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鐵證如山
2024-09-01 12:20:09
作者: 流浪的軍刀
燕景宗泰然道來:「因為是調整過的作息時間和習慣,那麼無論是軍統還是新四軍的抵抗分子之前準備如何,都已作廢。我們這十四個人又是這世界上第一批知道的人,要在三個小時就成功暗殺的話,只能是以散會時間為計算起始,發出情報、暗殺行動組制訂計劃、成功執行暗殺行動,泄密者應該就在我們十四個人中間。但是我想提醒飯島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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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掌一豎,飯島龍馬打斷了燕景宗的講述:「燕先生是想提醒我:『會議僅在前天,每個人都記憶猶新,我可以很輕易地找到您機動隊的部下每個人,證明您在協調會議一結束之後,您在之後的一個小時裡召開部門會議,討論和分配各自的任務,然後您才帶了幾個部下去了計國楨的府邸。』是嗎?不用您提醒,我已經這麼做過了,結果正是您想提醒的。」
燕景宗:「協調會議結束之後立即發出情報,以高效的暗殺組的能力算,三個小時之內就能成功執行,尚且需要極其高超的能力才可以達到目的。我這至少耽誤了一個小時,以我機動處的會議結束再計算,只有兩個小時,這已經做不到了。況且我還要在帶著幾個部下去計委員府邸的路上尋找機會傳遞出這個情報——以飯島隊長您的能力,您做得到嗎?」
飯島龍馬微笑著點點頭:「我做得到。」
燕景宗的表情故意帶上了一絲嘲諷:「那您厲害。」
飯島龍馬微笑不改:「只要我有一位在警察總監部機要處負責報務的機要員太太就可以了。」
燕景宗的嘲諷凝固在臉上。
飯島龍馬的微笑中卻沒有任何一絲得意或是嘲諷:「恩愛夫妻分別一刻都思念不已,開了幾個小時的會議之餘,去太太工作的部門問候一聲,未免不是人之常情,誰也懷疑不到什麼。但問題就在於燕太太手中掌握著電台,可以直接用警察總監部機要處的電台,發出電文傳遞情報,命令暗殺組除掉正是由警察總監部保護、對武漢軍統站威脅極大的劉昌新。」
燕景宗保持沉默。
飯島龍馬再從文件袋裡抽出一份考勤表:「這是機要處的值班日誌,可以證明前天整個白天都是燕太太的班,燕先生需要過目一下嗎。」
燕景宗自然不需要去看,回復鎮定之後再才說道:「機要處電訊收發室可不止拙荊一名報務員,每個班都有三名報務員,互相間起到了監督作用,沒有任何報務員可以不經處長陳錦隆或電訊收發室技術主任李德政的命令私自發報,還有外勤內勤頻率分級由他們兩人核查……」
飯島龍馬再次擺手插斷了燕景宗的辯解:「以燕先生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雖然機要處有著嚴格的電台保密制度,但是三個報務員之間不可能知道另兩人收發的是什麼電文,陳處長和李主任也只能審核是不是指定接收的頻率,每個報務員每天幾十份電文的工作量,如果燕太太在一份正常工作電文中隱藏上了指定意義的代碼,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情報傳遞出去了。」
燕景宗點點頭:「只要身處外部的軍統潛伏台同時開著電台,但保持無線電靜默,只是隨時等候接收、並不主動發報,那麼電訊偵緝對潛伏台是完全沒有威脅的,而這樣就可以接收到傳遞出來的情報了。我無法說沒有這個可能性,但是您同樣沒有證……」
一份工作登記表從文件袋裡抽出放在了桌上,再三插斷了燕景宗的辯解。登記表是警察總監部機要處1939年1月14日白班的工作記錄,哪個報務員在什麼時間段上收發了電文,一目了然。飯島龍馬用手指點了點于謹劍名下那欄:「15時24分,也就是憲兵隊電訊偵緝處截獲夜鶯專屬頻率電文之前的十分鐘,燕太太正奉朱主任的命令發送一封電文——燕先生想說這是巧合嗎?」
燕景宗曬然一笑:「如果我說,我還真覺得這僅僅只是巧合。飯島隊長信嗎?」
飯島龍馬也笑了笑:「在我們日本的這一行里有一個不成文的意識:『一次巧合是巧合,兩次巧合是倒霉,三次巧合是人為。』不知道作為中國同行的燕先生您,同意這個意識嗎?」
燕景宗重重點頭:「同意!別說我現在乾的這一行了,就我還在行伍里時,戰鬥步兵要是相信這種巧合,有多少條命也不夠消耗的。就算真的不過有可能是個巧合罷了,也得由自己去確定是不是巧合,而不是寄託於是巧合的希望來自己巧合掉自個兒的小命。」
飯島龍馬:「那現在燕先生身上的巧合未免太多了點。」
燕景宗大笑:「因為我特別倒霉唄!哈哈哈哈……」
在旁恭立從不做言語只是保持靜聽的服部八重藏忍不住怒叫:「混蛋!你,太囂張了!這是在,耍無賴嗎?要知道,殺死,你這樣的,豬狗,不需要法庭!」
燕景宗半側著腦袋乜斜服部八重藏鬚髮皆張的野豬似的頭臉,挑釁般地笑道:「飯島隊長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服部君。」
