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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招募

2024-09-01 12:19:52 作者: 流浪的軍刀

  尚稚:「三天才不過六碗霉米,飯島中佐是出不起這六碗米還是等不起三天?」

  飯島龍馬看向燕景宗,臉上的微笑看似詢問,更像是想知道燕景宗的態度。

  燕景宗的臉龐籠罩在自己吐出的青煙之後,沉聲蔓語地說道:「如果他對了,則證明我的推薦沒錯;如果他錯了,則證明我槍斃他的建議是對的。橫豎我都不吃虧,那麼我對飯島隊長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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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球被踢了回來,飯島龍馬也不惱火,神色愉快地衝著尚稚說道:「三天,六碗粉蒸肉。這個價碼我出得起。」

  隨著服部八重藏收回了毛瑟手槍和那隻蠻力無窮似的巴掌,尚稚才得以重新抬起腦袋,仿佛真是副混不吝的痞子模樣在奸笑:「如果我對了,等三天後飯島中佐再來的時候,也許我的價碼就不是今天的了?」

  飯島龍馬正了正軍帽,挺直腰板微微頷首:「我也出得起。」

  隨著飯島龍馬的腳步走出審訊室,燕景宗在監獄大院裡再次掏出了煙匣,初冬的武漢全然沒了火爐城市的丁點跡象,空氣中的濕度更令人覺得寒氣森森,連續三根火柴都被呼呼北風吹滅,在摳出第四根火柴棍之前,一團明亮的火光已然騰在燕景宗眼前。

  微微抬起眼瞼看了眼這個純黃銅製作的日本陸軍制式煤油打火機,以及打火機的主人,燕景宗抬起雙手合掌圍起搖曳不定的火苗,深深一大口吸燃了香菸。在青煙繚繞中,燕景宗眯縫著一雙虎眼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除非他剛好神經質的老毛病發作的話,那麼他一定說得都對。」

  飯島龍馬摁下打火機蓋並托手伸在燕景宗面前:「送給燕處長吧,防風的。」

  微微搖了搖頭,燕景宗道:「謝謝。但是不防風更有意思。因為在多次點不著的情況下突然點著了能吸上一枝菸捲時,作為不吸菸不喝酒的飯島閣下,很難想像那股感覺有多麼欣喜和美妙。」

  飯島龍馬也不介意,收回了打火機:「所以燕處長強力推薦他、並且剛才還極力保他不死,是為了挑戰自己,或者說是享受堂堂正正贏了他的感覺?」

  燕景宗:「作為軍人,不容許我有這些私人的感受。但是飯島隊長說得沒錯,我沒有堂堂正正贏過他,這點對於我的職業生涯來說是羞辱。」

  飯島龍馬:「如果在半個月前,燕處長從長沙輾轉來到武漢之時,尚先生早已被當成無用的刑事罪犯而處決。燕處長會做何感想?」

  燕景宗難得地笑了笑:「在決定與貴軍合作之前,唐先生給了我三個可行目的地的選擇,為什麼我選擇武漢而不是北平或者上海?因為除了我同樣熟悉武漢之外,唐先生也介紹了我的直接合作對象、也就是飯島隊長您。按照我對您的了解,在您沒有探察清楚他最後一絲價值之前,您絕不會輕易殺了任何一個可能對您有所幫助的人。」

  飯島龍馬:「可是他未必會合作,很可能在我放出他之後,他立即就找機會溜掉了,就像他對燕處長做的事情一樣。」

  燕景宗:「他會合作,但不會再溜了。因為他已經兩次叛變了原來的陣營,這兩個陣營都不會再重新接受他,他已經無路可去。而且他知道貴軍對於中國合作者的忍耐程度,一旦再抓住他,肯定會殺了他。」

  飯島龍馬:「所以,是因為他怕死?」

  燕景宗:「他不怕,剛才的表現飯島隊長應該已經可以確定這點,而是一種奇怪的思想……我應該這麼說,他有點神經質,雖然不嚴重,不至於影響到大部分的日常的思維和行為,但讓他很固執,並且很敏感。導致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讓他覺得必須在能力上處處高人一頭,這一點相信您從他剛才的表現上也能確定了。所以一旦他再次叛變了這個陣營,而導致被殺,那麼對於他來說,損失的不是生命,而是失去了一個……用北方話來說,就是顯擺,這才是他最大的損失。因為他不在乎是在哪個陣營里去顯擺,他只在乎還能不能顯擺,這是一個可以顯擺的機會。我雖然沒有贏過他,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贏過我,而他在共產黨和軍統方面已經沒有了立錐之地,顯然貴軍也不可能任他在黑市上倒賣軍火了,所以他不會主動放棄這個唯一還可以顯擺的機會。」

  飯島龍馬:「燕處長之前所處的陣營,除了帝國之外,和共產黨也斗得不少,其實燕處長一樣了解共產黨?」

  波瀾不驚地回視著飯島龍馬鏡片後面刻意表現出來、卻又僅僅只表現出來得一點點似有若無的疑問的眼神,燕景宗輕輕點了點頭:「所以我說他的判定是對的。飯島隊長對於中國的一切,研究得不比我少,不是一樣很清楚他的判定是對的嗎。」

  飯島龍馬眼中的神色轉換回溫文儒雅:「國共合作嗎?哎呀,也是呢。如果我是共黨分子,看見軍統幹了這麼一件大大痛快人心的事情,恐怕也不甘落後吧。而我又不喜歡在敵後進行恐怖暗殺那一套,所以一定選擇命令新四軍進行正面攻擊,這樣的話,得到的讚譽也不會比軍統少吧。」

