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看的好像是她,又不是她
2024-09-03 20:23:32
作者: 十生
南錦屏抬眼看他,微微眨了一下眸子。
片刻後,她輕聲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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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三人迅速走遠,雪白色的大氅在門外翩飛成花,轉瞬之間便沒了蹤影。
越珮璟站在門前,靜默無聲地注視著那長長道路的拐角處,他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冷風吹起寬大的袖子,沉黑的眼球之內無端便起了風波。
此一番選妃之禍,徐皇后對太子妥協,在他預料之外,亦在他猜想之中。
小狐狸她自己沒有籌碼,可矛盾的是,小狐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枚鮮有人知的重量級籌碼。
烈烈寒風中,他兩邊的鬢髮被不間斷的冷風爭先恐後的吹起,越珮璟迎風而立,長長睫毛下的桃花眼一眨不眨。
少頃,他輕輕開口,喚了一聲。
「雁山。」
侍衛統領雁山立即出現,他長劍抱臂,彎腰行禮。
「屬下在,爺您有何吩咐?」
越珮璟微微揚起下頜,神情里是一貫的沉著冷靜,他壓下心裡的擔憂之情,再開口時從容自若。
「南二是第一次進宮,對要去的皇后坤寧宮還不熟悉,你找個人帶著她,走一條正確的路,別讓有心人帶她走錯了。」
雁山拱手應道:「是。」
越珮璟皺著眉頭,好似還有些不放心,像是沒有交代完全,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向他站在旁邊侍衛統領,又有一句衝口而出。
「父皇未時過半便會從乾清宮出來,到時儀仗轎輦的沿途會路過後宮的幾條長街。」
聽到這話的雁山也一凝眉,爺說陛下的這些做什麼,眼前又有那一道飄揚的金邊划過,他當即眼明心亮。
「屬下明白。」
越珮璟動了動手指,轉身走進房裡去。
「去吧,讓下人準備一下,一刻鐘以後,本殿也要進宮去探望皇奶奶,要行事迅速,不得拖延。」
坤寧宮內,皇后徐曾柔和她身邊的老嬤嬤靜善正垂堂高坐。
徐曾柔手裡翻看著案頭上的那幾張黃紙,這是她的人這幾日裡迅速搜集到的,關於鎮北大將軍方子毅的一切資料。
此人剛毅堅韌、敏銳果決,且練兵有術,手下之兵無一不有以一當十之勇,十幾年間戍守北疆寒苦之地,共和外邦外族起過大小戰役四十餘起,勝仗十之八九,在北疆一片地域內外皆有威望。
更為讓人震驚的是,此人十分年輕,到現在也不過是而立過半,是真正的正當壯年。
不過自從十幾年前來過豐都城一次,便再也沒有涉足過,即使是其妹方明麗的故去,也未能撬動他的一分柔軟心念。
身側的靜善嬤嬤低頭詢問道:「娘娘,這人,殿下可能用?」
徐曾柔手下又往後翻了翻,她的手指停落在後邊幾張的記載之上,看著那幾行文字,徐曾柔笑了,她微微用力,手上的護甲便在上好的桌子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痕跡。
「豐都城是方子毅的一片傷心地,可這裡也有一個人,讓他不得不回來看看這片地方。」
「本宮還當有多鐵石心腸呢,」她把手下的那張紙抽出,手臂一動遞給靜善,「看看,這不還是挺上心的嗎。」
靜善細細的看了幾眼,開口道:「一日三餐,起居飲食,均無微不至,看來這位方將軍心裡還是沒放下。」
徐曾柔艷麗的嘴角一勾,她冷冷的輕哼一聲,一手冷酷無情的抬起,將案上的那幾張黃紙投入到了案前的火盆里。
「他當然放不下了,方子毅可就只有方明麗一個妹妹,如今他心愛的妹妹早已故去,只在豐都留下了一個小女兒,不管是悔恨還是歉疚,都得好好的照拂著。」
