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打人？好大的架勢

  「紅棉，扶我下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岳素馨回頭看向文蘭茹和蕭蓉，「你倆就先呆在車上，我待一會便回。」

  紅棉便帶著她踩著塵灰飛揚的土路走了過去，還未到跟前，便聽到了一個女子的高聲訓斥。

  「都是你們家馬車趕車的馬夫不長眼睛，沒看見這路口裡有一輛馬車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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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的本小姐險些摔出去，本小姐若是有個擦著碰著，你們永安候府賠的起嗎啊？」

  另一道聲音響起，也頗為蠻橫：「就是，不過是幾個庶女，還不快給文鵲鄉君道歉，你們知道我們鄉君是誰嗎？。」

  這聲音，岳素馨想著好似似曾有聽過，著實有點熟悉啊。

  文鵲鄉君？

  她想起來了，原來是明國公的那個孫女裘夢夢呀，不是說四五年前就送出了豐都城，去了她外祖家袁州那邊嗎，這是回來了？

  心裡一想，她便知道是為何了，裘夢夢出豐都時剛剛八歲，四五年過去了，正是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的好時候，再過上一二年便及笄，就到了相看人家議親的年紀了。

  袁州雖富庶，卻地處偏南，最多的是富商和財主，明國公的親孫女怎麼能嫁到那種地方，也不可能配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呀，裘夢夢又從小便得了一個「文鵲鄉君」的封號，不回到豐都這富貴權勢窩裡養著，完了挑一個皇子王爺的嫁了，別說明國公了，怕是她外祖都覺得浪費吧。

  那人群裡頭叫罵斥責聲仍在繼續，圍在外頭的各家小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聽到那丫鬟叫出「文鵲鄉君」的封號，稍一思索便都閉了嘴，只巴巴的小心睜眼瞧著裡頭人的笑話了。

  原因無他，誰讓明國公府現如今是如日中天、聖眷正隆呢。

  莫說明國公自己歷經三朝，在朝廷里影響甚廣，裘夢夢的父親裘道成上個月剛剛上任了正二品戶部院侍郎，哥哥裘季青是從四品宣撫使，明國公枝繁葉茂，更有其他的叔伯表兄，具是在朝中擔任要職，如此家世，除了皇子公主，怕是無人會去招惹。

  這些都是添磚加瓦的人事，明國公育有三子，未曾生有女兒，三個兒子中也就裘夢夢的父親裘道成有了一個她，明國公就這一個孫女，看的跟自個的眼珠子似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聽說還是裘夢夢七八歲那會出了不知道是什麼大錯，明國公不得已為了保全，才把她送出豐都城的，那會子她家就讓人艷羨，這時候回來金銀窩裡頭，更是炙手可熱、無人能及了。

  岳素馨帶著丫鬟紅棉從人稍稍稀落的關口裡擠進去，就看見裝飾華美的一輛雙騎馬車旁立著一名身著大紅色刺繡重葉牡丹妝花裙、腕帶白銀纏絲扣鐲、耳穿金鑲綠松石搖葉耳環的一名貴女，此刻她柳眉倒豎，正歪著脖子對著南妹妹的那三個庶妹數落。

  岳素馨看著，不說別的金銀了，這文鵲鄉君穿的這身衣裙倒是很不錯。

  「撞了我的馬車堵了我的路，還不知曉賠禮道歉，你們候府就是這樣做禮的？」

  「也忒沒個章程了，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去。」

  「你胡說，明明我們的馬車行的好好的，是你的馬車橫刺里穿出來，又勒馬不及，直直的撞到了我們馬車上，差點撞壞我們的車架！」

  竟有反駁的，岳素馨不由得扭頭去看是哪個，就瞅見那三個裡邊著了淡紫色衣裙的那一個氣的眼睛都瞪大了，倒是有一副沒有道歉、只有分說的架勢；她想起南妹妹說過她家中姊妹有些多，不知這是排行哪個。

  「你是哪根蔥，也配在我跟前說話，活的不耐煩了嗎？。」

  裘夢夢橫了那紫衣小姐一眼，嚇得她咬著唇不敢說話。

  她哼了一聲，眼睛上下掃過那三人今日身著的衣物，嘲諷的話不經腦子便講了出來。

  「我自以為也就袁州那窮山僻壤裡頭多有那不識禮的窮酸貨，不想到了豐都城裡、天子腳下，沒長眼的下腳頭也堆成了堆，全身上下六百兩都不值，還稱什麼候府小姐，穿的連我的丫鬟都不如，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吧啊哈哈哈。」

