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送她上青雲
2024-09-03 02:05:07
作者: 十生
南錦屏回到了閨房裡,又看向呆在一邊伺候她的兩個丫鬟,素梅在給她鋪床,儘量把床塔弄得鬆軟些,杜鵑則給她端來了晚上淨面的溫水。
「你們兩個也別忙了,今天都累了吧?各自回去歇著,明天你們還得起的比我早。」
素梅弄完了床榻,又給她拿來了在一旁烘烤的溫熱的拖鞋,放在了床榻下。
「不累的小姐,奴婢這會兒正激動著呢。」
杜鵑也回頭,笑的甜甜的:「奴婢心裡也是,和素梅姐姐一樣。」
南錦屏噗嗤一聲輕笑,迷濛著雙眼和她們一起傻樂。
「你們兩個怎麼今天晚上就這麼開心呀,說出來給你們小姐我聽聽。」
素梅聽了,偷偷捂著嘴壞笑。
「三小姐和老夫人今天晚上肯定沒有安穩覺睡,奴婢想想就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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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典型的幸災樂禍呀,」南錦屏關颳了一下素梅挺直的鼻樑,「一個小小奴婢怎麼可以有這種心思呢?」
素梅放下手裡拿著的布巾,也抬高了脖子,脖頸上的肌肉繃的直直的,顯出幾分女兒家的骨氣來。
「奴婢雖然是個下人,可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見到小姐的敵人睡不著覺,奴婢就是快樂開心,幸災樂禍又怎麼樣?她們也沒辦法,有本事他們來整治奴婢呀。」
杜鵑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就是,想想就激動的也讓奴婢睡不著覺呢,老夫人若是知道鄭國公府發來的帖子現如今都不經她的手了,還指不定要被氣的怎樣上躥下跳呢。」
南錦屏已經爬到了床上,擁著綿軟的被子就不想坐起來換衣服了。
「你們兩個別鬧了,不得安寢也是她們的事,反正咱們院裡好著呢,快回去睡覺去,今晚不用給我輪流守夜了,天也涼了,你們兩個記得多加一床被子,別染上風寒了。」
杜鵑和素梅兩人對視一眼,說出的話異口同聲:「可是小姐,奴婢們還沒伺候你換上寢衣呢。」
她一腳踢掉兩隻腳上的鞋子,盤腿坐到軟軟的被子上,伸出兩隻雪白的小爪子向她們倆甩了甩。
「我這不長著手嘛,我自己換就行了,不用操心我了,去吧去吧。」
這邊南岫雲也順利地敲開了翠微堂的後門,在夜色的掩蓋下,輕手輕腳的跟著來接她的丫頭往前廳的方向去了。
她來到前廳,忙姿態得體的蹲下給謝紅香請安。
謝紅香這會子已經倦得很了,人上了年紀精神不濟,晚上困的快,早上醒的早,操勞一日便疲憊的眼皮都耷拉的快睜不開了,實在是疲乏的很。
本來她今日都已經早早的上床寐著了,金芝又輕手輕腳的進來把她叫醒,說是三小姐來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報,她才從床榻上爬起來,坐到前廳里聽聽到底是什麼事情。
老夫人夜裡又起身,人也不像白天似的精神尚可,她用一隻手臂支著額頭,防止睏倦的很了歪了過去。
「岫雲丫頭,坐吧,漏夜前來,到底是什麼事啊?」
南岫雲睜著眼睛注視著在上邊坐著的老夫人,只見她已經散了髮髻,黑白相間的頭髮從頭頂垂下來,散在她略微有些虛腫的臉旁兩邊,烏髮少,白髮多,發尾白,髮根灰,身上的衣服也是就寢時穿的寬鬆寢衣,不像白日裡那般,黑紫色的福料子一層一層的套在身上,硬括的領子立起來,穿的赫赫威嚴,讓人見之生懼。
看到她這個垂垂老矣的樣子,南岫雲突然心裡就起了比之前任何一個都要大的野心,她緩緩的低下頭品嘗著丫鬟端上來的茶水,濃密的眼睫毛掩蓋了她眼中一瞬間釋放開來的追權逐利心性。
老夫人也已年邁啊,已經時力不濟了,她的母親囚禁在留燕居之後,侯府內的掌家之權和掌管中饋的鑰匙就又回到了老夫人手裡,她能顧得過來嗎?還不如放權給她們這些小輩,她也就當是提早練習了。
南岫雲潤一潤唇之後便把手裡的茶杯放下了,她兩手交疊放在細細的柳腰之間,腰背挺的筆直,哪怕是再細的舉動也都模仿著她大姐的樣子。
