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本殿似小狗一般

  三姨娘那邊急急忙忙的去了翠微堂，還不忘帶上了南婉清，就想著她這個女兒能夠在老夫人面前多晃晃，也能得到些好處。

  南岫雲不也是憑藉此法，天天跑去老夫人面前晃蕩，撒嬌賣乖得了好些好處嗎，就連上好的衣服都得了兩套了，現下在府里已然是地位高了一大截了。

  「走快些，別讓老夫人等久了。」

  今日謝紅香卻沒有在小廳里接待她們娘倆，人等在了翠微堂的小佛堂里。

  「老夫人，三姨娘帶著六小姐來了。」

  謝紅香靜靜的跪坐在蒲團上，神色淡漠，雙掌合十，看上去心定於一處，沒有絲毫的雜念。

  「讓她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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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芝安安靜靜的，俯著腰身退了出去。

  雖然已經在永安侯府里住了十幾年，大大小小的地方也都去了，但是翠微堂的小佛堂三姨娘的卻還未曾來過，佛家淨地，是個修身養性的地方，她也恭謹極了，輕輕地推開那一扇，帶著南婉清一前一後的進了佛堂。

  她就看到老夫人挺著脊背直直的跪在佛前，和那些心有所求之人一樣的心懷虔誠。

  三姨娘偷偷的瞧了瞧謝紅香，四四方方的小佛堂里安靜極了，她便先開了口：「老夫人，妾身帶著婉清來了，老夫人有什麼吩咐？」

  謝紅香仍然跪著沒有動，合十的手掌也沒有放下，一吸一呼間肉眼可見的緩慢，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像是沒有聽到三姨娘小聲的嗓音。

  南婉清盯著老夫人那一頭高高的梳起來之後略帶花白的頭髮，不知道這個怪脾氣的老婆子把她們母女兩個叫這裡來做什麼，她眉眼轉動，掃了這屋子裡一遭，明明是一個寧靜安和的佛堂，可她站在這裡只覺得陰風陣陣，瘮死個人了。

  都等了一刻鐘了，還是沒有聽到謝紅香的回答，立在這裡就不能動，她們母女二人仿佛成了泥築的泥人，南婉清實在覺得難以忍受，不由得伸出手指戳了戳站在她前方半步的三姨娘。

  娘，這個老婆子讓我們來做什麼？

  三姨娘接收到南婉清的眼神，忙嗔了她一眼：莫要亂動，給我站穩了，你想讓老夫人挑你的規矩嗎？

  謝紅香一直不說話，三姨娘也不敢再問一遍了，她也是心裡惴惴，有些不安，叫她們娘倆來做什麼呢？怎麼沒有叫五姨娘那個狐媚子一起來？

  一直合眼閉目跪坐在蒲團上老夫人忽然幽靈一般開口：「都過來給菩薩上柱香。」

  「是是是。」

  三姨娘拍了一下不情不願的南婉清，忙帶著她去拿佛桌上的貢香。

  從佛桌上的供燭上引燃了三支香，三姨娘娘倆規規矩矩的把手裡的香插進了那一方古樸的香爐里，並退到了一邊。

  老夫人放下手式，又拿起了佛桌下的木魚，一下一下邦邦的敲了起來，木魚空空的響聲便在屋裡響起。

  「你覺得如今岫雲怎麼樣？」

  「三小姐？」

  三姨娘聽了謝紅香的問話一下皺起了眉，一個候府小姐怎樣，她一個小小妾侍哪裡敢置喙，這個老婆子問這話幹什麼？是給她挖坑們？

  老夫人緩緩的睜開了她那雙渾濁的眼，注視著雙膝前方的木魚，手裡一下一下規律的敲著。

  「說就是，可覺得她與之前起了什麼變化？」

  三姨娘聞言撇了撇嘴，笑死，還起了什麼變化，那變化可大了去了，現在整天看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是野雞一朝飛上枝頭，就變鳳凰了。

  心裡是這麼想著，可嘴上是萬萬不能這樣說的，三姨娘略一思索，把那些不好的詞兒剔出去，便也照實說了。

  「三小姐如今變化可大，之前在府里這些小姐裡邊，萬分奪目耀眼的便只有咱們大小姐。」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謝紅香的臉色，不管說什麼，先夸一波南落霞總是錯不了，誰讓這個老婆子就喜歡她那個大孫女呢。