  圍觀的人都噤了聲，只裘夢夢自個和她丫鬟哈哈哈的笑著，南婉清聽了又氣又急，咬著牙就想繼續上前與這人爭論，南紫怡察覺她的動作，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

  旁邊有個一身嫩黃色的不知是誰家小姐探頭探腦的，看看笑得猖狂的裘夢夢，又看看氣的要死的南婉清，最後幾步跑到裘夢夢丫鬟身邊，與她小聲講了句什麼。

  那丫鬟聽了，不屑的掃了掃她，就轉頭悄聲告訴裘夢夢了。

  剛說完，裘夢夢就笑得更大聲了。

  「我道是上不了台面的，原來你們候府壓根就沒被鄭國公府夫人邀請過，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怪不得這般不成樣子。」

  她笑夠了，拔了頭上的一隻金釵，又睨著候府的三姐妹，忍不住了似的噗嗤大笑。

  「你，就是你，穿著紫衣服那個，」她晃了晃手裡的金釵，「你全身上下的東西加起來，能買到我這釵子上的一顆珠子嗎啊哈哈哈。」

  「你！」

  受到此等羞辱，南婉清恨不得就這樣沖將出去，抓著那什麼鄉君的頭髮一通扯打。

  裘夢夢卻不給她目光了，她扭頭看向提供了消息的那個黃衣女子，斜著眼掃了掃。

  「你又是哪家的？倒是會辦事。」

  那黃衣女面上端的穩穩的，聽裘夢夢一開口，立即上前一步彎了腰答了。

  「我是鄉君父親手下一個主簿府里的，名喚錢竹茹，只是說兩句自己知道的罷了。」

  「原來是我爹爹手底下小官的女兒，倒是會察言觀色，是個乖覺的，我看你身邊也沒人，以後就跟著我吧。」

  那錢竹茹臉上一喜，也不管圍成一圈的別家小姐們或鄙夷或羨慕的臉色，噯了一聲快步站到裘夢夢身後去了。

  南婉清恨恨的看著錢竹茹轉了身，啐出一口唾沫噴了去：「呸，不要臉的狗腿子！」

  岳素馨看著，這個看著不怎麼精明，好像是個心直口快的。

  南紫怡攔她不及，讓她張口說了去，形勢比人強，她們仨今天就得服軟才行，這麼犟才是上趕著被人欺負。

  南岫雲卻是餘光輕輕瞟南婉清一眼，嘴角微微一揚便掩去了，只留了一副焦急樣在臉上，仿佛要為這個妹妹擔心死了。

  有人作得一手好死，她作壁上觀就好了，何苦牽連進自己去呢。

  果不其然，一直跟在裘夢夢身邊那個沒開口的丫鬟二話沒說，快步上來揪住南婉清，左右開弓就給了她兩個巴掌，南婉清躲閃不及，捂著臉直接就被打懵了，一左一右站著的南岫雲和南紫怡也給震著了。

  打、打人？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打人！

  圍成一圈的各家小姐小小的驚呼一聲，膽小的急急用手裡的帕子捂了嘴，扶著丫鬟退出去了。

  岳素馨站在一邊，恰好頂了一個剛走掉的小姐的位置，這種巴掌是嚇不到她的可心裡也不禁吃驚，這裘夢夢的作風，真是開了眼了，候府的小姐她的丫鬟說甩巴掌就甩巴掌，著實張狂的沒邊了。

  「小蹄子！你竟然還敢出聲，舞萍這就替我家鄉君撕了你的嘴！好好教育教育你這沒家教的東西！」

  說著那個綠色丫鬟皺著眉一招手，即刻就有兩個結實的婆子走上來，伸出手去做勢就要將南婉清扭上來。

  南婉清這會子看明白了，這什麼鄉君根本就不把候府放在眼裡，一聲不響巴掌就往她臉上招呼。

  眼見那倆婆子手就要伸過來，她怕得喊了一句：「三姐姐四姐姐救我！」

  便扯開南紫怡拉著她的手，絆手絆腳地急忙往後退。

  路走進了死胡同里，遇見這樣蠻橫無理的也是沒法子了，可不能真的叫南婉清讓她們薅了去，見南岫雲還似乎呆愣著，南紫怡咬了咬牙向右一步張開雙臂擋在了南婉清身前，堵住了那倆婆子握成爪的手指。

