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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2024-09-03 02:04:48 作者: 十生

  南錦屏走進正屋的裡屋小客廳里,就看見南紫怡安安靜靜的坐在小圓桌旁,看見她進來,立即就交握著兩手站了起來朝她行禮。

  「紫怡見過二姐姐。」

  南錦屏瞥了她一眼,這樣的天裡還穿了梨花青雙袖青羅長裙,真是不怕冷的一姑娘。

  她又轉換了神色,笑吟吟地的快步上前,伸手拉起南紫怡,半嗔半喜的把她和自己拉坐在一起。

  「妹妹不是和兩位姨娘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了麼,怎麼又到了我這裡來?」

  就這麼一會,只怕是連翠微堂的門都還沒摸到呢。

  南紫怡定定的看著她,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張開了緊抿的唇。

  

  「是姨娘讓紫怡半路裝著鬧肚子折返回來,要將一些話告知給姐姐。」

  南錦屏啊了一聲,臉上甚是天真無邪。

  「哦,不知是什麼話?」

  「姨娘說前幾日裡帶著我們兩個小輩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就一直問姐姐怎麼沒去,連著問了好幾天,昨日裡又問了,姨娘一個人瞧著老夫人已經有些生氣,便讓我來勸說姐姐一句,若是今個得空,邊往翠微堂里走一趟吧。」

  南錦屏忙掖著心角咳嗽兩聲,咳的小臉通紅,仿佛身子真的有些微恙。

  「實在是我昨日夜裡頑皮,睡夢裡蹬了被子,今早一起來便覺得頭昏眼沉,看著屋裡的擺設都飄飄的,怕是感染了風寒。」

  她微微的蹙起了眉頭,兩手捏著手裡的錦帕,咳的發白的臉上一臉苦相。

  「我前幾日便想著今日跟著姨娘們一起去老太太那,只是真是不巧,昨個夜裡下了雨,我今日便整個人都不舒坦了。」

  「姨娘們叫我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吃完早膳了,就是長這麼大了還踢被子的事過於丟人,我就說今日起的晚,再說就算我去了,我也害怕我一個做孫女的再將風寒染給了老夫人,那可真是不小的罪過了。」

  她兩隻黑白剔透的眼睛對上南紫怡,水汪汪的,看起來真誠極了。

  「若是妹妹明個裡還會跟著姨娘去翠微堂,就請幫姐姐我在老夫人跟前說一句,錦屏真的是身子孱弱,一場秋雨便壓倒了,還請老夫人不要怨怪,等我好了馬上就去給她補上請安;你這樣講了,也算是給姐姐我找補一二,我病好了去也不慌。」

  「既然姐姐囑咐過紫怡了,那明日妹妹定會將這些話講與老夫人聽的。」

  說完這些南紫怡便從座位上起身了,她再次朝著南錦屏彎了彎腰,聲音清脆脆的。

  「那今日紫怡就先回去了,姐姐好好養病,希望能早日康復。」

  南錦屏也扶著紅木質的椅子把手站了起來,仿佛跟這個妹妹聊得十分投機,直接笑彎了唇角。

  「好的好的,有空就跟著你姨娘來玩呀,我一個人在勝意院裡很無聊的。」

  將人送到屋門口,南錦屏留在了屋裡,看著杜鵑把南紫怡送出院門外帶著丫鬟慢慢的走遠了。

  她臉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收了起來,五姨太偷偷的給了她一個開頭,她也禮尚往來給了五姨太一個回應,就看她這信號五姨太能不能接收得到了;千里之堤還潰於蟻穴呢,就候府這散沙一盤的小小陣營,風輕輕一吹就散了,連威逼利誘都用不到。

  接下來的幾日裡,南錦屏就虛弱的抱病在床,還叫了丫鬟請了府外的大夫來給診脈,開了幾副藥在小廚房裡煎了,當著府內一眾下人的面端到勝意院來,清粥小菜對仔細養著,一次也沒有踏進翠微堂的門。

  許是她這「風寒」持續的時日長了些,也可能是勝意院裡飄出來的中藥味實在是太濃了,她養病的日子裡,不僅三姨太和五姨太接連造訪,就連侯爺都親自來問了,除了翠微堂那邊。

  她拔了謝紅香放在她院子裡的眼睛和耳朵,就剩了一個也給她盯得死死的,府里的下人們又不知她病的深淺,不敢亂嚼舌根,又因為南錦屏一直不去請安,謝紅香提起她便要發脾氣,被旁白無故的吃了幾次氣,三姨娘和五姨娘也默契的不再提起她的名字,幾下里一對和,翠微堂應該是什麼消息也沒收到。

