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絕不撤離

  尚稚納悶地反問：「這話就有點好笑了吧？你我是幹什麼的？是負責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從實質上殺傷幾個日本兵的任務嗎？在你們軍統那邊是外圍成員才幹的事情，在我們這邊是武裝部隊才幹的事情，而你我都不會執行這種與情報收集無關、而且會增加自己暴露機率的任務吧？」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燕景宗好整以暇地夾出一枝香菸在煙匣上輕輕頓緊菸絲，不緊不慢地說道：「但是憲兵隊人手有限，去圍捕就會出現其他地方上的縫隙，而且一旦交戰，武漢市不多的治安兵力都必須抽調著去支援，於是憲兵隊在東邊城郊反倒被共產黨游擊隊給伏擊了，西邊城郊兵力空虛了之後，就道路大開了。我記得至少有三次，憲兵隊和巡邏隊調集兵力集中去消滅游擊隊之後沒沒幾天，我從我的情報渠道里得知，你們的根據地里就出現了大量的物資。最近一次是半個月之前，憲兵隊忙著在黃陂道貫泉的村子裡和游擊隊打得熱鬧，反方向的諶家磯棉紡廠就被游擊隊搶了，二十五船的被服直接順江而下，至少解決了新四軍正規軍一半兵員的過冬被服的問題。我沒記錯吧？你養著段建新的目的沒那麼簡單。」

  這又是關於新四軍的問題了，尚稚立即收起了輕鬆，冷眼看向燕景宗。

  燕景宗懊惱地一拍巴掌：「抱歉，職業習慣作祟，以後我和你的交談中不會再出現這方面上的話。」

  尚稚倒也不是真認為燕景宗會這麼明目張胆的刺探新四軍的情報，畢竟軍統在新四軍的根據地里同樣安插有潛伏人員，半個月前解決了六千多名新四軍指戰員的過冬被服，那麼大規模的配發冬裝是不可能隱瞞的，早已是公開了的事情，用不著燕景宗現在再行刺探。於是尚稚說道：「行了，你真想要我軍的情報的話，反倒不會真問了，皖南那事我相信你事先並不知情。」

  兩人都不想繼續這個尷尬的話題，燕景宗趕緊說道：「還是說說咱們應該怎麼幹吧。段建新上這事恐怕是你真沒想到的，早知道會暴露姚大啟和宋韶潼，恐怕你早要他命了。」

  尚稚沉聲一嘆：「武漢市一百多萬人，段建新見過的我黨同志也沒幾個，誰知道就這麼巧在街上碰上了，這是不為人意志所控制的小概率事件。」

  燕景宗點了點頭，很是後悔地說道：「你這次是沒辦法，我卻是犯罪了。去年你在王家巷碼頭告訴我了十二式艦載戰鬥機的情報，但當時我卻主觀以為日本人的飛機不可能出現這麼大的技術飛躍，所以沒有重視，也沒有深入偵察，只是簡單的匯報了上去，結果在重慶上空……雖然重慶方面沒有對我進行斥責，反倒安慰我說事先知不知道這款新型驅逐機也沒有意義，在這款驅逐機的壓倒性性能優勢面前，國軍的伊十五伊十六反正不是對手的，沒有什麼區別，至少知道這款驅逐機的型號也就是了。雖然重慶方面是這麼說的，但是我一想起空軍的飛鷹們……唉……至少壯烈長空時，好歹也得知道自己的敵人掌握著是什麼先進武器啊！」

  尚稚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姚大啟的身份已經明確暴露了，不可能進行營救了，有沒有服部負責都一樣，現在只能寄希望早點剷除服部，避免宋韶潼的暴露，也讓那些無辜被抓的人少受點罪。」

  燕景宗沉聲說道：「最簡單的辦法，讓段建新把服部騙到指定的埋伏圈，一槍了帳！你的行動組不擅長干暗殺行動的話，我交給邢厚土執行！」

  尚稚直接搖了搖頭：「不能這麼幹。不管是在市內還是市外，暗殺武漢市憲兵隊本部的特高課課長，將會引發多大的瘋狂報復？武漢的老百姓已經夠慘的了，受不了這場腥風血雨。」

  燕景宗：「那你的意思是，不殺服部，給服部安置一個罪名，讓服部被罷奪軍職？」

  尚稚：「也不行，宋韶潼隨時會被查清身份，所以沒有設計苦米地時那麼長的時間容得你我去慢慢布局，殺死服部是最快最安全的方式。」

  燕景宗：「那你又擔心日本人報復？」

  尚稚凝視著燕景宗半晌，突地獰笑：「你不想當特工總部的部長了嗎？」

  燕景宗驚訝了一下，立即明白了：「看來你也被監視得夠煩的了，乾脆干一場更大的，也讓日本人報復不到中國人頭上了？」

  「哼哼……」尚稚陰毒地笑了兩聲：「反正韓畏和殷石愚也算不上是中國人。」

  「很好！確實也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了！很……」燕景宗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臉色卻又立即陰沉了下來：「但是你不顧及殷繡娘的感受了？」

