已經是韓畏和殷石愚了。

  然後，在韓畏、殷石愚、燕景宗等三人緊急商議了一下提回尚稚之後該怎麼悄無聲息地將這隻魔鬼送回陰間，然後又為了避免服部八重藏因為聽見了畫眉之名而喪失理智，決定為了可能產生的阻礙還有日後可能承擔的暗通軍統的罪名而絕對不要提及畫眉已經參與此次事件的共同決議，大致商議妥當之後，三人這才一起趕到了日租界巡捕房面見南田男和有坂剛進行交涉，再才有了服部八重藏的橫插一槓子的意外發生。

  結果，在韓畏、殷石愚、燕景宗三人事先的商議中，還真沒有預料到服部八重藏會這麼橫生枝節，眼見下黑手陰了尚稚的機會已經出現波折、誰也不知道尚稚會不會就此逃出生天，韓畏和殷石愚無奈，只能單獨拉出服部八重藏密談，將除了韓畏、殷石愚、燕景宗三人各自的私心、以及軍統武漢站畫眉參與其中的情節隱去之外，其餘的事情都向服部八重藏如實地陳述清楚了。

  尚稚被指控的這個罪名直接就是大日本帝國的敵人，而且服部八重藏畢竟是漢口憲兵隊本部的特高課課長，無論在私人情誼上對尚稚如何，這種事情也不能不慎重對待，並且指控尚稚的人還是特工總部的兩大巨頭，如果真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聽完之後，再接過源自燕景宗提供的八張照片、還有韓畏和殷石愚派出的監視人員拍下的照片都仔細查看了半晌，面色上已經逐漸陰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明白了。」

  殷石愚還沒有來得分析明白服部八重藏現在的心理底限，韓畏已經急不可耐地說道：「那麼服部課長是同意我們先把尚稚帶回特工總部進行內部偵訊了？」

  服部八重藏一雙冷峻的眼睛在面前兩人臉上來回掃視了一遍，說道：「二位，就算尚稚是，特工總部的處級幹部，但牽涉到了，中共潛伏的，反日分子的罪名，為了避免有內應的危險，恐怕也是憲兵隊，必須要先行，行使職權的吧？，」

  韓畏仔細一思量，覺得先不管是不是涉及了因為私人情誼上的包庇嫌疑，至少服部八重藏的考慮在檯面上確實是沒有問題的，於是說道：「那麼服部課長的意思如何？」

  服部八重藏：「段建新，在哪裡？」

  韓畏直接掏出了段建新的書面證言：「在外候命，但是有這份供狀，也足夠確定他所親眼目睹的事實經過了。」

  服部八重藏不用再對證一遍書面上的文字和剛才韓畏所轉述的供詞是不是一致：「我只能認同，是段建新的緣故，才引發了，尚稚今天的動作，繼而到了現在，讓韓部長、殷總監、燕處長，對尚稚的真實身份，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殷石愚淡淡地插斷：「服部課長，我們不是懷疑，是明確的指控。」

  見從來都是沉靜如水、不插斷任何人的話語的殷石愚，竟然猛然間插斷了自己的話，就連服部八重藏都愕然了一下，也更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一點，再才接著說道：「那麼二位，如果現在讓尚稚，跟隨各位回去了，特工總部，二位打算，如何搜查？」

  殷石愚神色如常，而韓畏雙眼中瞬間射出的厲光已經回答得很清楚了。

  「既然是這樣說的話，我也明白了呢……」服部八重藏重重地長嘆了一口氣，再才說道：「那麼很遺憾，我不能同意，二位的請求——請二位不用反對。一，既然尚稚的身份存疑，那麼尚稚在，特工總部日久，難免會有潛伏的同黨，對二位的搜查程序，進行干擾，甚至是對犯人進行營救，並且，還要防止因為私人情緒，而產生的，對搜查結果的影響，而憲兵隊可以，更為客觀、安全的搜查，尚稚的真實身份。二，雖然尚稚，有重大嫌疑，但畢竟還沒有定論，不過蔣耀祖的身份，卻已經確鑿無疑，而尚稚現在身負，追捕蔣耀祖的重任，這一點不能不考慮。」

  韓畏吃了一驚：「服部課長，既然明知道尚稚有中共分子的重大嫌疑，難道你還打算放尚稚出去追捕蔣耀祖！？那別說追捕蔣耀祖了，就連尚稚自己都跑掉了吧！？」

  服部八重藏：「如果尚稚逃跑了，很好，那麼他的罪名，就是不打自招了，那麼就什麼搜查程序，都不用費力了呢。」

  殷石愚突然輕輕地把手搭在了韓畏的肩膀上，讓韓畏不要貿然開口了，殷石愚說道：「服部課長，我們有這麼確鑿的證據證明尚稚是來通知蔣耀祖趕快逃跑的，而您相信尚稚對您說的是『他來刺探蔣耀祖』的這個藉口？」

  服部八重藏笑道：「藉口？殷總監果然是，資深的特工啊，這個名詞用得好。說實話，我確實不相信，尚稚是中共的潛伏間諜，但是，也沒有絲毫輕視殷總監、韓部長所指出的，確切疑點。我只是在想，一開始的線索，牽連到了現在的全部疑點，都是由燕景宗而開始的，會不會有可能，由於燕景宗和尚稚之間，你死我活的私人恩怨，影響到了燕景宗的職業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