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思維混亂
2024-09-04 00:38:41
作者: 流浪的軍刀
尚稚:「招供和叛變是一回事嗎?確實,在現代的科學審訊面前,理論上確實是沒有任何人能扛得住的,招供只是早晚的區別,但是早和晚,招什麼,就很有區別了。你不早就和我一樣布置那個故意給憲兵隊繳獲的空房子一樣,你不老早就布置了幾個根本永遠不會有人去的房子,今天招一個明天招一個,只要你招,憲兵隊就得暫停對你的審訊去搜查,等一個個的全部搜查完了,沒準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吧?到時候你招什麼都沒關係了,你知道的情報早就全部過了時效性,你的上下線也已經都跑光了。那麼你們軍統內部對這種招供叫做叛變嗎?我想和我一樣的也認為這不叫叛變吧。真正的叛變,是一進去,在情報有充足的時效之前,就立即招供,導致了自己的同志沒有任何撤離和銷毀機密的時間,這才叫叛變,比如曾經是身份我黨要職的顧順章,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叛變。」
燕景宗:「對,軍統的原則是,身份已經被敵人確認之後,那麼出於每個人崗位職責的不同,被捕之後允許招供的時間不等,二十四到七十二小時不等,時間拖得越長越好,開始招供能招什麼,又有順序上的不同,只要按照上級事先命令布置下來的順序招供,給予了同志撤離和銷毀秘密的時間,則不視為叛變。到了最後,不要求被捕同志慷慨就義,應該儘量保存生命等待營救或者轉機,在可能的情況下還可以胡編一些情報,說遠不說近,說大不說小,哪怕直接說戴老闆就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在三年前就下達了潛伏命令。只要敵人相信的話,這麼長的時間,而且還是單線,敵人既無法查找旁證、對直接上級的戴老闆也無可奈何,所以也不會導致其他的同志被捕,敵人反倒會認為被捕同志的身份更重要,從而保留了生命。」
尚稚:「很好,既然我相信宋韶潼不會叛變,那麼我的身份就沒有暴露的危險。」
燕景宗:「我不會把安全寄托在被捕人員能扛住現代科學審訊的意志上,就算你認為宋韶潼不會叛變,但也必須默認他早晚會招供。那麼他飽受折磨而給你爭取來的撤離時間,你卻為了逞英雄而拒絕撤離,豈不是辜負了他的犧牲?你一被捕,我就必須默認你在一定時間後會招供出我的身份,那我也必須立即撤離。如果你堅持這麼做,我為了軍統武漢站的安全,我就必須採取緊急措施了。」
「所以你才廢話這麼多想說服我?」尚稚輕鬆地笑了笑:「什麼緊急措施?殺了我們?」
燕景宗的表情很平靜,但是眼神中已經明顯透露出了一種果決:「宋韶潼落在服部手上的時間在一秒秒的逼近,這個時間現在對我、和我的同志們、以及整個軍統武漢站同樣都是危險了,所以我沒有時間和你開玩笑,也不是威脅,而只是提醒,給你一個條件自己選擇得失。」
眼見燕景宗真起了殺心,尚稚也只得收起了嬉笑:「不是宋韶潼會招供還是會叛變的問題,而是——宋韶潼暴露了嗎?」
燕景宗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暴露……目前倒是沒有。目前頂多就是個『只要在麵館裡面,或者附近的人,全部都是嫌疑人』的身份,一抓抓了四十多人,這四十多人裡面到底誰是,就只能慢慢的過篩了。」
尚稚:「軍統人員被捕時也有混淆在大群無辜群眾中的情況,敵人也不知道這一大群人裡面到底誰是,那麼這種情況下會應對?」
燕景宗:「實在是老弱病殘的嫌疑人,敵人在口頭上初步詢問一遍,只要身份、居住地、工作、日常活動範圍、為什麼身處抓捕地點等等這些的條件構成,只要這些條件都沒有可疑的話,也就放了,然後剩下的嫌疑人多少就要上點刑了。軍統的被捕通知會和其他真正的無辜者一樣往死里喊冤,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只要演技過關,敵人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抓錯人了,而一抓一大群人又不可能全部殺了,那麼就有很大可能放了,哪怕稍微有點可疑繼續被扣,也能想辦法進行營救。」
尚稚:「對啊,打人也是個力氣活兒,審訊更是個費精力的活兒,敵人沒那麼多空,只要沒有被敵人真正確定身份,往死里喊冤就可以了,就說『我什麼也不知道』就能混過去,只有在被敵人確定了身份才能說『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那才會遭受敵人針對性的審訊了,那才是整個情報網的危險。所以只要宋韶潼也這麼做就可以了,好歹也是一位久經了和『白匪軍』戰鬥考驗多年的老同志,不會這麼點戰鬥經驗都沒有吧。」
燕景宗沒空開玩笑:「宋韶潼在稻穀手上當然還算安全的,因為稻穀並不認識殷小姐,頂多只是一個應該在漢口上班的醫生為什麼會大早上出現在武昌吃早點這個疑點,但是服部和殷小姐很熟悉,只要宋韶潼一落入服部手上,服部把宋韶潼和殷小姐一聯繫起來,疑點就成倍增加了,那麼就不可能依靠喊冤來矇混過關了,一遭遇到針對性審訊,那麼就真是危險了。」
尚稚輕快地說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服部審訊啊。」
燕景宗怔了一下:「也是。」
尚稚:「這不就是你我一直在商量的行動嗎?」
