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糾纏難斷
2024-09-01 12:20:21
作者: 流浪的軍刀
飯島龍馬娓娓道來:「服部君,我認為,或者不認為燕景宗是不是清白的,這不重要。因為這只是我個人的認為,不是搜查程序之後的認定。就算他真是清白的,也要經過嚴格的搜查程序之後,由證據來表明他是清白的,而不是我認為如何就是如何,這樣做可能是對帝國的犯罪呢,所以我雖然從不妄自菲薄,卻也從不盲目自信。
「至於我堅持尚稚去審訊,需要考核尚稚的能力固然是原因其一,看他搜查取證的方式是不是和我一樣、亦或是超出我所能想到的方式之上,但同樣也是對燕景宗的警示。因為就如服部君所說,這傢伙太囂張了,他不是對我們不敬,而是對我們所代表的帝國不敬,所以有必要叫這傢伙端正一下態度,而尚稚就是我們最好的人選。
「因為燕景宗知道我們對他有所投鼠忌器,可能不敢拿他怎麼樣,但尚稚不同。於公,尚稚想在警察總監部往上爬,燕景宗無疑是他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於私,尚稚對他是敵視,甚至有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直接刑訊致死他。
「所以對於燕景宗來說,尚稚真有這個動機,而且我們所投鼠忌器的無端殺害同盟者的罪名就是尚稚承擔了,不是我們。燕景宗之前之所以敢耍無賴,就是清楚這一點,而尚稚出現時,他也同樣清楚其後果如何的。這也就是我之前所說的,這就是他不得不正面回答的時候了
「反觀徐國器,他對帝國的投誠是真是假,同樣也需要甄別,這點也需要尚稚一番活躍的表現呢。但是在我眼中,我傾向於相信徐國器是戴笠派來清除燕景宗這個叛徒的,並且取而代之。因為服部君可以清除地記得關於抓獲徐國器的線索怎麼來的?
「在中國人的地盤上執行反恐怖活動的使命,無疑是警察局、以及更具有針對性的警察總監部比我們的憲兵隊更有成效,也更為中國人中間的告密分子所接受,因為中國的告密分子終究是不相信我們日本人的,同是中國人組成的警察總監部他們更為放心一點。可是這個線索為什麼送到了我們憲兵隊?
「我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徐國器找到了一個肯定會出賣自己的軍統叛變分子、也就是陳保貞。他或明或暗的提示夜鶯就潛伏在警察總監部,所以陳保貞不敢到警察總監部告密,擔心會被夜鶯直接清除滅口,只能把線索交到了憲兵隊的特高課,也就是服部君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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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做到這一步的話,徐國器就不用受警察總監部的干擾了,繞過了燕景宗的同時動作,在第一時間把第一手告密材料遞到了憲兵隊的案頭上,搶得了一個先機,使燕景宗處於不利的境地。如果成功達到目的,燕景宗會死,他卻會成為機動處處長,他才是真正的夜鶯。
「我為什麼傾向於燕景宗,並不因為徐國器偽造了證據,而是因為燕景宗帶著他的妻子投靠了我們,徐國器的妻子和孩子卻留在重慶。軍統對於外派執行這麼大危險的任務的成員,留下家人就是屬於一種防止叛變的抵押,徐國器符合這個特徵。服部君也看過燕景宗的背景資料,他與于謹劍結婚四年,于謹劍確實是他的妻子,如果燕景宗是雙重間諜,為什麼要帶著妻子涉險?
「服部君當然可以說燕景宗需要掩護,需要報務員。但在我看來這點理由是不成立的。試想,從事我們這個行業,最需要的就是小心,一個人潛伏行事尚且需要戰戰兢兢,兩個人同時行事會需要多麼的謹慎?兩個人比一個人的暴露性的風險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發生了幾何級數級的質變。
「但是燕景宗真這麼做了,沒有託詞妻子已經亡故實則隱姓埋名在軍統的保護下生活,除非他是傻瓜,或者是膽大包天到認為我們全是傻瓜,否則就是真心來合作的。至於說需要報務員,任何人都可以發報,何必要把一個報務員帶在身邊、放在我們的視線中?如果夜鶯一次次發報的時間段里都無人知道于謹劍的去向,這不是自證其罪嗎?」
飯島龍馬還待繼續說下去,但一看服部八重藏的神色,也只能自顧自地一笑:「也許說得太多了呢,服部君暫時消化不了吧。」
猛力地搖晃了幾下腦袋,仿佛能把那些雲霧能從腦袋裡搖出去一樣,服部八重藏接口應道:「不!在下可以理解隊長講述的大意,隱約理解了!」
點了點頭,飯島龍馬繼續說道:「再次從我個人的角度上出發,因為徐國器在偽造證據一事上的疏漏,我覺得他的能力不如燕景宗。如果燕景宗真是夜鶯,那麼由徐國器來代替其位,真是一大損失呢。而且在連帶推理下,因為尚稚是燕景宗所推薦,那麼尚稚的屬性也必須要嚴重懷疑。這一下就損失了兩員干將,實在不是我想看見的局面啊。」
