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晚上讓你看看什麼叫直搗黃龍
2024-09-03 02:05:55
作者: 十生
卻說三姨娘院裡派出去的那個小廝王二蛋,出了永安侯府的後門後,揣著懷裡的銀子一路溜著牆根走,快步溜出了朱雀大街,一路朝著已經廢棄的菜市場西頭而去。
瑩白的月光下,菜市場西頭拱起來一個又一個黑色輪廓,那都是不能用的桌椅或者木頭架子,尋摸一堆搭起來,上邊再搭上些乾草,前後再搭上幾塊張髒兮兮的帳子或者沒法穿的衣衫,便成了乞討之人的秋冬之日的避寒之所。
一雙雙明亮在眼睛在裡邊不停的閃動,直直的盯向那廢棄的路口,即使凍得全身都蜷縮了,也不放過路口的任何一個動靜。
深夜裡的秋風掃過,一片嗚嗚哇哇的聲音從空洞裡鑽出來,纏繞在整個菜市場西。
王二蛋小心的貼著牆邊走,不時的回頭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在跟著自己,秋風在他腿下打著旋,激起了他一陣陣的雞皮疙瘩,繞過了一條長長的廢棄大街,王二蛋忍不住爆了粗口。
「狗日的!這破地方白天看著還成,一到晚上便這麼讓人瘮得慌,都怪那個賈丑偷懶,不然這種破差事怎麼會輪到我頭上。」
「一群天天好吃懶做的東西,就知道欺負我這個新來的!」
「等老子有朝一日得了勢,定讓他們在跪在地上吃狗屎!」
他又繞過一個廢棄路口,兩手緊緊的抱著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總算是到地方了,幹完這一票,老子就趕緊走人,這是什麼垃圾地方。」
王二蛋兩隻眼睛滴溜溜的朝著四周瞅了瞅,仔細的看著每一個黑乎乎的凸起,嘴裡邊將心裡想的咕嚕出來了。
「人呢?」
「不是說來拿錢的嗎?怎麼沒人出來?」
忽然三聲急促的搖鈴聲在四周響起,一瞬間就又沒了聲,清透的鈴聲在這深秋的夜裡甚是恐怖,直擊向人脆弱的心靈。
「我的老娘呀!」
王二蛋嚇得直接癱在了地上,一雙手直接在地上亂摸起來,來塊石頭防身也行。
他小心謹慎地從地上撿起一根斷了的桌子腿,啪啪啪的快敲了三下,不知道哪個方向里又傳出了一聲清脆的銀鈴聲。
他們又慢慢的間隔著敲了三下,對面的鈴聲就快速的搖了三下。
對上了!
王二蛋如劫後餘生一般,總算遇上的是接頭的活人,不是什麼飄來飄去的髒東西。
他忙從地上爬起來,就在原地等著,一個身披著破舊漁網的中年男人鬼魅一般的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里鑽了出來,那漁網上邊還掛著幾塊黏土的青苔,仿佛不知道剛從哪一片髒水窪子裡抽出來,之後他長腿一伸,兩三秒間就到了王二蛋跟前。
濕朽的聲音從那人的嘴裡傳出來,就像他身上披著的漁網,帶來了一股鹹濕氣。
「錢呢?」
王二蛋抬起頭看著這個比他高兩個頭的男人腿都開始打哆嗦,他抱著懷快速的往後退了兩步。
「急、急什麼急!」
「吩咐你們的事都辦好了嗎?」
那披著破洞漁網的男人一點也不慌,仿佛極有耐心的等著。
「一手交錢,一手辦事兒,我們是說到做到,辦沒辦好沒傳到貴人的耳朵里嗎?」
「我就是替我家夫人問問,你說話這麼凶做什麼。」
王二蛋從懷裡掏出銀子,一把拋到那男人張開的手掌上,即使在黑暗裡,他也能聞到這男人身上傳來的腐臭味,心裡嫌棄的恨不得再退兩步。
「這是我家夫人給你們這三日的酬勞,明後幾天繼續做,我家夫人還會有賞錢的。」
那男人掂了掂手上的錢袋子,沉沉的「嗯」了一聲,沒做其他反應。
事情已交代完,王二蛋早就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了,連忙又溜著牆根跑回去了。
那男人站在瑟瑟的秋風裡,身板筆直,一動不動,直到看見王二蛋像個老鼠一般溜出了這廢棄的大街才轉過身去,將錢袋子放到懷裡,轉身悄無聲息的走了。
王二蛋一路頂著風溜出來這廢棄的破大街,就看見兩個打更的更夫提著風燈走了過來,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順著風送了出來。
「聽說了沒,今天下午的消息,豐都城外十里峰上的土匪把永安侯府的那個二小姐劫上山去了。」
「永安侯府的二小姐?」
「就是咱們這幾日聽到的那首童謠裡邊的二小姐?刁蠻又粗野的那個?」
二小姐?
