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真當歲月靜好呢

  按著南錦屏的吩咐，那採花賊余青的房間也被搜羅了個乾淨，果然不出她所料，還真從這賊的手裡找到了一些東西。

  如今這些好東西都被呈了上來，南錦屏伸手拿起來一個，還在手裡掂了掂，最後看了看那底上的記號，果然是就是這一批。

  「給了一大半，陳秀娥請人做事也怪大方的。」

  她將手裡的東西扔回去，念叨了這麼一句。

  

  木箱子哐啷一聲被她一手蓋上，從裡頭映出來的銀色的光從她的手背上顫動又消失了。

  「收下去吧，看著別丟了，這些可都是以後要用的證據呢。」

  府里的守衛連夜盯梢，前門後門都給在暗地裡看的嚴嚴實實，不為別的，那守將家裡的媒婆可是有動作了。

  素梅從勝意院的前院走到後院裡來，她家小姐這會兒又正在躺椅上眯著眼睛曬這冬日的太陽了。

  聽到有步子聲走近又停下來，南錦屏閉著眼睛問道：「如何了，那位劉恆守將家裡，可有遣了媒婆偷偷上門了？」

  素梅搖頭，「沒有，咱們的人盯得死死的，但是沒有什麼人拿了拜貼進來過咱們侯府啊。」

  是嗎，她慢慢睜開眼睛，抬手微微擋住了頭頂上的陽光。

  納采，是六禮的第一禮，是男方欲與女方結親時，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親，送禮求婚，在得到應允後，再請媒妁正式向女家納「採擇之禮」。

  它不是最重要，但是卻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否則自古就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說了。

  「那就讓眼睛別只盯著前門後門了，給我盯緊了謝紅香的翠微堂和西苑留燕居。」

  她倒是要看看，這兩個人裡頭，最後這媒婆會找上誰去。

  聽到新吩咐的素梅眨了眨眼睛，「小姐，陳秀娥今個帶著陳嬤嬤出府了。」

  所以她們不用聽盯著留燕居了。

  「去哪了？」

  素梅答道：「陳秀娥和陳嬤嬤去逛了好幾家的成衣鋪子，看的都是春閨少女冬日裡所穿用的衣裳。」

  原來是給她的寶貝大女兒南落霞買衣裳去了，南錦屏放下去手，陳秀娥的動作這麼快，她是真篤定啊。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她們認為此事一定能成。

  「算了，咱們又不是抓人，吩咐下去，盯著就成，有異常情況就回來報給我。」

  她臉上笑眯眯，細長的手指伸出來往上一下一下的抓著，仿佛在攀折光線的因果。

  「然後那劉恆守將那邊，也派幾個咱們的人去他家大門口外頭看著，這媒婆辦完了事，哪有不給主人家回一嘴的道理。」

  對啊，那媒婆肯定是得回去劉府的，素梅哎呀一聲，連聲說了幾句「小姐的這個主意好」。

  就是隨意說說罷了，哪個人不得是有來有回呢。

  她慢吞吞的，又吐出來一句話。

  「這幾天多給三姨娘念叨著，讓她多去垂絲院裡坐坐，省的到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還真當歲月靜好呢。」