飯島龍馬擺擺手掌制止服部八重藏要抽刀的衝動,依然笑問:「因為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理,如果我構不成完整證據鏈就定燕先生雙重間諜的罪名的話,那就不是燕先生在耍無賴了,而是我在耍無賴。所損失的,也就是讓警察總監部內外廣大同僚……不,甚至是寒了整個武漢希望與帝國合作的廣大同盟者的心,在他們人人自危的心理下,也就不合作了?」
燕景宗慢慢收起耍無賴式的笑容:「也不到整個武漢市那麼大的範圍,但是至少警察總監部內外的同僚們可能還是心有不服的。」
飯島龍馬再從文件袋裡抽出兩份紙質品,擱在于謹劍的工作記錄表上用手掌蓋住,慢慢推在燕景宗面前:「那麼這兩份東西,就太巧合了,希望燕先生還能說僅僅只是巧合——我善意地提醒燕先生一句:請不要用手碰觸。」
隨著飯島龍馬戴著白手套的手掌翻開,映入燕景宗眼帘的是兩張中央銀行發行的法幣。鈔票嶄新,故總理孫中山的頭像赫然在目,票面值壹圓,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印。這兩張看似毫無異處的法幣卻讓燕景宗變了臉色,沉聲讀道:「G267513H,G315762H。」
很是滿意燕景宗的職業素養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發現鈔票上的特異之處一般,飯島龍馬讚賞地點點頭,用戴了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兩張鈔票收在了一個信封里:「找到冠字號碼連號的鈔票,那只需要在銀行取新鈔票就可以了,可是要想找到六個號碼正反順序顛倒的,非有心者不能為之,那恐怕需要印鈔廠配合才可以了吧。」
燕景宗哈哈笑道:「我看過一部英國電影,名字我忘記了,拍的內容是一戰期間的間諜片。兩個德國間諜接頭的信物是撕開的一張英鎊,一人半張,兩張合在一起時嚴絲合縫即確認身份。當時我內子都笑壞了,說:『這不是傻缺麼?誰會帶半張鈔票在身上?如果讓英國秘密保安局抓獲了他們,這半張鈔票就直接成為絞死他們的鐵證了,辯無可辯。』」
飯島龍馬:「就是這樣的呢。作為職業特工來說某些秘密工具必不可少,但絕不可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為有妖。但是一張完整的一元錢鈔票,除非是天皇陛下,那麼帶在任何人身上都沒有任何不合理之處。而作為接頭時確認身份的信物,如果不是有心人專門把這兩張鈔票提出來,混在一堆鈔票的錢包里的話,也不會讓反間諜部門的人發現有什麼異樣。」
燕景宗毫不擔心地說道:「既然飯島隊長已經提醒我不要用手碰觸了,那麼其中一張鈔票上肯定有我的指紋——謝謝您的公平對待。」
飯島龍馬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兩張。」
燕景宗整個人仿佛在瞬間就凍成了冰雕,心臟都好象停止了跳動,唯一能有自主活動機能的就是那對瞳孔在交感神經的支配下慢慢縮小。
飯島龍馬繼續微笑著,但在充滿笑意的雙眼中已經隱約帶上有如實質般的利刃:「需要我提供鑑定報告給燕先生看看嗎?兩張鈔票上都有三個人的指紋,您的,和另外一個人的,第三個人是檢查這兩張鈔票的憲兵。」
燕景宗的雙唇艱難地張合了兩下都沒有發出聲音,張到第三次才勉強說道:「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除非是有人在有意地陷害我。飯島隊長可以告訴我這兩張鈔票是怎麼樣到您手上的嗎?」
飯島龍馬搖了搖頭:「那不是提供燕先生編造理由的基礎了嗎?其實燕先生自己心裡最清楚,作為接頭的信物,兩張都經過您的手,留下了指紋,您赴武漢之前,您把另一張給了誰?恐怕我都不會比您更清楚。那麼在武漢,您又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用這信物進行接頭的,您還是比我更清楚。那麼這兩張鈔票是誰交到我手上的,現在您還不知道嗎?」
聽飯島龍馬說完,燕景宗在幾秒鐘後好象恢復了身體活動的能力,那對瞳孔也在漸漸擴回正常的大小。
飯島龍馬似為自嘲實為嘲笑地一笑:「哎呀!真是言多必失啊,高興之下我竟然口無遮攔了!燕先生現在心中所想的……是不是那個人在拒捕中已經被憲兵隊擊斃,死人是不會開口指證您的,但是他在死前竟然忘記了銷毀這兩張鈔票,才讓細心的我偶然間發現了號碼不對,再聯想起警察總監部屢次的泄密事件,就查驗了鈔票上的指紋,恰好就對上您了?」
燕景宗恢復了全部的鎮定,淡然地看著飯島龍馬不吭聲。
讚賞地點了點頭,飯島龍馬說道:「就是這樣的呢,言多必失!在這樣極端不利的局面下最好別開口,因為沒有想好理由的話,開口越多,破綻就越多啊!好的,其實我還是很想見識燕先生的能力的,期待您怎麼可以把這樣極端不利的局面給扭轉回來!那麼好,我可以給時間燕先生去多想想,以示我們交手的公平!」
燕景宗冷靜地看著已經站起身的飯島龍馬:「飯島隊長還有什麼證據?不妨全部拿出來,一次把我釘死,省得費事。」
飯島龍馬笑著搖搖頭,站起來身來,把桌面上的文件袋抓起來一把塞在服部八重藏的懷裡:「燕先生,其實我也很忙呢,沒有時間全用在您一個人身上,下面的事情我就做一個旁觀者好了,另外的證據我會交給接手審訊的別人手上。」說著,飯島龍馬還微微鞠躬稍稍頷首:「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