王二蛋忙停下腳步,貼著牆角支棱起兩隻耳朵聽了起來。
那兩個更夫慢慢的提著燈走了過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在這暗夜裡顯得愈發清楚。
「是是是,就是那個,聽說是去大鎮國寺,結果被路上的土匪綁了人頭票子了,怕是活不了了。」
「聽說根本就沒打算給永安侯府要錢,不知道是接了誰家的票子,說是直接要命啊。」
「好傢夥,怪不得這一下午都沒聽說永安侯府聽到什麼風聲呢,原來是一點也不知道。」
「哎呀,別說了,別說了,小心那土匪下山來取你的人頭!」
「就是就是,咱們快走,這一片怪瘮人的慌。」
偷聽到這一切的王二蛋怔愣在牆角下,心裡滿是剛才偷聽到的那一句:二小姐被土匪綁架了!
不要錢,只要命!
好消息呀!府里還沒人知道呢!
沒想到他的翻身之日這麼快就來了!
把這事告知給三姨娘,什麼賈丑真醜,都得跪在地上叫他爺爺!
他嘿嘿的笑起來,也不管什麼秋日風冷了,兩條腿仿佛變成了風火輪,嗖嗖的向著朱雀大街跑了回去。
走遠的那兩個更夫聽著身後跑遠的步子,便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兩人迅速的吹滅手裡的風燈,直接隨地一扔,隱入黑暗裡朝著來時的方向去了。
黑夜裡,王二蛋激動的一腳踢開後門,飛快的繞過花園,扣響了淨荷院的後門,絲毫沒有注意到藏匿在黑夜裡盯緊了他的一雙眼睛。
哈哈哈,老子翻身的日子就要來了!
王二蛋一入了淨荷院,便忙朝著正屋跑去。
水碧正在三姨娘居住的正屋廊下替她守夜,人困的迷迷瞪瞪的,恍惚間看見一道人影朝著她快速地奔了過來,還以為是什麼,人直接給嚇醒了。
「水碧姐姐,水碧姐姐,奴才有要事要報給三姨娘。」
一陣腐臭味也隨著王二蛋奔到了水碧身前,臭著她直接捏緊了鼻子。
「原來是你,你不是出去給那群乞丐送錢去了嗎,回來不去睡覺,跑這裡來做什麼。」
王二蛋臉上端起了諂媚的笑,他低頭彎腰回答著:「奴才在回來的路上聽到了一個消息想著肯定對三姨娘有用,忙跑著回來報給水碧姐姐了。」
水碧聞著他這一身臭味,嫌棄的不得了。
「什麼消息,快點說,三姨娘豈是你一個奴才想見就能見到的。」
王二蛋瞅了瞅周圍,小聲道:「奴才在回來的路上偷聽到兩個更夫說,二小姐在今天去大鎮國寺的路上被土匪擄走了!」
「什麼?叫土匪擄走了?」
水碧眼角一吊,立即抓住了話眼。
「你可聽清楚了,真的是咱們的二小姐?」
王二蛋一陣惡笑,一想到他就要領功便興奮極了,曬黑的臉都透了紅。
「可不就是,那倆人都說了,就是童謠裡邊咱們的侯府二小姐,候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呢,咱這兒是第一手。」
水碧一臉嚴肅,也不嫌那味道臭了,直接走到了他身前。
「你可真的聽清楚了,我這就進去叫醒三姨娘,若是真的,那你就立了大功;若是假的,夜間無故驚醒主子,你就給我滾出府去!」
王二蛋聽了更加激動,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手心裡都出汗了。
「肯定是真的!奴婢拿自個兒的前途發誓!」
「水碧姐姐就快進去吧。」
水碧又瞥了他一眼,半信半疑的掀開門帘進去了。
今夜侯爺沒歇在她這裡,三姨娘本就睡得淺,侯爺又被五姨娘那個狐媚子給騙了去,心裡正恨得牙痒痒呢,早被外邊的竊竊私語聲給煩夠了,便也起身穿了鞋到是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在外邊碎嘴。
水碧推開裡屋的門便看見三姨娘已經走出來了,她忙快走幾步踮起腳到三姨娘耳邊說了幾句。
原本還有些睏倦的三姨娘立即就來了精神,她的手抓緊了披在身上的衣服,一雙美目在燭光的照耀下騰得亮了起來。
「可是當真?」
水碧使勁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那王二蛋還在外邊等著呢。」
三姨娘迅速的穿起來披在身上的衣服,一個哈欠打完一點也不困了。
她眼神瞟了瞟屋外,指使著水碧:「給他二兩銀子,將他打發了去,就說姨娘我明日重重有賞。」
「快!給我梳妝,咱們要趕緊到老夫人那裡去!」
「可不能耽誤了這消息。」