她知道南落霞的姿態是老夫人親自調教出來的,老夫人甚為滿意,所以她時時刻刻在這上邊的一舉一動都不能出錯,才能得到老夫人的青眼。
南岫雲細細的聲音在諾大的前廳里響起,就像從前南落霞來見老夫人時一般,十分緩和,不急不躁。
「回老夫人,岫雲今夜前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知於您,這事情過於急迫,所以岫雲不能等到明天了,還請您原諒岫雲這麼晚還要叨擾。」
老夫人聽著傳到耳朵里的話,勉強睜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年輕人就是好呀,即使到了這個時辰,人也仍然精神,不像她,已然已經疲累的不行了。
她勉強撐著架子,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趕走頻頻前來的睡意。
「什麼事兒,你說吧。」
南岫雲謹慎的開口:「不知老夫人這幾日前後可否曾接到過鄭國公府夫人下的帖子?」
鄭國公夫人下的帖子?
那怎麼可能會接到,夢裡等上三輩子,可能會比較快。
鄭國公府乃是大慶朝的鐘鳴鼎食之家,他們一個小小候府使勁往上蹭,也只能扒拉到幾代之前和皇室有些血脈淵源,可如今幾百年過去,這些東西已經稀薄的不算什麼了,外邊看著候府是一個光鮮的清流人家,內里其實也就剩下一個候府爵位上的空架子了。
想起來這些謝紅香就愁呀,雖然說幾代累積,可花銷也不小,金銀算下來不算少,也絕不能算上多,將來家裡這幾個姑娘小姐一嫁出去,又是幾筆數目不小的嫁妝要扔出去了,要真是比起來,恐怕連鄭國公府前幾日裡在郊外買那個花園子砸進去的銀兩都比不上,人家怎麼可能看在眼裡,更別說發來帖子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被南岫雲脫口而出的一聲「鄭國公府」給著實的激靈了一下,心神具震,這會子也不困了,索性也就回應南岫雲,就當是漏夜裡聊家常了。
「鄭國公府的帖子稀罕,我倒是沒有接到的。」
南岫雲就等著她說這句話呢,她立即就以手中的錦帕掩了口鼻,作出一副吃驚非常的樣子。
「老夫人竟然沒有接到!」
坐在上首的謝紅香見她這個反應,以為是南岫雲看不起她,也微微有了惱怒,她的眉梢吊起,便即時透出了幾分刻薄之意。
「老身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鄭國公府是什麼人家?我們一個小小侯府除非出了一個太子妃亦或是太子側妃,否則又怎麼能有那顏面接到人家的帖子!」
南岫雲見此,連忙從椅子上蹲下解釋:「老夫人誤會岫雲了,孫女不是那個意思。
謝紅香哼了一聲,神色不悅起來,到是要聽聽她還能說出什麼解釋。
南岫雲卻沒有低頭,而是抬高了頭顱,兩眼的視線緊緊的鎖定了謝紅香的雙眼。
「其實是岫雲今日見到了鄭國公夫人下的帖子。」
老夫人發出一聲嗤笑,像聽到她在底下講夢話一般瞥了她一眼,言語裡也頗多嘲諷。
「你一個閨閣之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去哪裡能得見鄭國公夫人下的帖子?有這份上進的心是好的,可是類似的心思以後就不必再想了。」
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鄭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尚公主都堪可配,挑挑揀揀都是能有的,你一個庶出之女就別肖想這了,還不如想想怎麼才能嫁給太子做個妾室來的容易一些。
南岫雲也被老夫人這毫不掩飾的直白話刺得臉紅,她在地上蹲著,長長的指甲早已扎進了手掌心裡;老夫人這兩年在侯府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再加上人一老去,整個人說話尖酸刻薄的很,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些,若不是她的母親被囚禁在留燕居!若不是這老婆子手裡把著她們所有姐妹的嫁妝!