  直奔勝意院裡的南修德叫住了想要通報的下人,自己邁著步子拐進他二女兒的閨房,進門就看見他的錦屏兒虛虛弱弱的靠在床上,臉色蒼白,兩眼閉著,看起來毫無生氣,他心裡心疼極了。

  從小廚房裡過來的素梅端著熱水拿著臉帕、掀開門帘走了進來,抬眼就看見永安侯站在她家小姐的床前,天爺哎,小姐不會露餡了吧?

  她連忙框的將手裡的銅盆弄出一聲響,南修德聽見聲音扭頭皺著眉看了過來,素梅對上他的眼睛就像被自己做錯事嚇到了一樣,連忙跪了下去。

  「都是奴婢笨手笨腳,進屋的時候竟然沒有看到侯爺站在這兒,一時被嚇到了便沒有將手裡的銅盆端穩,驚到了侯爺和小姐,奴婢真是罪該萬死!」

  永安候盯著她頭頂上的髮髻過了幾秒,一聲「罷了」從他的嘴裡傳出,接著便問起了他們這些下人的罪。

  「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錦屏怎麼病得如此重?前幾日朝堂上事務繁忙,本侯便沒有顧得及錦屏,向松還是拖了好幾日才來告訴本侯的,本侯聽了以後馬上就從前院趕過來看,結果錦屏的病還沒變好,你們這些做奴才的都是怎麼回事?」

  在後頭端著碗裡的藥跟著來的杜鵑聽見屋裡的斥責聲忙小步跑了進來,將煎好的藥放在桌子上,和素梅一起跪在了屋子中間。

  素梅使勁低著頭,聲音里打著顫,卻字字精準的往外吐著她們小姐早就給她寫好的詞。

  「小姐的身子向來乏弱,這大半個月又吃的不好,秋風秋雨不斷,小姐一時受了涼,咳嗽不止,便斷斷續續的燒了起來,小姐頭上的傷也還沒好,一直在發炎,拖來拖去的便成了這樣。」

  永安侯聽了更加生氣,他回頭看了看仍舊閉著眼睛的南錦屏,走到跪著的兩個奴婢身前,用力的壓低了憤怒的聲音。

  「怎麼不早早的來告訴本侯,都是在哪裡請的大夫?這等庸醫趁早換了,這麼久了都治不好!怎麼還能吃的不好呢,本侯不是派了人每月來送雪燕和燕窩給你家小姐滋補身體嗎?」

  素梅忙跪在地上解釋道:「大夫是請的好大夫,可是大夫說小姐的身子十幾年來營養不消,虧損嚴重,五臟內里耗傷,進的藥難以吸收,導致病情進展緩慢,至於侯爺您派人送來的東西,小姐她,她……」

  素梅「她」了個半天,整個人縮的跟個鵪鶉似的,就是說不出下一句話。

  南修德氣得一甩袖子,抓起桌上托盤裡茶壺裡的茶水就澆在了素梅二人跪倒的地板前面。

  「吞吞吐吐做什麼?還不快給本侯說個清楚!」

  杜鵑忙磕了個響頭,仿佛年紀小被嚇到了一樣閉著眼睛像機關槍一樣突突地全說了出來。

  「前兩日裡在留燕居禁足的陳氏受了冷,額上發起了燒,小姐姐邊帶著三小姐出了候府,在街上給陳氏找了一上午的好大夫,人回來之後就吩咐奴婢們將候爺您送的那些東西全送到留燕居里去了。」

  「小姐年紀小的時候在留燕居受餓受冷,損傷太大,就算現在搬來了勝意院平日裡也不怎麼進東西,短時間內身子確實是難以養好,奴婢們也是無能為力呀。」

  永安侯一聽將那些好東西都送到了陳氏那,正欲再說些什麼,在床上躺著的南錦屏仿佛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了,低若蚊蠅的嗓音在屋子裡響了起來。

  「爹爹怎麼來了?」

  永安候一回頭便看到他的錦屏兒自己已經扶著床幫倚著坐了起來,頭無力支撐的微微向一邊歪著,稠密纖長的睫毛輕顫。

  「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快躺下,」永安候忙快步走過去扶她躺下,「躺下好好養著,爹爹這幾日公務繁忙,就沒能顧及到你,都不知道錦屏兒又受了這些苦。」