  杜鵑站在旁邊，聽的沒憋住噗嗤一聲笑。

  「有小姐您在這侯府里鎮著，侯府那就是銅牆鐵壁，什麼妖魔鬼怪都進不來，這裡頭的魑魅魍魎也跑不出去，三姨娘可不就是過得歲月靜好嘛。」

  南錦屏在躺椅上扭頭假意嗔了杜鵑一眼，她咯咯笑著，飛了個眼刀過去。

  「花嘴，還我鎮著，說的我跟鍾馗那門神似的。」

  杜鵑忙擺手搖頭，「那可沒有，奴婢們的小姐如花似玉，是天底下最美的。」

  南錦屏哼哼一聲，故意拿捏著嬌滴滴的調子掩嘴笑道：「快別貧嘴了，去幹活吧，我說的話送到了嗎？」

  素梅拉了杜鵑往前院走：「這就走了。」

  她一邊走一邊給旁邊站著的月三四個人甩了個眼神，讓她們看好小姐，不能讓她這種天在外頭睡著了。

  如此盯了兩天，侯府裡頭什麼鬼也沒盯出來，劉恆劉守將那裡倒是有結果了。

  那媒婆快晌午的時候，邁著歡快的步子進了劉府去了，又過去不到三刻鐘，媒婆滿臉含笑的帶了一堆好東西回家去了。

  下頭人將這消息飛快地報上來，南錦屏正在用著午膳，今個廚房裡做了一道非常鮮美的魚湯，肉鮮味美，湯頭濃白，出鍋時上頭再撒下來一把小蔥花，好看又好喝。

  她正一湯匙一湯匙的吹一吹往嘴裡送著，外頭的小紙條捲成的小紙卷讓素梅遞到了她眼前。

  南錦屏打開瞧了一眼，隨手把紙卷扔進了旁邊的陶炭盆里，這媒婆又上了劉府的門，臨走時還帶走了一車東西，看來納彩一事已經成了。

  素梅問道：「小姐，那上頭說了什麼呀？」

  「沒什麼，就說外頭媒婆的事兒都幹完了，接下來就該到問名了。」

  她停下了手裡的湯匙，神色里有些疑惑。

  「我記得，侯府小姐們的生辰八字，都是收在謝紅香那裡的吧？」

  素梅嗯了一聲，說道：「夫人早早仙去，侯府也沒有另娶續弦，所以小姐們的生辰八字都是交給了老夫人收著的。」

  南錦屏伸手攏了攏一邊散下來的一縷秀髮，她嘴角半勾著，漫不經心的斂起眸。

  「有意思了，我都讓她潛心禮佛，再不問外事了，沒想到她還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攪事呢。」

  她手裡的湯匙一下從指尖滑了下去，啪嗒一聲掉到了下邊盛著魚湯的小瓷碗裡，聲音清脆，卻帶了些涼意。

  「先不查前門後門的進出了，咱們查查這兩天翠微堂里的人員進出吧。」

  或許能給她帶來新的驚喜呢。

  手底下人動作快，這也多虧了現如今南錦屏自己已經牢牢的掌控了整個侯府，里里外外都是忠於她的人，她這邊吃飯的時候不過是一句話下去，還在消食呢，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盯在翠微堂外頭的一個小廝跟著來報，他彎著腰站在一邊，兩隻眼睛除了腳底下，旁的一看也不敢亂看。

  南錦屏從外頭進屋來，她一邊走一邊打量了那小廝一眼，現如今外頭下的新雪還沒化去，因為天氣實在是太冷了，零下十幾度，那些路旁的雪堆還都好著呢。

  待她坐下之時，正好瞧見了那小廝的兩邊膝蓋上，還有因為屋裡溫度高而在緩慢融化的冰晶。

  想來，是剛從哪個雪堆里出來。

  素梅站在往前一點的地方，她跟那小廝說道：「昨天都有哪些人進出過翠微堂，前邊椅子上坐的就是咱們府里的二小姐，你直接說就行了。」

  那小廝嗯嗯兩聲，又往下彎了彎腰低低的說了聲好。

  南錦屏眉頭蹙了一秒，她對著付款揮了揮手，扭頭對她低聲說了句什麼。

  只見杜鵑臉上的神色稍微一變，看了一眼屋裡站著的那小廝後出去了。

  下頭的丫鬟迅速的將屋裡的炭盆推到了那小廝身旁，突然的動作還把那人給嚇了一跳，杜鵑後頭的倆丫鬟一個手裡抱了個矮墩子，另一個托盤裡放了一杯熱茶。

  親手將那杯熱茶捧給這小廝，杜鵑彎著唇。

  「小姐說先喝口熱茶潤潤喉暖暖手，你坐下喝就成，不用顧忌什麼。」

  那小廝愣了兩三秒，哦哦兩聲接了過去，身子坐在那矮墩子上也不敢多坐著，瞧著他就是在用兩腿支著。

  按著這人說的，昨個進了翠微堂里的的人裡頭，最值得懷疑的人就是一個送菜的婆子。

  「送菜的，送菜的不是都送到大廚房去嗎？」

  南錦屏一手支著額頭，目光幽幽。

  「怎麼，翠微堂里也要青菜？」

  小廝答道：「之前是不要的，這一陣兒開始要了。」

  所以那劉府請的媒婆就是這樣進了侯府又出去了的，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勾唇笑出了聲。

  竟然用這種辦法，也不知道那媒婆覺不覺得自己委屈，這種情況的差事想必她也是才遇上頭一遭吧。

  屋裡那小廝搓著兩手，一會就看一看旁邊的杜鵑，不知道自己是該下去還是再等會。

  南錦屏抬起眸子，微不可見的打量了他一眼，這人一直在搓手，尤其是炭盆搬到他身邊以後，她定睛一瞧，那小廝的兩手紅紅腫腫，是凍得生凍瘡了，還有他身上那件略顯單薄的大棉衣，看著也是以前的，都有小塊的補丁了。