她好好一個聰明機敏的可人,才不在這兒伺候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咬著後槽牙,將臉上的不甘之意都洗了個乾淨,抬起臉來仍然是那張頗為秀氣的臉龐,即使被長輩言語嘲諷,也仍然大氣的帶著懂事得體的笑容。
「孫女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將來婚謀嫁娶、門當戶對之事孫女全憑老夫人做主,只是今日在二姐那裡,不經意間看到了鄭國公夫人給二姐下的帖子。」
她仔細地觀察著老夫人的神情變話,見她開口說了這些話之後老夫人果然注意力轉了過來,可見她對這件事情看得頗為重視,南岫雲心裡不再打鼓,看來她這次猜對了。
「岫雲百思不得其解,府里接到外面的帖子不都是先在老夫人您這裡過一遍嗎?我見二姐絲毫沒有那個意思,便過來問問這帖子是否經過了老夫人您的手?」
「鄭國公夫人給那個賤丫頭下了帖子?」
老夫人眉頭一皺,再開口說話立時就變得陰森起來:「你此話可當真?可看清楚了?」
南岫雲恭恭敬敬的回覆道:「岫雲是親眼看到的,二姐姐也親口告訴了我,那帖子表面還鑲嵌了一層金箔,岫雲怕是有誤,還親自著人打聽了一下鄭國公府帖子的式樣,確實是鑲一層金箔以示公府的尊貴的。」
「鑲嵌了一層金箔?」
老夫人重重的嘆出一口氣:「那確實是鄭國公府的帖子無疑了,咱們侯府以前也是接到過他家的帖子的,確實在帖子的最外面嵌上了一層厚厚的金箔。」
南岫雲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繼續小心翼翼的牽著謝紅香的心思往前走。
「只是不知為何,二姐的這張帖子竟然沒有現在老夫人您這裡過一遍眼。」
又被她一提醒,老夫人頓時氣的牙痒痒,還能是為何?定是那鄭國公府夫人已經瞧不上她這個老婆子了,覺得那個賤丫頭才是永安侯將來值得敬重的人物,索性就讓人直接將那帖子送到了南錦屏手裡唄,一舉越過她這層關係,也省得生了波折。
坐著的老夫人不說話,南岫雲也看出來她的臉色不好看,便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言語間頗為羨慕的開口。
「想來是二姐姐入了鄭國公夫人的眼,所以這位夫人才會只給二姐姐一人下了帖子吧,聽聞鄭國公夫人開辦的宴會上群流雲集,都是豐都城裡中等人家攀都攀不上的那種舉國輕重的大人物呢,想是二姐姐從這次宴會上回來,定然會像上次隨天子行狩一樣,身價倍增啊。」
「她倒是想得美!」
老夫人也不禁想到了這一層,現如今她在侯府里已經被那個賤丫頭壓了一頭過去,如今更是連每日的請安問好都不用再來了,若是再讓她一個人出去參加這種聲勢浩大的宴會,那她回來豈不是會翻了天了。
謝紅香真是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如今南錦屏便借著旁人的威勢不把她這老夫人放在眼裡,若讓那個賤丫頭此事遂心,那將來候府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還望老夫人不怪岫雲想的長,實在是鄭國公府夫人的帖子早就送到了二姐手上呀。」
南岫雲臉上的表情拉的苦苦的,猶如受了委屈的小白花一般,說完該說的話之後便低垂著頭冷笑,你這個老婆子天天在我這裡橫,豈不知人家這回行事直接踢開了您呢。
金芝在一旁看著老夫人又要怒發脾氣的樣子,動起腦筋想了想,忙給老夫人挽尊。
「要老奴來說,此事也是鄭國公府夫人做事不地道,給侯府的二小姐下帖子也不知道要先經過咱們老夫人這裡,得先讓長輩掌眼一遍才是啊。」
南岫雲在下邊聽了,不禁心裡嗤笑一聲,人家鄭國公府是什麼門第?給人單獨下個帖子又不是要害人性命,還得讓府里的長輩先掌眼不成?