  南錦屏那張一掌可握的瓷白小臉上雖然帶著疲累虛弱,但看上去仍然透著一絲骨相上的精緻,她對著永安候微微一笑,聲音軟糯可人。

  「哪有什麼苦啊爹爹,都是錦屏自己的身子不爭氣,讓夜裡的風雨一催打,便有這個樣了,說出去真讓人笑話,錦屏以後一定勤加鍛鍊,爹爹平日裡就已經夠案牘勞形了,錦屏一定少讓爹爹再操心這些閒事。」

  「怎麼會是閒事呢,本侯女兒生病的事是大事,我派人給你送來的那些補品,你怎麼又讓人都送給了陳氏呢,我那是讓你補身子的。」

  「前兩日三妹妹來求告錦屏,錦屏這裡旁的也沒有什麼,也就只有爹爹送我的那些東西能拿得出手了,陳氏雖然禁足於留燕居,但女兒也不忍心看三妹妹傷心呀,不過是些身外之物罷了。」

  東苑裡,三姨娘和五姨娘帶著四小姐南紫怡、六小姐南婉清像往日一樣在吃過早膳後便踏進了翠微堂,去給老夫人請安。

  幾人各自坐下,老夫人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歪過頭看像金芝:「岫雲來了嗎?」

  金芝略微彎著腰,滿臉笑容的答道:「三小姐早就來了,你還用著膳的時候,小姐她人就到了,這會子正在後邊給您沏茶呢。」

  「她倒是乖覺,」老夫人敲打一般的掃過下邊的兩位小姐,「知道我是個喜歡勤快的。」

  三姨娘王芷柔聽她說了這話,眼珠子一轉,忙伸手從身後將六小姐南婉清拽了出來,摁在了小廳中間。

  「你這個呆頭鵝,姨娘不天天說過你了,多向你三姐姐學學,來老夫人的翠微堂也不趕早,就知道懶被窩。」

  南婉清猛地被摁在那,她轉頭看向三姨娘,眼睛裡滿是迷惘,整個人也迷迷糊糊,剛才站在後頭淨去發呆了,一點也不知道上頭的老夫人說了些什麼。

  瞧見她這呆樣三姨娘就生氣,這樣如何能在老夫人跟前使得?

  她還想要管家之權呢,可不能讓這個女兒拖了後腿。

  她心裡一急,面上柳眉便是一擰,說出口的聲音便帶了些急促。

  「看姨娘我做什麼?還不快給老太太請安?」

  謝紅香在上頭側身坐著,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南婉晴,對這個孫女的呆鵝樣子心裡是說不出的嫌棄,她厭煩的微微抬起胳膊揮了兩下手,蒼老的聲音里有些累。

  「行了行了,起來吧。」

  照葫蘆畫瓢都還沒學會,怎生如此粗笨!

  她心裡嘆了一口氣,唉,渾濁的眼球里又增一絲愁緒,又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跟她那姨娘一模一樣,生的還沒有她姨娘好,真是指望不上。

  她不由的又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南紫怡,這個四孫女低眉頷首,秀外慧中,又性情安和,還難得的不驕不躁,看著還是能過得去的,就是那性格隨了她姨娘,冷冰冰的,還不怎麼聽話,日後在她的婚事上還要好生駕馭,不能讓這倆人起了風浪。

  想著想著,南岫雲便款款的從後堂里走了出來,緋紅色的花瓣式裙擺行走間次第綻開,仿若步步生蓮,煞是好看。

  「岫雲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快嘗嘗孫女親自泡的茶,是老夫人最喜歡的君山銀針,看看,可是那個味道?」

  她笑盈盈的說完,碎珠便從她的側後方托著一托盤向前走來,托盤上是一個天青色淺粉藍的精緻小茶杯,杯口的一圈氤氳著白色的茶霧氣,仔細一瞧便能看見,看起來文雅極了。

  五姨太馬清姿垂首坐在下方,聽著這聲音嘴角微微一笑;四小姐南紫怡倒是在南岫雲出來的那瞬間瞳孔便有些放大,百步纏紋棠色蒂花裙?怎麼會穿在三姐姐的身上?