燕景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今天是怎麼了,腦袋太混亂了,一知道宋韶潼、你、我、軍統武漢站給全部串聯起來了,居然連這麼個已經決定了的前提都給忘了。簡直是……嗨!夠丟份兒的!」
尚稚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因為燕景宗今天的表現確實是過於失常了,絕不可能僅僅因為宋韶潼一事,畢竟宋韶潼不是國民黨,就算燕景宗關心、也絕不會到關心則亂的份上,就連自己和殷繡娘都如此冷靜,燕景宗又怎麼可能如此?但現在不是琢磨這個事情的時候,尚稚繼續說道:「所以我不用現在就撤退,否則我這幾年來的前期努力就全部白白浪費了,真有危險的時候我會及時處置。」
「只請你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要連累到武漢軍統站。」燕景宗對尚稚的能力沒有絲毫不放心,尤其是在尚稚如此有把握的時候,於是再問向殷繡娘:「殷小姐的理由也是如此?」
「宋韶潼現在並沒有暴露,和路人甲乙丙丁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初步甄別的對象罷了。如果現在尚稚撤離,和宋韶潼也談不上什麼確切的關係,但是我一撤離,服部不就直接鎖死了宋韶潼的身份了嗎?所以我現在撤離的話,我倒是安全了,但是出賣了宋韶潼同志,而且也毀了這條情報線。所以我的理由不止如此……」殷繡娘打開醫藥箱拿出一張處方箋、還有一個筆記本遞給燕景宗:「請燕處長過目。」
燕景宗接了過來,筆記本是內頁上寫有宋韶潼簽名的一本診治心得的隨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而處方箋上是殷繡娘的筆跡,燕景宗飛速瀏覽了一遍上面的字樣,迷惑地說道:「這是宋韶潼向他自己的上級匯報說,知道你曾經參加過中共的活動,所以想拉你下水再加入中共武漢敵工委的報告?」
殷繡娘:「是的,如果服部真的懷疑到了宋韶潼的真實身份,必然來搜查他的辦公室和住所,如果發現了這一份還沒有來得及交上去的報告,那麼這就證明了我僅僅只是他想發展的潛在對象罷了,所以我就沒有必要撤退了。」
燕景宗:「如果你就這麼放著等服部來搜,宋韶潼也就無法矇混過關了。」
殷繡娘:「如果服部來搜,則證明宋韶潼已經無法矇混過關了,那麼有沒有這份報告,對於宋韶潼的結果也沒有區別,但是對我,對尚稚,結果就有很大區別了。」
燕景宗:「那麼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殷繡娘:「這個報告上面的意思是我寫的,筆跡也是我的,僅僅這樣可騙不過服部,我知道燕太太是模仿筆跡的高手,請燕太太依照宋韶潼筆記本上的字跡,按照我寫的內容謄抄一遍再交給我,我會視時機決定放不放在服部一定會搜查到的地方。」
燕景宗:「所以這就是你也不撤離的理由?」
殷繡娘平靜地點了一下頭:「是。」
燕景宗默然了一會兒,把筆記本和處方箋收進了口袋,嘆了口氣:「算了,看來我是勸不動你們了,不過你們的理由也算是有理,就冒險一次吧,我會讓拙荊儘快謄抄出來再交給你的。」頓了頓,燕景宗苦笑著說道:「原來殷小姐也是位不輸給尚稚的優秀特工,轉眼間就把什麼都安置妥當了,燕某之前走眼了,真是失敬。」
「謝謝燕處長的幫助。」殷繡娘再看向尚稚:「那麼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尚稚:「反正你現在是不走的了,是嗎。」
殷繡娘直接了當地答道:「當然。」
尚稚更是直接了當地說道:「那麼你什麼也不用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干。」
殷繡娘:「我什麼事情也不做?」
尚稚點了點頭:「嗯。按照你的掩護身份正常上下班,該幹嘛幹嘛。」
殷繡娘:「在這時候,我什麼也不做?甚至,連向上級匯報請示都不用做?」
尚稚:「是的。」
殷繡娘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很艱難地才下定了決心地問道:「因為你已經匯報過了,是嗎?」
尚稚沒有回答。
殷繡娘再問:「而且還是很早之前就通過我就向上級匯報過了,上級也同意了,所以現在就不需要重複匯報了,是嗎?」
尚稚把視線移向別處。
殷繡娘沉默良久,終於說道:「我來這裡的公開理由是來給你複診的,耽誤了這麼長時間,複診也該結束了,所以各位先慢慢商議吧,我告辭了。」
尚稚還是一個字沒吭,而一頭霧水的燕景宗直到殷繡娘離開了這間辦公室才問道:「你們好像是……殷小姐很傷心?」尚稚答道:「沒有什麼。只是既然繡娘不撤離了,那麼咱們就不好把殺服部的帽子栽在殷石愚頭上了,免得連累繡娘,反正有韓畏戴這頂帽子也夠了。」
燕景宗迷茫中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殷小姐知道你要做什麼?!」
尚稚冷眼反問:「現在我倒是要問問你,你今天怎麼魂不守舍?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如果你是這樣的狀態,還是別幫我了,免得幫倒忙。」
燕景宗遲疑了一下,看向王彥朗。
王彥朗明白:「殷小姐還沒走遠,我趕幾步追上還能趕著送她回醫院。」
燕景宗等王彥朗也離開了,去把大門反鎖上,回頭說道:「對於抗戰救亡來說,有個天大的好消息;對於我來說,有個噩耗。想先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