你個秋後的螞蚱蹦噠到皇城底下還把自己當根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鄭國公府的夫人是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出錯的,要錯也是那個賤丫頭的錯,也不知道把帖子拿到我這裡或者侯爺那裡去,先讓我們細細的看一遍,也好知道要做什麼籌備;她倒好!什麼也不懂,倒是把去鄭國公府舉辦的宴會上的寶貴機會據為己有了。」
說完,她便又扭過頭誇獎南岫雲道:「多虧了你這個丫頭,咱們才能知道鄭國公府給侯府下了帖子,請你們姐妹們都去宴會上一觀。」
謝紅香特意在「候府」兩個字上咬了重音,一下便顛倒黑白,將鄭國公夫人下給南錦屏一人的邀請帖子變成了邀請全候府小姐的帖子。
南岫雲見在她的挑撥之下,收效甚是不錯,便又在臉上掛上了溫溫柔柔的笑意,繼續添油加醋的講述。
「只是二姐姐喝了藥之後昏昏沉沉,不小心一把把這帖子揮到了地上,孫女兒低頭時不經意間看到的罷了,算不得什麼,當不起老夫人的誇獎。」
老夫人聽了,神情更加震驚,臉上垂老的臉皮打著架,露出了一個仿佛是聽到夜半有賊把她放在床下的小金庫偷走了一般見了鬼的表情。
「揮到了地上?她怎麼行事如此不小心,真是絲毫沒有一個候府小姐該有的樣子!」
「二姐姐不居小節,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姐一向如此,在府里便粗枝大葉的慣了。」
南岫雲捂著嘴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一般吃吃的笑,「也不知道以後二姐姐嫁出去能不能改了這習慣。」
老夫人也不傻,她當然知道南岫雲大晚上的跑她這裡來說這麼一通話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在前邊也真情實感的演了,這會子就等著南岫雲的這一句話頭呢,這樣才能讓她繼續把話說下去呀。
她撩了撩鬢邊的灰白頭髮,像是絲毫沒有對這件事生氣一般,慈祥的看著南岫雲,仿佛對她的表現頗為滿意,便又和顏悅色的開口。
「那我作為候府的長輩,更不能一味的放任她出去在外面丟我們侯府的臉,我明日便遣人把她叫過來,她那什麼破撈什子風寒總該差不多好了吧,。」
「既然要去參加鄭國公府夫人的宴會,便也帶著你們姐妹幾個一起同去吧,省得她在宴會上出了差錯,你們幾個妹妹也好懂事的幫她處理一二。」
姐妹幾個一起同去?那到底是幾個?是只帶著她一個,還是得把除她以外的剩下那三個都帶上?
這中間的差別可就大了去了,畢竟三姨娘生的那個南婉清長的可是和她姨娘一個模子樣,漂亮極了;五姨娘房裡的那個南紫怡模樣也不差,就連南錦屏現在好好梳妝打扮了,看起來都長的妖妖繞繞的。
就只有她一人在容貌上遜色不少,她們姐妹幾個往那裡一
站,那她不就空成了襯托那幾朵花的無用綠葉!
南岫雲光是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不能呼吸了,她心裡像刀扎一樣疼,若是都帶出去,旁人到底是看她還是看她的那幾位狐媚妹妹!
那她還有什麼機會?
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在這裡辛苦一場,又要白白的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她頓時感覺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她細細的喉嚨,如同在水裡窒息,胸腔像被封住了一樣的疼,連頭都是懵懵的,整個人難受極了。
為什麼又是這樣!難道她就因為姿容差了一些,就不配作為候府的女兒單獨站在那裡接受眾人的讚賞嗎?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這個老婆子讓南錦屏多往外帶人的傻逼想法,這次的宴會如此重要,對她來說肯定是這輩子都難以再遇到一次的機會,唯有好風憑藉力,在宴會裡邊多多結識權貴,日後婚姻嫁娶,才能一舉送她上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