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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淚痕,越小三都聽見了

2024-09-03 20:20:27 作者: 十生

  屋內的兩人毫無所覺,南錦屏閉了閉眼,雖然知道散魂這毒強勢,卻也沒想到不過才過去了十幾日時光,就已經有擴散之兆了。

  「萬老伯,這事他自己知道嗎?」

  

  萬從南瞟她一眼,面上愁緒頓起。

  「那小子活蹦亂跳的,身體看著好著呢,我也還沒告知他,總想著,看看能不能有奇蹟出現吧。」

  「當時若是沒有你提著他一口氣,他也挺不到這時候。」

  確實,散魂之毒陰損,一開始看著對身體傷害不大,但是其實主要作用在神經系統里,一丁點的劑量就能讓一個健康的成年人慢慢變得神智全無,瘋癲發狂,力氣還會變得特別大,讓人無法靠近。

  這味毒會在最後生生拔盡中毒之人身體裡所有的生機,更惡毒的是偏偏到了人生最後的時刻,這毒卻能再次讓中毒之人甦醒,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癲狂失控之後造成的慘狀,然後再親眼看到自己一身生機如疾風一般逝去,悲戚無力而亡。

  南錦屏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因為那一絲絲的緊張懼怕,她開始無意識的捻動著自己的手指。

  「這十幾天裡,他的的身體可曾出現過什麼不一樣的情況?」

  「不一樣的?」

  南錦屏點頭,尤其認真的盯著萬從南。

  「對,不同於以往、有別於尋常?」

  萬老頭眯起了眼睛,仔細回憶著這十幾日以來的種種,想著想著就往他的脈案邊走去,手抓起那本厚厚的本子就開始嘩啦啦的翻閱。

  找到了他要看的東西,萬從南直接遞給了南錦屏。

  「你中了風月亂的那晚,那小子為了降低你身上被燒起來的溫度,瞞著所有人下了大鎮國寺後山崖中的冰潭洞取冰,可給老夫我嚇的不輕。」

  「所以那天后的第二日,老夫一早就過去為他診脈,發現他那日盤踞在心脈處的毒團竟然安分了許多,當為一怪事。」

  原來她為風月亂所襲所困之時,越珮璟還曾偷偷的為她做下這般事,南錦屏蹙著眉,眼神里卻沾染出點點的濕意。

  剛剛醒來便大動內力,按理說氣血翻騰、元氣大失才是對的,而這時候身體虛弱,正是散魂作亂的好時機,沒想到這毒竟然老實了,著實非常奇怪。

  這到底是為什麼,她仔細的翻了翻那一日前後的脈案子,十分疑惑。

  「是因為受了冰潭洞裡的極端嚴寒促成的嗎?」

  萬從南嘖了一聲,捋著鬍子搖了搖頭。

  「老夫也不能確定,因為那天他也才從重度昏迷中剛剛醒來,而且剛醒就動了內力,我怕那毒再次反撲,給他用的藥也比之前多了兩成。」

  「或許也僅僅是藥物暫時在那一日壓制住了。」

  確實有這個可能,南錦屏抓緊了手裡的脈案,她也翻看過許多的醫書案例,沒有一例曾經記載過酷寒能夠抑制散魂毒發的時間。

  而萬從南這邊半垂著頭沉思良久,像是做出了什麼選擇似的,他緩緩抬起頭,神色里略微帶著一絲醫者共有的傷悲。

  「還有一件事,老夫當初聽了越小子的話,選擇隱瞞於你,如今這個時候,老夫覺得還是告訴你為好。」

  萬從南開口後,門外本來安靜聽著的那一道墨灰色的身影猛的一抖,一隻寬大的手緊緊的撐在了門牆上。

  不要、不要說……

  南錦屏詫異極了,她一邊眉頭挑起,抬手指了指萬從南,「他有事不讓老伯你,」

  隨後她的手指又指向了自己,「告訴我?」

  越珮璟竟然有事瞞了她,還是和散魂有關的事,這個烏龜王八蛋,有什麼不能跟她說的?