  她垂下眼去，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片刻之後又抬起了頭來，看向那小廝道：「你們守在翠微堂的人，差事這次辦的不錯，消息很及時。」

  那小廝咧著嘴小幅度的笑了笑，兩手攥著緊。

  她手上一動，叫了一聲：「素梅。」

  「賞他們這幾人一吊錢，算是這次有功的賞賜了。」

  那小廝眼中瞬間迸發出了光亮，沒想到來了二小姐的院裡說幾句話，不僅有熱茶喝，還有賞錢拿。

  最後這小廝拿了錢喜不自勝，覺得這二小姐除了身子弱老生病，其他的真是哪哪都好，他看著如同仙女/菩薩一般。

  小廝千恩萬謝的退下去了，南錦屏卻始終未能展顏。

  到了晚間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暖洋洋的被窩裡，卻叫住了收拾完一切，正要往外走的素梅。

  素梅回頭又給她掖了掖被角，「小姐還有什麼要吩咐我的呀？」

  南錦屏眨了眨眼睛，向她問道：「咱們侯府在冊的下人前苑後苑裡加起來，我記得一共有82個人？」

  「這個奴婢不太清楚，府里的馬管家應該知道，要不明日奴婢讓他來一趟？」

  「不用了，馬管家都老人家了，別再路上摔著，不用勞煩他了，我記得就是這個數，可能會多出來幾個。」

  她在被窩裡動了動身子，滾到床沿邊上。

  「你明日去前苑馬管家那裡一趟，就按著侯府的人頭冊子走個數，從我的私庫里取出來些銀子，到外頭去給咱們府里的下人們都定下一身新的厚實棉襖來，讓大家別凍著了。」

  素梅聽後，她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南錦屏看她這反應，眉頭一皺心裡叫了一聲糟糕，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開口探問道：「難不成我私庫里的銀子都花光了？」

  「不是太后娘娘剛賞了我一筆嗎？也沒了？」

  素梅被她逗笑了，「有，還有好多呢。」

  她又樂起來，兩手抱著在被窩裡驕傲撅著小嘴。

  「我就說我這麼節省，不能花的這麼快嘛。」

  於是兩三天後，從府外頭加急趕製成的一批批新棉服就送到了侯府的各個下人手裡，不論小孩老人，也不論新進府的還是早進府的，待遇都是一視同仁。

  府裡頭的下人們都一齊受了這主家小姐的恩惠，不禁紛紛感念這二小姐人心眼好，又知曉二小姐病重，便不約而同的給南錦屏祈福。

  也就是今日，南錦屏又讓人叫來了之前來過勝意院的那個盯梢翠微堂的小廝。

  她打量著那小廝身上仍舊穿著的舊棉襖，開口問他。

  「怎麼沒穿新棉襖呢？」

  小廝拍了拍身上的舊棉襖，笑的有些靦腆。

  「沒事，暖和，小的裡頭還穿著一個小棉襖呢，也是新的嘞。」

  南錦屏「哦」了一聲，目露探尋之意。

  那小廝說的激動，兩隻眼睛又亮起來，格外的黑白分明。

  「多虧了上回小姐賞下來的那一吊錢，我們幾個人平均分了分，小的帶回了家給了老娘，老娘用這錢去坊市里買了些去歲人家剩下來的的棉花，給小的又做了一個小棉襖穿裡頭了，棉花雖然是去歲的，但都是新的積貨，可暖和了。」

  南錦屏聽著笑了，能撿漏到去年棉花的箱底貨，這小廝也算是命不錯的。

  那小廝嘿嘿兩聲，又搓著兩手不好意思了。

  「今年天冷，小的老娘身子骨不好，小的便自作主張把小姐用自己的銀子給我們在外頭趕製的大棉襖給老娘穿了，老娘穿上手心裡都熱乎了呢。」

  這回不僅南錦屏聽了這話笑開，旁邊的素梅和杜鵑也給逗笑了，這小子年紀不大，說話也憨憨的，就是讓人覺得挺好玩。

  「那你做的不錯，老人家不太抗凍的，她有你這個孝順兒子命好。」

  那小廝又給她誇了回來，「還多虧了二小姐您心善，還給我們這些奴才們花銀子做棉襖。」

  「小的回家的時候，住在我們那一片的鄰居們都羨慕我，說我命好能在侯府里做活，咱們府里的下人奴才們都說二小姐是活菩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