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天佑中華

  尚稚：「宋韶潼這個消息已經夠壞的了，先告訴我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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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景宗問道：「你認識鄧葆光這個人嗎？」

  尚稚：「不認識，但因為他在武漢淪陷之前就在軍統武漢站擔任經濟組的組長，所以我對他進行過調查，略知此人是留學日本的經濟學大家，專攻日本經濟方向的，武漢淪陷前撤往重慶了，現在的級別應該還在你之上吧。」

  燕景宗：「確實在我之上，他早已是少將了，而我才剛剛晉升上校，他是負責戰略層面分析上的，而我只能刺探一點戰術情報，從對抗戰救亡能起到的作用來說，我不及他萬一。」

  尚稚：「用不著這麼貶低自己，每個人的戰鬥崗位不一樣罷了。你是拎著腦袋玩命的，他是在後方分析日本經濟的，你不比他渺小，但是你也不比野戰戰場上的普通一兵更高貴，都是在儘自己所能的戰鬥。」

  燕景宗：「不討論這個。你說像你我……就算是整個中國的抗戰戰略決策群吧。你說戰略決策群面前擺放著以供決定戰略方向的情報，有多少比例是像你我二人這樣的潛伏特工使用欺瞞哄騙偷的手段獲取的？」

  尚稚：「這就不一定了，看機會運氣還有專業素質，大概百分之一吧，頂天了百分之三，真正能決定戰略方向的情報，絕大多數都是通過完全公開的渠道獲得的，真正的戰略級情報，都是每個國家一群各個專業上的大家在案頭上分析計算出來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而不是你我這樣的坑蒙拐騙搞陰謀得來的。你我這樣的潛伏特工能起到的作用，對於國家級戰略來說，那是非常有限的。」

  燕景宗：「鄧葆光看見了一則公開報導，暫時緩和了外交關係的日本蘇聯做了一筆買賣，日本向蘇聯提供橡膠，蘇聯向日本提供木材。」

  「嗯。」尚稚點了點頭：「那怎麼了？」

  燕景宗反問：「日本的橡膠很富裕嗎？」

  尚稚：「當然不，沖繩產一點，台灣產一點，哪兒能夠用？橡膠大部分都是東南亞和南美洲產出的，日本必須靠著看英美法的臉色去購買，才能保證戰略需要。現在英美荷都不給日本好臉色看了，施壓要日本從中國退兵，賣給日本的各種戰略物資限制了一大半，日本……日本……」尚稚隨口答著，突然遲疑了下來，重複了日本兩次，臉上的疑惑大盛，很快的，在雙眼中湧現出狂喜，直盯著燕景宗，狂喜中又加上了詢問。

  「然，橡膠是日本的戰略物資，而且日本本身就很不富裕，現在卻用來和蘇聯交換木材。」燕景宗鄭重地點了點頭，問道：「那麼，你現在在懷疑什麼？」

  尚稚好像是懷疑自己在做夢，猛力地搖晃了兩下腦袋，在室內急促地轉圈，嘴上喃喃說道：「也許……也許……是因為……因為蘇聯更不產橡膠，獲得橡膠的渠道幾乎是零，所以強行勒索日本供應本來就不多的橡膠，交換條件是明里暗裡都不再援助中國的抗戰政府？」

  燕景宗露出今天的第一絲笑容：「明明是個天大的喜訊，為什麼非要編個理由來騙自己不是？」

  「那就……中國戰場早已是個大泥潭了，日本從中國掠奪到的利益還不夠本身的軍費支出，但是撤軍又絕不可能，所以必須擴張，這事情明白人就知道。日本下一步擴張的戰略，一直都分為北上南下兩個方向，如果是要北上，斷然不可能給蘇聯橡膠了，那不是武裝敵人削弱自己嗎，所以一定不是打蘇聯了。而且給了蘇聯橡膠，還減少了北方戰線上可能產生的威脅，避免了兩線作戰的危險……」 尚稚還是不敢相信：「日本要進攻東南亞？」

  燕景宗：「然，否則養著那麼昂貴的聯合艦隊白吃乾飯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尚稚一迭聲地叫道：「英美法荷現在是個大同盟，無論進攻哪個的殖民地，都是在向這個同盟宣戰，日本有這個膽量！？」

  燕景宗：「咱們的抗戰現在已經打成了持久戰，咱們能勝利嗎？」

  尚稚：「只要日本不主動撤軍，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早晚拖死日本，當然能勝利！」