  那隻手收回來,她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周身的氣壓瞬時低了些許。

  「那還請萬老伯告訴我吧,總歸不會有比他毒素擴散更壞的消息了。」

  萬從南嘆息一聲,他繞過滿地的草藥筐子走回去,整個人比之前更加的憂心忡忡。

  「你也知道散魂催人心智,中毒的人最後都會化為瘋癲。」

  這是醫書上早已寫明白的,難得善終。

  南錦屏那雙尤為明亮的眼珠微微轉動,她咬了咬唇內的軟肉,絲絲的呼吸都慢慢斂了起來。

  「對,殿下他沒有出現這種症狀,難道是這之間有什麼別的原因?」

  沒等到萬從南接話,她機智的眼神在幾息里飛快地變了變,立即就想通了其中緣由。

  只是這猜想過於驚世駭俗,南錦屏嘴唇動了幾動,雖然她已經極力控制著,但一想到這原因,她那些說出來求證的話里仍舊泛起了顫意。

  「難道是、是他身上別的地方替代、」

  使勁喘著氣,她努力張開嘴時心上卻有一絲重過一絲的疼,像是一刀一刀的凌遲,一次比一次更深入骨血筋肉里。

  「別的地方、替代或者抵消了這個症狀?」

  萬從南看著她臉上慢慢浮現出來不可置信,使盡了氣力才堪堪說完那一句話,餘音還尚且未盡,那一雙眼睛裡就泛起了晶瑩的水汽。

  他年紀大了,又是孤身一人,對這有情人的傷痛實在不知應如何勸慰,就只是挪開眼去,將這些都講完。

  「你如此聰慧,老夫就知道我說一點你就能全想明白。」

  「沒錯,越小子剛醒來的那時,大鎮國寺的所有明面上的侍衛和暗地裡的暗衛都萬分戒備,就怕他已經失控,全無神智,可等老夫到時,卻見他獨自坐在床榻之上,眼神清明,若說全身上下唯有一處不對,便是他完全失去了記憶。」

  聽到這裡,屋外那人緩緩垂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全在不安的顫動,這件他每日在見她之時需要用盡全力遮掩的事,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勉強還算平靜的心當即沉入冰冷的湖底,再也難有一絲溫度,南錦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她伸出手,迅速摸上自己的脖子,這才感覺到仿佛有一股外力在緊緊的扼住她的喉嚨,讓她甚至再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來。

  「你說他、他失去了……

  「他的記憶?」

  萬從南看著南錦屏眼前簇簇的睫毛一顫,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上便赫然多出來兩道淚痕,兩滴無聲的淚瞬間從她臉上滑落,墜在地上四處碎裂,再不見影蹤。

  他再不忍看,從抽屜里抽出來一條乾淨的帕子遞了過去。

  「沒錯,老夫我倒是沒看出來那小子還是個情種,他唯一記得的,便是你。」

  南錦屏顫抖的手抬起,一寸一寸的上移,最後指向自己。

  「我?」

  「是你也不意外,像錦丫頭你這種非同一般的小娘子,任是哪家少年郎看了,肯定都會在心裡深深惦記,一點一絲都難以忘去。」

  雖然南錦屏已淚落簌簌,萬從南這時候也沒忘了八卦揶揄一兩句,事情已經夠壞了,也不怕更壞,還不如多說一點開心的,才能讓人有所期待。

  「更何況他第一眼見你就是在不同尋常之下,一面之後丫頭你便大大的挫了他的傲氣和銳氣。」

  「這小子生來一路順遂,可是什麼都沒有被別人比下去過,你這是一下便扎進了他心裡,老夫還聽他們私底下說最後還是你救了他一命吧,不然就山林里那般危險情況,越小子早就葬身虎狼之口了。」

  南錦屏手中拿著帕子,一點一點的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擦去,原本她覺得往昔早已逝去,可萬從南老伯這般一提起,她才發現追憶往昔,有些東西早已深深刻進了她的心底,歲月深埋,不可挖去。

  微微吸吸鼻子,她千言萬語也只化為一句,「他命數如此,不會死在那裡。」

  萬從南臉上起了一絲笑意,卻也在剛進眼底時便瞬間逝去。

  「是以,雖然他一醒來時便對圍繞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十分警戒,但越小子惦記著你,待我們這些人散了以後更是一個人偷偷的跑出去尋你。」

  「雁山當時都嚇壞了,這小子身負重傷又沒了記憶,就騙了雁山說出一個地名,他便偷著跑了,這暗處的許多人都急著想要了他的命呢,他這般偷跑出去,就是給了那些人燈光下一個毫無遮掩的活靶子。」