  她聲音淡淡的開口:「三姐姐今日的衣裙倒是讓人驚艷,步如蓮花開放,這顏色也鮮艷,妹妹記得姐姐便日裡喜好多穿一些素色的衣服。」

  她歪了歪頭,仔細的瞧了瞧那衣裳,微微一回憶,心下瞭然,嘴角邊一勾,帶著幾分羨慕氣開口:「不知怎的,妹妹總覺得穿在三姐姐身上倒是有幾分熟悉呢,許是妹妹在夢裡見過。」

  南岫雲正伺候著老夫人謝紅香品嘗君山銀針,聽見南紫怡的話伸出左手掩唇一笑,好似分外害羞一般。

  「姐姐平日裡是多喜歡青色、淡白多一些,不過今日身上這件是老夫人賞的,我怎麼看都覺得比我衣櫃裡那些好看多了,我也就穿上來給老夫人瞧瞧,妹妹覺得可還行?」

  她說完這些話悄悄朝老夫人瞥過去一眼,謝紅香還在垂著眼睫輕輕吹著茶上的浮沫,好像對她的話並沒有什麼意見。

  南紫怡還沒開口搭話,六小姐南婉清便眼尖的一眼便瞧了出來,她指著南岫雲身上那件質地、繡工都極好的衣裙,激動的聲音都拔高了半個調子。

  「是百步纏紋棠色蒂花裙!」

  「我記得昔日大姐也得了這麼一件,去年她穿著這件衣裙去參加過七公主的簪花宴,這件衣裙讓大姐大出風頭,連公主本人都給壓了下去,不止其他的勛貴公子眼前一亮,當時就連太子殿下都稱讚了幾句呢。」

  三姨娘王芷柔聽她女兒講這幾句,眼都瞪大了,不就是一個緋紅色長擺裙,竟然能起到這麼大的作用,她連忙又重新看向南岫雲身上的那件所謂「百步纏紋棠色蒂花裙」。

  這裙子她也是聽說過的,只是輕易不曾得見,不是說此衣裙工序繁瑣,用料珍貴,拼接的布料和所需的刺繡都需要仔細斟酌安排才能讓繡娘下手,所以才十分難得嗎,怎麼三小姐突然也有了一件?難不成是從南落霞那裡拿來的?

  南岫雲揮了揮袖子,那廣袖也綻放出花瓣一般嬌嫩的顏色,瞄見南婉清那直勾勾的反應,她心裡滿意極了,面上的笑容又真了幾分。

  「六妹妹說岔了,大姐那日何止是讓人眼前一亮,那日大姐從簪花宴上歸家之後,她的美名在豐都里力壓了其他的官家小姐整整兩個月,坊間便有了一個極為風流的雅號——蒂花女使。」

  「若不是冬日裡魏丞相的嫡女魏淨荷在梅園裡遍邀各家各府的公子小姐、還有皇子公主們又攢了一局,還以寒梅作眼,將與此花有關的琴棋書畫賽了個三天三夜還不休,最後魏小姐成為此賽令主,奪得魁首,參與這賽事的公子小姐們便又尊她為傲雪梅精,只怕今日在豐都城裡提起來各家小姐,便就不會只是魏相嫡女魏淨荷了。」

  南婉清和三姨娘大眼瞪小眼,都不曾聽聞傲雪梅精。

  「還有這事?」

  老夫人謝紅香放下手裡的茶杯,掀起眼皮看向府里的幾位小姐,說起話來帶著一份不知真假的語重心長。

  「確實如此,只是去年你和你姨娘出了豐都城一段日子罷了,所以不曾聽聞,希望我候府的女兒們都能像你們的大姐一樣,以後在外面多為侯府掙出些名頭來,好處不只候府有了,更多是在你們自己身上有光,以後長輩們為你們議婚時也能多個選擇。」

  這件衣裙如此珍貴,還大有用處,三姨娘眼熱極了,等老夫人剛一說完話閉上嘴,她迫不及待的握住椅子把手向前探身,臉上的笑容連帶著皺紋都深了些許,平常總對眼角的紋路恨的不行的三姨娘此刻也不管了,她快人快語的問了起來。

  「既然這衣裙只有大小姐有,可大小姐如今不是在……」她又突然發覺自己犯了忌諱,忙以手裡的錦帕掩住唇,仔細瞧了瞧老夫人的臉色,好在沒有觸怒謝紅香,便輕咳兩聲掩飾過去。

  「既然這衣裙如此難得,不知三小姐怎麼也有一件?」

  如果二小姐是嫡,大小姐是長,三小姐不過和她的女兒一模一樣,陳氏已被囚禁,三小姐也沒什麼特殊的,婉清又比她差了哪裡去,怎麼就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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