  見謝紅香耷拉的臉上無甚大的波動，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便繼續開口說：「這幾日裡看起來，咱們三小姐比之大小姐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以前是小家碧玉，現在也朝著富貴天香的方向去了。」

  老夫人便停下了手裡敲著的木魚，身子一挺，便要從蒲團上站起，年紀大了，跪的時間又長，身體竟然有些發歪；三姨娘見之，連忙眼神示意南婉清上前去扶著點。

  這個時候的南婉清也上道起來，快速的跟三姨點點頭就伸出手去扶著謝紅香了。

  「老夫人，您起身慢著點。」

  借著南婉清的支撐起來，謝紅香斜著眼上下打量了幾秒這位三姨娘的女兒，候府的六小姐。

  南婉清委實是沒想到這個老婆子會盯著她看，臉上的笑容本都要放下去了，這人死亡般腐朽的審視一掃過來，她忙又將臉上的那層皮提起，笑的真是臉都要僵了。

  像是贊同似的，老夫人嘴裡發出「嗯」的一聲。

  她平靜地轉身看向三姨娘，臉上平靜無波，像是作壁上觀一般。

  「岫雲是有這些變化，那三姨娘和六丫頭覺得這是好是壞呢？」

  什麼好壞，三姨娘心裡吐槽，吃的好，穿的好，南岫雲那個小丫頭整個人都橫起來了，還能是壞？

  她謹慎斟酌著回答：「這，這當然是好了。」

  老夫人又看向了南婉清：「六丫頭也覺得如此？」

  「是呀，婉清和娘親想的一樣，三姐變成如今，自然是好的呀。」

  老夫人哼了一聲，臉上笑起來便帶出了一堆褶子。

  「畢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三姨娘端著寬袖裡的兩手，只覺得這佛堂了真是冷極了，她的掌心裡全是冷汗。

  「那可不是，三小姐可都是全靠了老夫人您一手調教，不過短短半月之間，便出落成了這般可人模樣，府里其他的小姐們可能羨慕死了。」

  「哦？」謝紅香放下搭在南婉清臂上的手，從佛堂里走了出去，坐到了外邊屋裡的圓椅子上，金芝正恭敬的站在椅子的旁邊。

  三姨娘和南婉清也隨後快步跟了出去。

  謝紅香接過金芝遞過來的茶水，打開茶蓋一下一下的撇著茶水上的浮沫，嘴裡說出來的話也拐來拐去，讓人想不明白。

  「要按根底，六丫頭的底子可是比三丫頭出色多了。」

  三姨娘和南婉清對了個眼神，兩人具不知道該答一句什麼才好。

  空氣里驀地安靜下來，只有謝紅香一下又一下茶杯和茶蓋相碰的聲音。

  氣氛有幾分尷尬，三姨娘嘴角訕笑，只好出來打著哈哈：「同人不同命，婉清托生到了妾身的肚子了，一個天一個地，她哪能和三小姐相比，就是個蒲柳之姿，勉強看的過去吧。」

  雖然是事實，可是這樣的話從自己娘親嘴裡說出來，南婉清也不由得有幾分傷心，她長的這麼漂亮，三姐姐才是貌若無鹽，就因為是陳姨娘生的，陳姨娘之前在府里都稱侯夫人，她娘親本來是是陳氏屋裡的一個洗腳丫頭，也是憑著顏色才能被陳氏看中，給放到了侯爺身邊做了三姨太，說的倒是好聽，還不是陳氏身邊的一條狗，還好現在陳氏禁足，娘親也不用再聽陳氏的調遣。

  「說的這麼謙虛做什麼？」

  老夫人抬眼便看向了南婉清，「看給六丫頭傷心的，眼角都紅了，焉能不知你就不能變得和三丫頭一樣呢。」

  這老婆子說這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三姨娘內心狂喜，心臟跳的砰砰的，激動的臉上都起了紅暈。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謝紅香耷拉著眼皮，不動聲色的引導著她們母女二人。

  「人靠衣裝啊，三丫頭能從我這裡得到的，六丫頭自然也能行。」

  金芝的眼睛快速的從三姨娘和她女兒的臉上划過，深知打鐵要趁熱的道理：「老夫人都給六小姐機會了，咱們六小姐人長的這麼出色，可不能就耽誤了，姨娘和小姐還不快謝過老夫人。」