徐曾柔故作惋惜的嘆息一聲,五指輕輕撫了撫鬢邊的頭髮,甚是快意的開口。
「放不下便好,正好也就如了本宮的意,當年他那驚艷絕絕的妹妹如此,希望這當哥哥的,也能聽話的長些心思,只是千萬不要再學了他那妹妹,本宮年紀大了,也不想再多費腦子。」
話里話外皆是嘲諷的意思,靜善也隨之將她手裡的那一張紙也燒了進去,她看了看旁邊的五輪漏刻,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她在一旁輕聲開口,細細勸道:「能為咱們太子殿下所用,是他們方氏一族的榮幸,反正殿下也對那位南二小姐如此執拗,既如此,娘娘不若就隨了殿下的意思……」
提起來太子越連雲,皇后徐曾柔方才還面帶笑容的臉上頃刻之間便烏雲密布,她眉頭狠狠一皺,話語裡有些拿捏不住的氣惱之意。
「本宮還能怎麼樣,今日派人宣那方明麗之女進宮,這不已經隨了他的意思麼?」
靜善動了動嘴又閉上,她看了看正怒在心頭的徐曾柔,抿緊了嘴巴點了點頭後道:「是。」
皇后徐曾柔頭疼得很,她這兒子本來是一向讓她很是省心的,偏偏在這件事上,不但狠了心要和她這個做母后的對著幹,而且做出來的事情真是讓她覺得滑天下之大稽。
徐曾柔氣的敲了敲桌子,上好的花梨木木咚咚作響。
「不過是小小一個太子妃的位置,他就敢跟本宮對著幹,自從那日被本宮訓斥一通後,回到東宮不但沒有好好反省,反而還鬧起了絕食。」
她一聲冷笑,五指緊緊的握起:「堂堂太子之尊,卻為了一介女子鬧絕食,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真是讓我失望!」
太子殿下這事情著實做的有失偏頗,本來這太子妃的人選早已選定。
靜善嬤嬤又想起來她收起來的那幾張女兒家的畫像,若是挑在豐都城裡,皇后娘娘為太子定下了明國公的孫女、文鵲鄉君裘夢夢;若是挑在他南方外家母族,那定下的則是鄭將軍之女,權勢品貌無一不足,甚是相配。
不過這位南二小姐,靜善暗暗吐出來一口氣,這小家碧玉里也有小家碧玉的好處,她上前,輕聲對著徐曾柔勸慰。
「娘娘莫氣,雖然太子殿下是與您置氣過了些,但是現在再看,若是選了這永安侯之女,也不算太虧。」
徐曾柔細眉緊蹙,「本宮看是虧了不少。」
靜善嬤嬤哎了一聲,搖了搖頭。
「她沒有一個多麼顯赫的母家,舅父那裡的勢力又正好合適,將來咱們殿下得登大寶,就不會有外戚干權之患,十幾年內北疆又可高枕無憂。」
她伸手指向南方,又一比劃道:「南方有家主把持,勢力早已連成一片,皇權更替,殿下的皇位卻可坐的穩穩噹噹,這可少了不少的麻煩呢。」
這些道理徐皇后自己不是不知曉,但是小小侯爵之女,偏配她的太子兒子,她總是覺得不怎麼相配的,不過是攀了天家這高枝。
但是這般結合,他們好處占盡,將來也好拿捏。
這樣想著,徐曾柔冷呵一聲,雖然言語仍然不樂意,臉色上倒是好了許多。
靜善見她稍有緩和之意,忙在一旁趁熱打鐵。
「尤其還有那姑娘她自己呀。」
靜善嬤嬤眼色一變,更小聲地說道:「那南二小姐厲害著呢,只要咱們運用得當……」
是了,這方明麗生的孩子雖然這不成那不行,但是偏偏帶了一股怪異的能力,幾次三番讓她的手下人吃癟,派出去的人只要遇上她,就全然成不了事。
徐曾柔又想起來那十幾具屍體,根據她的暗衛所言,這些人生前最後都變成了活死人,嚇人得很。
她眉眼又皺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覆了下來,半信半不信的樣子。
「嬤嬤你說的這個,雖然事實已經在本宮案前呈上來過,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須得由本宮自己瞧瞧,再做定奪。」
「倘若沒有,那便也就過了這事,倘若真有奇異之處……」
徐曾柔面容一變,兩眼之中迸出強烈的殺意。
「為保日後大計,就算她能和我們綁在一條船上,也少不得要尋個穩妥的法子對她控制一二。」
「如此,本宮才能心安。」
靜善自然也知曉,她早已考慮萬全。