  燕景宗：「日本當然不可能撤軍，撤軍了恐怕連天皇都得掉腦袋。那麼擺在日本面前的道路很簡單，戰爭繼續擴大化，奪取更多的戰爭資源，來支持更大的戰爭。」

  尚稚：「我明白你的意思，日本沒有選擇，不進攻東南亞就是等著餓死，進攻了就是——問題是日本人打不過啊？」

  燕景宗：「哪怕不算已經失去了本土的殖民地法軍荷軍這兩個殘廢，只算英美的國力，日本人當然也知道自己耗不起。那三七年的日本人也同樣知道自己沒有占領全中國的能力，所以是以戰逼降的思想，只是低估了校長和全中國軍民的的抗戰意志罷了，所以才陷進了今天的泥潭。那麼現在日本人為什麼不能同樣這樣想呢？速戰速決，逼降英美，不就可以了嗎？」

  尚稚搖頭苦笑：「對於一個快餓死的人來說，哪怕半塊饅頭是正抓在李堯臣的手上，他也敢上去搶的。你不過是在說，在等死和冒險這兩個選項里，日本人只能選擇冒險。但是這個前提，是必須先消滅英美在太平洋上的海軍艦隊才行，日本人憑什麼有這個把握一定能戰勝？如果倒被英美海軍擊敗了，日本人就連等死的機會都沒了，是直接就死。」

  燕景宗：「日軍也已經入駐法屬印度支那了，分了殖民地的法軍的大塊蛋糕，維希政府硬氣了嗎？所以日本人就覺得自己更敢了。所以不打怎麼知道打不贏？日本這麼多次賭國運不都賭贏了嗎？這次為什麼不能贏？況且等死也是個死，只能打。」

  尚稚：「既然你知道，我知道，那麼英美法的戰略高層又是何等智慧？就更沒有理由不知道日本人在沒有選擇之下可能會鋌而走險了。美國的情報系統和你們軍統的合作越來越緊密，不就是正防備著日本人的明證嗎。然後對比一下艦隊噸位，聯合艦隊根本不夠看的。這一點恐怕沒有人比日本人自己更清楚了，拿什麼打？」

  燕景宗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軍統還有很多和鄧少將一樣留學過日本、通曉日本文化習俗的密電破譯專家，既然通曉日本文化習俗，就能從日本人的習慣性思維的密碼編程方向去溯源逆推破譯。其中有一個團隊就破譯了一個信息，聯合艦隊很有可能不宣而戰，採用偷襲的方式進攻英美艦隊，先下一城再說。」

  尚稚這才有點相信了：「偷襲？這倒有可能了。」

  燕景宗：「當然，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推測，因為重慶方面也沒有完全的確定無誤，所以給我下達的任務是……」

  尚稚脫口接道：「武漢站的任務就是確定駐紮武漢地區的中國方面艦隊第一遣華艦隊的軍艦和物資有沒有被抽調走，以佐證聯合艦隊會對英美法開戰的情報。」

  燕景宗：「然。還有第十二艦隊，還有海航。除了王家墩機場本身就有我的監視小組，知道海航飛機並沒有被抽調走之外，關於海軍的這些情報我知道得很少。」

  「所以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其實是知道我獲取的日本海軍的情報多，想我告訴你？」尚稚笑了笑：「行了，是不是也沒有關係，這個消息對於中國抗戰簡直是決定命運的戰略轉折點，當然是我的分內之事。我所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

  燕景宗正色說道：「你該不會認為我幫你營救宋韶潼，是為了換取這些情報吧？」

  「當然不是，你只是想提前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更是……」尚稚也正色說道：「更是告訴我黨我軍。如果日本真的進軍東南亞，對於中國抗戰是戰略轉折的驚天巨變，但是對於我黨我軍，又何嘗不是？你是讓我黨我軍早做準備。」

  燕景宗沒有接這句話。作為日軍之後的潛在敵人的軍統上校站長，不能接。

  尚稚莞爾一笑：「巨變之後，我黨我軍要面對的未必就只是來自日軍的變化了。如果這是馬上就要發生的事情，那麼你我都知道，咱們中國軍民的抗戰壓力必然大大減輕，而國軍在之前就能皖南，一旦正面戰場上的壓力減輕，皖南這樣的事件很可能就產生得頻繁一些了。謝謝，我黨我軍確實應該早做準備。」

  這話就更重了，燕景宗更不敢接話。

  尚稚當然清楚燕景宗的立場，直接轉過話題說道：「除了我已知道的情報之外，重慶給你下的命令里還需要知道什麼情報的，你告訴我，我想辦法。」

  燕景宗吁了一口長氣：「呼……你還是那個尚稚，還是我的同志。」

  「那麼我就先告訴你這位同志一個好消息吧……」尚稚微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天佑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