  在旁邊聽著一字不落的南婉清胸膛急速起伏，她的機會來了嗎？

  這回終於輪到她了！

  天上掉起了餡餅，南婉清腦筋轉的立刻就比三姨娘快多了，三姨娘還沉浸在這份忽然到來的好處里，暈暈乎乎的，眼前全是華美的衣服，精緻的首飾。

  她立即就規規矩矩的屈膝蹲下，眼裡滿是藏也藏不住的狂喜，她挺直了後背行了禮：「老夫人厚愛，婉清謝過老夫人，多謝老夫人的提拔之恩。」

  三姨娘也像終於清醒了一般，乾脆利索的在她女兒旁邊蹲下：「老夫人大恩，讓妾身惶恐，妾身以後定以老夫人馬首是瞻，絕無二話！」

  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打一巴掌給人一個甜棗，老夫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都起來吧，一家人這麼拘謹做什麼，金芝，讓人上茶。」

  立即就有小丫鬟捧著茶端了上來，三姨娘和南婉清自從進了翠微堂就一直戰戰兢兢的站著，這會兒兩人也終於結結實實的坐在了椅子上。

  三姨娘接過遞來的茶，淺淺嘗了一口便立即問了：「老夫人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妾身去做？」

  謝紅香悠悠著喝著茶水，催著茶杯口上的熱氣，此刻卻一言不發了。

  金芝瞧了瞧，便立馬心領神會：「咱們老夫人是有一事需要三姨娘去做，這事兒有些許的麻煩，就是不知道三姨娘是如何想的了。」

  只要她的女兒將來有了前途，有了指望和依靠，興許的麻煩算什麼？

  三姨娘心裡一想通，臉上就掛上了諂媚的笑，怕晚了老夫人立即收回她的決定一般立刻表態：「妾身願意，妾身願意的，能為老夫人辦事，怕什麼麻煩。」

  謝紅香和金枝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一現即逝，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眼見著也到了中午，也該用午膳了，南錦屏陪著這三位皇子在勝意院裡煮酒下棋，現下肚子也餓了，這三位祖宗平日裡金尊玉貴的，越珮璟倒是好說，她給的敢不吃以後就別來了，就是越清彪越允城這兩兄弟午飯到是進什麼才好？

  越珮璟這會兒真是後悔死了，他為什麼要帶著這兩位弟弟一同前來，白白浪費了他和小狐狸單獨相處的時間和機會。

  還好他們又對永安侯府的假山群起了興，這會兒又去研究假山的布置了，南錦屏心裡也已思慮好午飯的事，這會兒正要去小廚房叮囑一二，越珮璟便跟著她一起去了。

  南錦屏瞅了瞅跟在她身邊的越珮璟，嘴角翩然一笑。

  「四殿下和六殿下單純，說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來候府看我，這我信，難不成殿下你也是？奉太后娘娘的命？」

  「呵。」

  越珮璟的心思被她說破，無奈的輕笑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

  「那我還能怎的？本殿下就是從皇奶奶那裡來的。」

  「是嗎？」南錦屏兩手背在身後，腰肢一扭便開始倒退著走路，像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一般，狡黠的雙眼猛的就鎖定了越珮璟的眸子。

  「本小姐是看你是找我有事兒吧？問你你不說，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候你再開口本小姐也無可奉告。」

  她兩隻眼睛轉了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讓我猜猜，是不是查母老虎的體液一事，你這邊遇到了阻礙，走到了死路？」

  越珮璟輕輕一挑薄唇，似笑非笑的開口：「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此刻無事，說說唄，本小姐就聽聽。」

  越珮璟一挑眉，長而濃的睫毛撲閃撲閃，他停下剛要邁出去的步子，也像她一般兩手一背，負在身後，整個人睨著她，看上去倨傲極了。

  「你怎麼能對本殿堂堂皇子擺如此高高在上的態度，你聽聽你說的話，我說說你聽聽，跟本殿似小狗一般，就差呼來喝去了。」

  南錦屏哼哼一聲，輕輕地眨了眨水光瀲灩的美眸，整個人也像一隻高傲的小狐狸一般歪著脖子對著他壞笑，輕輕一挑眸子便是媚眼如絲。

  「這待遇一般人還享受不到呢，你若是不講，那可拉倒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