  燕景宗:「然,其實他們還是在和國民黨叫勁。」

  飯島龍馬:「而且新四軍的軍部還設置於漢口,所以漢口周圍一定還遺留著他們不少的散亂部隊吧,畢竟他們都是打習慣了游擊戰術的部隊,太有化整為零生存在山林和鄉間的本事了,那麼順理成章的,襲擊劉家廟方向的帝國陸軍據點也是最為正常的吧。其實這只是很簡單的推理呢,燕處長也是這樣得出的結論吧。」

  燕景宗:「但是飯島隊長和我畢竟沒有當過共黨,所以我們無法準確計算出共黨分子的反應速度為多少,那麼就無法預算出最為接近襲擊發生的時間。」

  飯島龍馬:「不可否認,在這一點上,他確實比我們要更強一點。」

  燕景宗:「其實飯島隊長已經足夠確定他的價值了,用不著他再加碼。」

  飯島龍馬:「還是被燕處長看穿了呢!我身處外界,掌握著一切的信息來源,有著充足的條件去綜合判斷出這些結論。可是他被帝國陸軍從進駐武漢開始就單獨囚禁到現在,是在與世隔絕、還有說錯一個字就死的條件下做出的這些判定,竟然和我的判定完全一樣,怎麼可能一文不值?唉,其實還是因為日本人的天性吧,太謹慎了點,惟恐做出了一筆賠本的買賣呢。」

  燕景宗:「但是飯島隊長馬上就要處決他了……」抬腕看了看價值不菲的英納格手錶,燕景宗繼續說道:「不到一個小時之內。」

  飯島龍馬:「因為我在這麼寒冷的環境下,還在監獄裡陪著燕先生聊天?」

  燕景宗:「然。飯島隊長可不是這麼有閒暇的人陪我閒聊,等在這裡無非就是方便下達處決命令,或者再次進去招募他。他說三天之內,飯島隊長不是按照他說出口的時間算,是按照前天日租界被襲擊的時間開始算,那麼前天、昨天、今天,到今天22時正,正好三天。」

  飯島龍馬笑了笑:「幸虧燕先生已經是我們的合作者燕處長了,不是敵人,否則有這樣了解我的敵人,一定會是一件很苦惱的事情吧。其實燕處長是想勸說我,按照他說出口的時間開始算吧?」

  燕景宗也難得地笑了笑,並沒有正面回答。

  飯島龍馬讓身展臂歪歪側頭,示意走吧:「燕夫人還等待在更為苦寒的牆外呢,既然是燕處長的建議,於私我必須給面子,於公也確實對他不公平,我接受。」

  燕景宗才邁出一步,正見監獄大門側邊的辦公樓里匆匆跑出一名少尉,立定在飯島龍馬面前敬禮,雙手送上一份抄文,神色緊張地用日語報告。

  擺手命令少尉繼續進去值班,飯島龍馬看了幾眼抄文,抬頭就衝著燕景宗苦笑:「是按照燕處長的三天算還是我的三天算,都已經不太重要了。距離他說出口的時間,到現在有沒有三十分鐘?張公堤上的一個據點被共產黨新四軍摧毀了,六名帝國陸軍官兵凋落,丟失輕機槍一挺,以及這個機槍戰鬥組的全部武器裝備。」

  燕景宗:「有沒有可能是忠義救國軍?戴先生整頓訓練了一年時間,軍事委員會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教導第一團的骨幹領導著的國軍的潰散部隊,郭斌他們一樣具有小規模野戰攻堅的能力。」

  飯島龍馬還是苦笑著說道:「現場勘察報告,除了武器裝備、糧食被服,就連牆上的釘子都被拔走了。燕處長原先的老闆戴老闆……有這樣窮嗎?」

  燕景宗也陪著苦笑了一下:「像是共黨幹的事兒。」

  飯島龍馬長聲嘆道:「也好,沒有浪費我等在這裡三十分鐘,不用再白跑一趟,我要進去當他的老闆了。燕處長還願意陪我同行嗎?」

  燕景宗:「這就不了吧,非常感謝飯島隊長的體恤,但是我那位看見監獄就不適的拙荊還在外面等著呢,牆外可比裡面冷多了。」

  飯島龍馬並不勉強,點頭說道:「是呢,早點回去休息吧,又是一起針對帝國陸軍的襲擊,機動處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忙。但是燕處長覺得他會開出什麼條件?」

  燕景宗搖了搖頭:「猜不到,但肯定是很荒謬的條件。」

  飯島龍馬笑著轉身:「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啊。」

  燕景宗大步出了監獄,向等候在監獄外面的服部八重藏等憲兵隊幾名軍官交代了幾聲,返回了自己的豐田AA型座駕上。

  車門開啟再關閉的短暫時間裡,破縫而入的料峭寒風令於瑾劍再次裹緊了肩上的貂皮,憐惜地看著自己丈夫已經凍得發青的臉龐:「順利嗎?」

  從後視鏡里看著服部八重藏等人都已經沒看著這邊而是在自行聊天,燕景宗隨口支吾了一聲,用眼神詢問。

  同樣是看了眼後視鏡,估算距離上不可能再被服部八重藏聽見,於瑾劍再才說道:「報告夜鶯站長:檢查過了,確認車上沒有錄音設備。報告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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