  他嘿嘿一笑,大起大落之後還留了一絲欣慰。

  「那天可讓雁山帶著所有人一天好找,所幸的是最後這小子平安回來,還抱回來了你。」

  南錦屏這會的情緒已經飛快地穩定了下來,她這次來是想問問越珮璟的身體狀況,沒想到還能聽到這樣一樁關於她的事。

  如果她和越珮璟之間一直都是他在付出、在等待,那她在他身邊的存在便也就沒有了多少意義,這一次,就讓她來做那個付出之人吧,這樣兩個人奔赴在一起時,便知人間絕世,盡在一眼之中,再難以抹去。

  她清了清喉嚨,眼底的光彩又再度亮了起來,兩頰笑靨如花,唇角處的春意又再度升起。

  「我知道了,多謝老伯你告訴我這些,你放心,那狗東西,我是不會讓他就這般死的。」

  她神色認真起來,眼神里全都是對萬從南的拜託之意。

  「關於解藥所需要的那一味重要藥引,一周之內我會馬上動身,爭取早日拿回來給您入藥,這期間就麻煩老伯您照料他的身體了。」

  「好說好說,本就是老夫我的職責所在嘛,那一味藥引若是真能取來,不光是能救越小子的命,老夫我看上一眼,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南錦屏立即想要福身一拜,萬從南只擺擺手,托起了她。

  「老夫我就是給他配個藥,一切都還得看錦丫頭你了。」

  南錦屏輕啟朱唇,語氣里略帶殤然。

  「好,我這便回去,府中還有一些雜事,時間緊迫,倒是應該快些清理乾淨了。」

  一直暗中聽著的墨灰色人影一動,當即一個翻身飛出了這間小院子,落地時有些狼狽,像是逃避身後的什麼一般,迅速的向東去了。

  南錦屏這邊出了這間藥廬的房門,一扭頭不經意之間,卻看見門外一旁的矮窗木沿上,竟然有幾滴圓圓的濕痕正映其上,那濕痕明顯是剛剛滲透進木頭縫隙里,現在還清晰可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剛剛淚濕眼角的原因,她這樣看過去時,腦袋裡那些關於圓圓濕痕的看法,第一個跳出來的居然是淚痕。

  真是瘋了,南錦屏晃了晃腦袋,說不定就是彩寶貪玩,弄在這裡的水滴也說不定。

  待走出這藥廬去,她想著這就回侯府,可是她的眼睛卻不受控制的向著東邊那群房屋裡看去,嘴角微微一動她的神情就又不對了。

  及時醒悟的南錦屏猛的掐了自己一下,她今日真是太感性了,不過是往越珮璟住的地方瞟了一眼,怎麼就又要掉淚珠?

  抬起腳步就要走,她剛入府時搭話的那個侍衛這時卻又帶著人,從另一條路上走過來了。

  南錦屏沒動,那侍衛抱拳見禮,「見過樂安縣主。」

  說完之後他還向著南錦屏身後瞧了一瞧,結果除了南二小姐他竟然一個別的人影也沒看到,侍衛疑惑,便開口問道,「縣主怎麼一個人從這藥廬里出來了,殿下沒和你一起出來嗎?」

  南錦屏皺眉,「殿下,你說三皇子殿下?」

  「你是說他在萬老伯的藥廬里嗎?」

  那侍衛點頭,隨手讓剩下的那幾人繼續巡邏去了。

  「對啊,縣主您剛從前苑走人,殿下就和五皇子殿下一同回來了,聽說您來了萬大夫的藥廬,丟下五皇子就趕來了,就在您的後面啊。」

  那侍衛見她神色稍有不對,放在別人身上他是絕對不會多一句嘴的,但是南二小姐是誰,那可是他們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他便繼續提了一句,「怎麼,你們剛才沒見到?」

  南錦屏這才想起,那矮窗木邊沿上,除了那幾滴圓圓的濕痕,還有沒被她一眼注意到的大力握下去的凹陷。

  難道說不是彩寶,而是越珮璟,彩寶確實沒有那樣一隻手,也沒有那般大的力道。

  那就是越珮璟,那她和萬老伯在屋裡所說的一切,包括他為散魂所累、即將毒發的事他全都聽見了?

  不好,南錦屏眼神一變,越小三聽見了還一聲不響的逃走,不會是接受不了,情緒崩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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