  尚稚臉上的獰笑也立即消散：「唉……她是什麼感受也沒有辦法，註定了的事情，除非咱們再過五十年都還打不走日本人，否則等抗戰一結束，殷石愚也是被判了漢奸罪上刑場的，沒機會頤養天年的，早晚罷了。正好現在殷繡娘撤離了，不在眼前眼睜睜地看著，她也就沒那麼難過了；再一個，殷繡娘的撤離，正表明了殷石愚密謀殺害服部，所以事先就安排了自己的女兒出逃，正證其罪；三呢，殷繡娘也就不會因為殷石愚殺了服部而導致株連被殺。挺好，那我最擔心的這些麻煩就都解決了，就這麼幹吧，別浪費了一顆和服部等量級的人頭，丟給日本人出氣去吧，別讓不當漢奸的老百姓被株連。」

  燕景宗神秘地一笑：「我向你保證，咱們絕對不用五十年才能打跑日本人，如果理想的話，五年就夠了。」

  尚稚心下一動：「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情報？很重大的戰略情報？」

  燕景宗略有猶豫，還在盤算著用不用告訴尚稚這個天大的喜訊，覺得就算新四軍提前知道了也不可能產生什麼影響，並且尚稚還能提供有用的情報……正琢磨間，門外響起篤篤篤的幾下敲門聲，聽那手勁和節奏，應該是王彥朗回來了。

  尚稚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輕輕嘆息了一聲：「哪兒有這麼快就回來的？完了。」起身去打開了大門的反鎖。

  燕景宗轉頭看去，門外站著的正是王彥朗，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進門之後，背後還有一個人也跟了進來，卻是殷繡娘。

  尚稚心下百味交集，在殷繡娘背後繼續把門反鎖上，盡力保持平靜地問道：「為什麼不撤離？」

  殷繡娘是按照電話中兩人明語交談中的情節，雖然沒有穿白大褂，但也是拎著醫藥箱來的特工總部，這明顯是不是按照緊急情況下立即撤離的打扮，而且既然還真的來了，那麼也就不用問了。但是殷繡娘看了一眼還端坐在辦公桌前不動的燕景宗，沒有立即回答尚稚。

  尚稚說道：「老王沒有告訴你情況嗎？是他幫忙的，他比我們更清楚是什麼情況，你有話就直說。」

  王彥朗確實已經介紹過情況了，殷繡娘也知道燕景宗並不十分確定宋韶潼在中共武漢敵工委組織內部的真實職務、只是隱約猜想到是一個和姚大啟職務差不多的中級幹部，於是殷繡娘那就直說了：「我不能撤離。」

  尚稚正色說道：「按照組織工作原則，一旦有任何同志被捕，首先默認為該同志會招認出所知道的一切情報，視為該同志所接觸過的一切情報都已泄密，與之相關的一切密碼立即停用，工作上接觸的上下線也立即撤離。殷繡娘同志，你是要強行違反組織工作原則嗎。」

  殷繡娘：「宋韶潼不會叛變。」

  尚稚：「我當然知道他不會叛變，但我現在提醒你的是組織工作原則。原則就是原則，不可改變。」

  「殷小姐，在你們三位面前，我是個外人，本來不應該貿然開口，但我和尚稚有很重要的行動要商議，實在沒有時間聽你們來回爭吵，所以只能冒昧了。」燕景宗站起身來看向三人，繼續說道：「在敵後工作中，無論軍統還是你們，在這種情況下的處理程序都是一樣的。殷小姐，無論你對你同志有著任何堅定的信任，但是在理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捱得過現代科學的審訊，區別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所以哪怕被捕的是尚稚，你也應該默認尚稚會招供，你確實應該立即撤離，否則你也被捕的話，尚稚也必須立即撤離，那損失就更大了。」

  殷繡娘反問：「那燕先生為什麼不問問尚稚，為什麼他不撤離？」

  燕景宗心念電轉，轉向尚稚問道：「宋韶潼也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尚稚無言，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明白了，宋韶潼的職務果然不低，這也就是你放棄服部這麼好的情報來源也要營救宋韶潼的原因。」按照潛伏戰鬥的原則，兩條線絕不產生橫向聯繫，而尚稚的身份已經夠絕密的了，能清楚尚稚身份的人，除了尚稚能直接使用的幾個下線的行動型人員之外，就只可能是上線才知道了，而宋韶潼明顯不是行動型人員。燕景宗轉眼看向殷繡娘：「殷小姐，果然好算計，現在我不得不被卷進去了，想當看客也當不了了，只能幫忙。」

  殷繡娘落落大方地微笑：「作為無數次並肩作戰的盟友，我只是在提醒燕處長，宋韶潼如何，燕處長也有危險了。」

  「但是殷小姐可能不知道，在殷小姐進門之前，我已經決定幫助尚先生了。」燕景宗甚至覺得服部八重藏的運氣好到了極點，很有可能因為這個無意間的腦袋一發昏，竟然抓住了黃鶴樓！但是既然已經被殷繡娘算計了，燕景宗現在發脾氣也沒用，只能再對尚稚說道：「那麼你也應該撤離，還有王彥朗。」

  尚稚輕笑了一下：「我沒有暴露的危險，不用撤離。」

  燕景宗：「按照通行的敵後潛伏戰鬥原則，你必須默認宋韶潼會招供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