  她福身拘了一禮，裘夢夢也正好歪著頭看過來，南紫怡急忙又行了一禮，言辭懇切求她放過南婉清。

  「請鄉君手下留情，是我們的馬車不小心擋了鄉君的路，惹得鄉君不快，我妹妹方才也已經挨了打受了罰，她平日裡就腦子渾渾噩噩，嘴巴比腦子快，都是啥都沒想就做了。」

  「天可憐見，我這妹妹是個蠢的，今天第一次去參加宴會，歡喜的過了頭，這會失心瘋了。」

  「我們雖然在豐都，也曾聽說鄉君您在袁州寬闊胸襟的好名聲，就請鄉君看在她這突然發病的份上，發發恩德，不和她這傻的計較，饒過我這頭腦不清又犯病的可憐妹妹吧。」

  說完她回頭一把拉過早已嚇得眼角含淚、全身發抖的南婉清，將她扯到前頭來。

  「哆嗦什麼，你先惹了鄉君不快，是為無禮，又言語頂撞鄉君，是為無智，這兩樁都是你的罪過，也是我這當姐姐的不是。」

  「還不快隨了我，一道給文鵲鄉君行禮作揖，賠禮道歉！請求她饒恕你的過錯，不與你一般見識。」

  南岫雲冷眼看著左邊的南紫怡在那裡為犯蠢的南婉清求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在眾人面前演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可氣的是她這一招明顯還管了用，不少貴女都開始小聲的竊竊私語贊她勇氣和恩義，為了妹妹不畏強權，委曲求全，是個可歌可嘆的。

  她原本看著南婉清腦子裡全是水，鼓足勁頭往死定了那頭奔，就想著成全她，反正橫豎她也需要有人鋪路。

  若是借著這個裘夢夢，直接乾淨利索地弄死南婉清，省的她頂著那張狐媚臉在她跟前晃悠，弄死了她正好可以站出來聲嘶力竭的為她那便宜妹妹討回公道。

  她已經細細思量過了，如果裘夢夢已經弄死一個，就算她再囂張跋扈，也不可能再打死她了。

  退一萬步講她敢打殺一個就敢打殺兩個，天子腳下，圍觀的官家小姐們也會護住她，她橫豎都不會有事，還能靠著旁邊南紫怡的無情襯托，一石三鳥，死一個對手，挫一個對手，還能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這法子絕了！

  若不是還在人前，她就差拍手叫好了。

  南岫雲又瞄向南紫怡，垂眸時眼神陰鷙，就是這個賤人跑出來攪了她的計劃，平常也沒見她為誰出過頭啊，這會子關鍵時刻南婉清就要被抓出去了，她竄出來搞什麼舍己救妹。

  白白讓她失去了這謀算好的機會，看南紫怡那眼淚掉的，倒是顯得她有情有義了！

  那廂南紫怡已經拉著南婉清賠禮道歉了，南婉清眼裡豆大的淚珠嘩嘩的落，跟受驚的鵪鶉一樣頭向兩肩里死死縮進去，全身抖得像個篩子，嚇破膽了似的。

  「求、求鄉君饒恕則個，都是我的錯，不該口出妄言，沒個掂量……」

  「求求文鵲鄉君繞了我妹妹，要打要罰我們都認的，她腦子不清醒，年紀也小，我這個姐姐沒有教好她，很該代她受過！求鄉君開恩！」

  南岫雲面上一同焦急，心裡卻像沒了蓋的火山，罵人的話一通噴涌，都怪這個南紫怡！那些公侯小姐們稱讚的本該是她！

  她心裡不服氣，瞧著裘夢夢的眼睛就要掃過來，也只能趕緊擠出了兩滴眼淚，和南紫怡一起拉著南婉清哭天抹淚的嚎。

  哭就哭吧，也不怕什麼妝花不花了，給自己掙名聲這種好事，不能讓南紫怡一個人全占了，這會跟這兩個噁心的一起哭，南岫雲都懷疑是不是她心裡謀算的南紫怡也算到了。

  否則南紫怡她撲出來救南婉清做什麼，還搞了舍己救妹這一套，這不就是她剛想好的計策嗎！

  裡頭亂了，裘夢夢好像在歪著脖子看她們笑話呢，圍觀的小姐們聲調越來越好，窸窸窣窣的蓋過來了，候府三姐妹只一個勁的哭求，倒是真的可憐了。

  岳素馨看了個明白，正想著退出去，只能得聽得外圍傳來一聲驕矜又懶散的話音兒。

  「是誰在裡頭，鋪的好大的架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