「這些事情奴婢都省得,只待此事落定,便會悄悄派出人去尋找,天下之大,不信就沒有克神制奇的法子。」
說出來這件攔在她心上的事,徐曾柔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不管那是什麼,終究是駭人聽聞。
她一手撐著額頭,精緻的眼妝下,那兩隻烏黑的眸子裡儘是一片冰寒。
「可以多問問我父親找到的馭獸一族,本宮覺得,他們的本事和能力似乎有些相像,控人控物,像是同出一宗。」
靜善彎腰闔眸,眼底一片精光閃過。
「這是自然,奴婢不會捨近求遠的。」
徐皇后這才閉了眼扭回了頭去,要她接受方明麗生的女兒作為兒媳,實在是膈應的緊,不過目前權宜之計,也只得如此了。
靜善又偏過頭,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漏刻,已經走動過去一格了,想來兩人都應該來的差不多了。
待徐曾柔的呼吸和緩些許,靜善嬤嬤往宮外瞧了瞧,開口提醒她。
「這時辰,許那南二小姐應該已經到了宮門口了,奴婢是先讓人宣了旨意,後頭才趕去東宮知會殿下一聲的,想來太子殿下應該也快到了。」
徐曾柔冷嗤一聲,毫不在意的邪邪一笑,到底是開口說了兩句話,但是眼睛一點也沒有要睜開的意思。
「靜善,就他那般將人放在心上,誰先來誰後到且還說不定呢,真是掉了我天家人的顏面。」
靜善轉身欲退,她提了裙裳,緩緩挪動著。
「不論如何,咱們為了殿下也得好生對待,宮內殿宇眾多,奴婢先下去派人去接進來那位南二小姐,別讓她看著花了眼、迷了路。」
「嗯。」
閉目養神的徐曾柔淺淺回了一聲,她支著額頭的手輕輕揉了揉穴位,忽的想起來更重要的,猛不丁又睜眼。
「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上,就今天了,趕在我兒到來之前,本宮倒是要試一試她。」
靜善嬤嬤垂手退了下去:「是。」
南錦屏坐在馬車之內,她靜靜地闔了眸子深思,此前匆匆回了侯府,聽了那內侍監傳的皇后口諭,便急急的上了馬車。
這身下的馬車趕得快,不肖兩刻鐘下去,她人就已經到了宮門之前。
趕來傳皇后口諭的內侍監手裡令牌朝著戍守宮門的官兵一亮,吊著嗓子唱了一聲:「咱家聽的是皇后娘娘的令,帶人進宮。」
兩邊的官兵立即就讓開了路,她身下的馬車暢通無阻,直到順貞門前。
到了順貞門,南錦屏就得下馬車了,宮內除了帝後,其他人不得縱馬駕車,只能走著進去。
站在順貞門的偏門下,南錦屏人似弱柳扶風一般從馬車上下來,一路行了幾步,皆是倚靠在她的丫鬟素梅的身上,臉白氣虛,看著弱極了。
順貞門偏門之內,有一小太監正彎腰垂首,靜靜地靠著紅色的宮牆等待著,冰冷的寒風之下他一動不動,看上去有如一尊雕塑一般。
想來這就是來皇后宮裡在此迎接她的人,南錦屏抬眼打量他,而後微微張口,虛虛的咳嗽了一聲。
聽到門前有聲音,那小太監才抬起頭,像是剛活過來一般五官舒展,下一秒便笑成了一朵花。
「勞煩問一句,請問門外的是南二小姐嗎?」
南錦屏看著那小太監站直了身子,對著她抬頭咧嘴一笑,一瞬間唇紅齒白,眉眼彎彎,甚是好看,也年輕的很。
她悄悄抿了抿嘴,這宮裡的太監都是這麼好看的男孩子麼,那倒是沒難麼嚇人了。
杜鵑替她應了一聲是,三人便被請進了順貞門內,那小太監彎腰作手,白淨的臉上笑的很是甜美。
「南二小姐這邊走。」
南錦屏整個人都裹在厚厚的雪白色披風裡,手扶著素梅和杜鵑,跟著他順著長長的宮道往前去了。
呼呼的冷風直衝著她的臉而來,南錦屏微微閉眼歪頭,就在那瞬間,她感覺前方好似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風過去,她慢慢睜開眼看向前頭那個帶路的小太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小太監剛剛回頭看了她一眼呢。
奇怪的是,他看的好像看的是她,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