服部八重藏:「既然隊長已經斷定徐國器在偽造證據來陷害燕景宗,那麼他的屬性一定是不對的!」
飯島龍馬:「這可不能說是絕對。假如說徐國器在重慶就領命要來武漢配合燕景宗的特務活動,在那時就預想可能被抓獲,那麼這份證據也不過是一個預防手段罷了,反倒可以證明他對中國並不忠誠、同樣可以為我們效力,早有此心。所以證據雖然是假的,但是只要他的出發點是對的,那應該也是無所謂的吧。」
服部八重藏:「在下一定謹記飯島隊長的推斷,以此為基礎行事。」
飯島龍馬:「不,服部君,你應該有你自己的推斷去行事,因為我剛才的判斷全部是我個人的認為,尚且沒有經過你和別人的搜查。如果你,尚稚,還有涉案的其他人等都得出了同樣的推斷,那麼就算不是事實的全部,相信也距離不遠了。還是那樣說的呀,萬一我錯了呢?」
服部八重藏:「還有……另外的可能性?」
飯島龍馬重重一點頭:「我還有個可能性的假想,就是……」不待飯島龍馬解釋清楚,監牢外匆匆跑進來一名憲兵,報告說尚稚的車已經到了。
命令憲兵繼續去值勤,飯島龍馬再才重新向服部八重藏說道:「算了,剩下的事情就由尚稚去解釋吧,服部君還是先請執行我的命令,對燕景宗用刑。」
服部八重藏重重點頭稱是,但抬頭時還是略有疑惑:「在下堅決服從隊長的命令,但是……如果結果就是隊長所推斷的話,那我們對無辜的燕景宗用刑,會不會得罪了他?」
飯島龍馬笑著反過手掌在服部八重藏的胸口拍了拍:「對他動刑的是服部君,不是我,所以我是不會得罪他的,他要效勞的對象依然是我不是你,還是勞請服部君為我擔待一下這個惡名了吧。並且如果燕景宗身上不帶點傷的話,我們又怎麼能讓徐國器覺得我們重視他所供出來的情報呢?徐國器如果覺得我們不重視他,他就可以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被我們所相信,就會變謹慎,我們的甄別就要麻煩多了。」
服部八重藏略帶點頹唐地搖了搖頭:「特務工作者的世界太複雜了,在下還真是有點……不太適應啊!」
飯島龍馬:「今天回去了,我先拿幾本神經語言學、邏輯思維學、行為分析學等等學科的書給你建立一點基礎再說吧,但是現在,就拜託服部君了!」
服部八重藏鞠躬四十五度:「是!」
尚稚拎著兩具上下幾層的竹製食盒下車,正見飯島龍馬走近,迎上前去說道:「飯島中佐用過早點沒有?來嘗嘗武漢特色,熱乾麵。」
飯島龍馬婉拒:「謝謝尚君的破費,但我用過了。這種食物也嘗過了,確實很香。」
尚稚一擺腦袋意指也拎了具食盒下車的近藤深,笑眯眯地說道:「我沒破費,是近藤少尉掏的錢。」
飯島龍馬看了眼臉色很是不好看的近藤深,再轉回視線問道:「我以為吃碗麵點最多半個小時,但以現在截止,為什麼尚處長耽誤了一小時二十五分鐘?」
尚稚像是聽不出弦外之音,不以為然地答道:「這可真不是我的毛病,因為貴軍一直在戒嚴宵禁,每天下午十七點到次日早上七點,見著街上會動的活物就立即開槍射殺,誰還敢開門啊?我去時麵館還剛剛卸了門板捅開爐子正準備撣面呢,所以就等到現在了——噢,飯島中佐身上帶錢沒有?面錢是我找近藤少尉借的,幫我墊一下,等我領了薪水再還你。」
飯島龍馬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現在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尚稚才一進去坐滿了人的會議室,立即揭開食盒,自來熟地把熱乾麵沿著會議桌向與會眾人面前一一擱下:「頭一次見面,小弟暫時囊中羞澀,只能請各位吃碗麵是個意思。來來來,韓部長,蓋著呢,沒涼沒沱,您先用上?」
武漢治安維持委員會警察總監部部長韓畏,是個身高一米六七、枯瘦身材的四十一歲的黃陂籍中年人,鷹鼻深目,兩邊眼角的魚尾紋濃密得與其年紀實在不太相符,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配上其梟桀的神情,確還真是個一九二八年起中統還稱作黨務調查科時就干起的老牌特務該有的氣度。
韓畏面無表情地把眼前的面碗慢慢推開,靠在椅背上雙臂環抱,輕挑起視線盯在尚稚臉上,嗓音如金屬和玻璃用力刮擦般尖利刺耳地問道:「尚處長好大的面子,第一天就職,明知道飯島隊長、苦米地顧問以及滿座同僚都在等你商議要務,你就好讓我們全等著?」
尚稚像是沒聽見一般,把最後一碗熱乾麵端在自己手上用筷子挑攪著芝麻醬和一干調料好拌勻實,抬起頭欣賞會議室天花板的油畫以及一干裝飾,漫步在會議桌邊遊走,口中嘖嘖稱奇:「早年就聽說外號大巴小巴的巴諾夫兄弟這倆老毛子的茶磚買賣做得武漢第一大,親眼看見這裝修才知道到底有多有錢了……我倒奇怪了,武漢是中國人的地方,茶文化也是中國傳出去的,怎麼叫一幫老毛子壟斷了整個武漢的茶磚買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