菡萏院裡,南岫雲床前只燃了一盞豆燈,在她的呼吸下緩緩搖晃,她衣衫整齊的靠坐在床上,胸前微微起伏,屋裡黑黢黢的,可她的兩隻眼睛卻亮得發光。
外間的門吱吖一聲,打開又閉合。
碎珠輕巧又快速的走了進來:「小姐,三姨太的淨荷院裡燃燈了!」
南錦屏倏的便坐直了身子,那一盞風燈搖晃的更加厲害。
「好啊!」
「三姨娘果然是我選中的好刀頭,這麼快就要破刃了!」
碎珠蹲下身行了個禮,語氣里也十分歡快:「奴婢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南岫雲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腿都已經在黑暗裡坐麻了。
「扶我起來,我要親自去看看。」
三姨娘也沒有顧上精裝打扮,草草的將頭髮盤起來便動身了,水碧在前頭提了一盞氣死風燈,也沒叫別的下人,主僕兩人相互攙扶著向著翠微堂的正門去了。
南岫雲帶著碎珠停在假山旁邊,親眼看見兩刻鐘後翠微堂里夜燈火通明,她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才發現自己有點困了。
碎珠攙著她細細的胳膊,兩隻眼睛也有點睜不開了。
「小姐,咱們回去吧,依老夫人的性子,肯定不會管二小姐的死活的。」
南岫雲鬆開了抓在假山上的手指,額前的鬢髮上慢慢結了一層霜。
「嗯,我也困了,今天晚上就讓翠微堂和淨荷院忙活吧,咱們菡萏院也該滅燈了。」
卻說那岳素馨岳小姐下午就回了府,南錦屏卻真的又繼續進了大鎮國寺,就宿在了後院的香房。
一隻蠟燭靜靜地燃著,南錦屏和越珮璟圍坐兩旁,在面前焦灼的棋局上,互相博弈著。
越珮璟兩指尖夾著一枚黑棋子放置在棋盤上,清脆的聲音從他嘴閒悠悠的問出:「明日也不下山嗎?」
南錦屏右手托著下巴,心裡的棋局走一步看三步,仔細斟酌著。
她唇邊勾起一抹冷笑,把手裡的白棋子啪的放在了棋盤格上,直接收走了越珮璟的五顆黑棋。
「既然有人費勁了心思想讓我死在十里峰上,那我何不將計就計,免得讓她們枉費了這一番好算計。」
蠟燭上的火焰靜靜的燒著,越珮璟瞧著她將自己的五顆棋子收走,一聲輕笑從他鼻尖傳出,那雙漂亮的桃花眸輕輕的向上掀開,專注著注視著對面的南錦屏。
「小狐狸你這一步走的夠狠的呀,直接就端了我五個子。」
南錦屏狡黠的雙眼快速的眨動,又一枚棋子被她按在了棋盤上。
「這叫棋逢對手,我必須要讓你輸的酣暢,輸的心服口服。」
越珮璟聽之,也伸出細長的手指毫不客氣的捲走了幾枚白子。
「明明是走進了本殿的陷阱里,你怎麼覺得我會輸?」
南錦屏就等著他走這一步呢,見他收走那幾枚被她棄為誘餌的棋子,又放下一枚棋子收緊了她做的布袋子。
「落棋無悔啊殿下,我看你是真的要輸給我。」
她迅速的斂走陷入她局裡的黑子,臉上笑得甚是開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這一招叫做深入敵後,給你來一個釜底抽薪!」
越珮璟柔和的眉眼糾纏著她那繞動的纖纖十指,又一枚黑子被他從瓮裹里拿出來。
「那本殿下也不客氣了,今天晚上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直搗黃龍,擒敵先擒王!」
南錦屏也在棋盤上殺得起勁,直接盤腿坐了下來。
「殿下好大的口氣,我放著你來!」
越珮璟欲落一子又抬起來,
纖長濃密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他微微歪著頭,好似對這一局的輸贏胸有成竹,漂亮的眼珠緩緩在眼眶裡的轉動,卻緊緊的盯住了對面的美人,活脫脫一隻夜半偷偷潛入佛寺里偷香竊玉的千年男狐。
「就這麼玩有什麼意思,咱們下個彩頭,本殿下今晚若是贏了,便呆在你這房裡……」
南錦屏也抬起眼帘,絲毫不懼:「你若是贏了,便想怎麼?」
他惑人的聲線悠悠的轉著,微微迷離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掃過,像是醉了一般。
「贏了,本殿下今晚便不走了,你可敢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