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翻供,十年不得出
2024-09-03 02:04:22
作者: 十生
陳姨娘終於合上了嘴巴,仿佛第一次認識她這個二女兒似的。
她牙齒打著顫,眼裡滿是震驚,在這個場合下,想打想罵都不能做出來,像是十分悲哀,她嗚嗚的哭的十分大聲,雙手猛的抱住了南岫雲。
在旁觀者的眼裡,南岫雲也貼心的回抱著自己的母親,她將頭臉結結實實的埋在陳姨娘的肩膀上,胸腔里的笑聲,帶動著她的身體劇烈的顫動,她欣喜的咬緊牙關,緊貼著陳姨娘的桃紅色海棠上襟咧出了一個滿足的笑。
反正此刻,她已經有了一半的成功。
南錦屏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一對母女演戲,她們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別人看不到的神態動作,她可都能看見。
從所有人都邁進前廳開始,她就在賭,賭南岫雲一定會站出來,賭她一定會對南落霞在粉飾太平上落井下石,她知道這位三妹妹的不甘心。
她賭對了,陳姨娘這會兒落下的每一顆淚都是真心的。
而她,只需要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
南錦屏頂著頭上那堆紗布跪在廳里,沒有向任何一個人求一個公平,訴說完事實就靜止了,不停的眼淚就像外邊的秋雨,淒涼又難過。
上邊坐著的南修德實在是看不過去,出聲讓她起來,坐著的各位姨娘臉上也神色複雜,二小姐這個實打實的受害者屬實是不用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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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娘抱著南岫雲仿佛也哭夠了,轉過身來跪趴著,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沒有力氣。
「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沒有教導好自己的女兒,才讓她犯下如此大錯。」
「侯爺,求求您饒恕了落霞吧,她也是你的女兒呀侯爺!」
老夫人見陳姨娘果然暫時放棄了挽救南落霞的清白,換成了保全她自己在候府的地位,那她的落霞怎麼辦?
老夫人也急了,恨不得立刻就上前去,替她的大孫女遮掩醜事。
南修德原本還想給陳姨娘一個機會,現在見她如此冥頑不靈,死不認錯,謀殺家中嫡女的主意怎麼可能會是南落霞一個人布置實施的!
他還沒有說話,越珮璟就開口了。
他的坐姿懶散散的,卻憑空給了人一股無形的威壓。
「陳姨娘這會兒又裝什麼可憐呢?剛才不還死撐著南落霞沒有罪嗎?」
「怎麼這就突然又把罪名安到了你女兒一個人頭上了?」
南錦屏心裡哈哈的笑,三殿下真是她最好的助燃劑,每一次都這麼恰到好處的出現。
聽到三皇子殿下慢悠悠的聲音,陳秀娥和陳媽媽猛地打了一個寒顫,怎麼忘了這個災星還在上頭坐著呢!
「看來陳姨娘的記性不好呀。」越珮璟拿起小小的茶杯,在手裡把玩著。
「太后娘娘在野馬場上就已經審問的非常清楚,早就給你們母女倆蓋棺定論了,太后娘娘是看在天子行狩不宜見血的份上,將你們這兩個罪人只送走了一個,留下你還能安安穩穩的回到侯府里。」
「本來還以為你能良心發現,好好的在二小姐跟前贖罪呢,真是沒想到你翻臉有一套呀。」
他往下探頭,如霜如劍的兩眼直盯著陳秀娥。
「你忘了侯府這裡可是二次會審嗎,嘖嘖嘖,姨娘竟然還能給自己翻供了,上下嘴皮輕輕一碰,你就成了清白之人了,真是有能耐。」
「你是拿太后娘娘的話當雞毛一樣吹走了嗎!」
陳姨娘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嘴巴,像被冤枉了一樣求助的看向南修德。
「侯爺,臣妾沒有做呀!」
南修德冷哼一聲,像看一堆垃圾一樣看著她。
越珮璟突然橫眉冷對,將手裡的茶杯砰的砸在桌子上,言辭清晰,思路清楚,將一個皇子的威嚴演繹的淋漓盡致。
「姨娘怎麼不將你在外邊的猖狂模樣袒露出來,這時候又開始嬌滴滴,真真是演的一手好戲,變得一張好臉,怪不得永安侯能栽到你手裡十幾年,還看不清你的蛇蠍之心,把你放在候府里真是屈才了!」
在座的姨娘和小姐們,也都大概知道了陳姨娘和大小姐做的惡事,不由得面露震驚,雖然以前自己也曾經欺負過二小姐,但是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啊。
原來這對母女私下裡十幾年的虐待磋磨還不夠,還想直接要了二小姐的命,奪了二小姐那僅剩的、本來就名不副實的嫡位。
眾人不由得都將憐惜的目光投向了跪在那裡的南錦屏,同時在心裡感嘆:陳姨娘母女的心是真狠,真黑呀!
老夫人謝紅香見陳姨娘孤立無援,忙讓身後的金芝去幫她找友軍。
三姨太王芷柔忙出來護她的主子,她嬌嬌的,今日打扮的分外妖嬈,下跪的時候也別有一番味道。
她柔順的開口:「侯爺,夫人為這個家裡操持十幾年,您不看功勞也要看苦勞呀,夫人可是為您生育了兩個優秀的女兒呢。」
見永安候不為所動,三姨太卷著自己彎曲的頭髮,繼續勸道:「太后娘娘不也是放過了夫人嗎?侯爺您就不要再追究了。」
五姨太溫蟬對中間的三姨太怒目而視,她果斷的帶著她的一雙兒女騰得站了起來,走到眾人中間乾淨利索的跪了下來。
她看向永安侯的眼裡滿是淚水,聲色俱厲,臉上滿是對舊主的懷念和悲屈。
「奴婢請侯爺為小姐做主!」
「夫人生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小姐能過得幸福,但是小姐受人迫害至此,奴婢無能,十幾年來都護不住小姐,辜負了我家夫人對我的囑託,小姐受了這麼多苦,險些就死去,難道侯爺您還要繼續不聞不問、放置不管嗎?」
「奴婢的小姐當年帶著九十九里嫁妝嫁與您,意在和您長長久久,可惜我家小姐命薄,成了您的夫人之後便早早去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可是現在二小姐過這種日子,侯爺,您心裡真的不愧疚嗎?」
她沒有管臉上的眼淚是不是沖花了妝,挺直了後背直面南修德,顫抖的聲音嘶吼著。
「若您此次還要對陳秀娥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永安侯,你還對得起我家夫人嗎!」
南修德面對溫嬋的聲聲質問和悲泣,忍不住張開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晶瑩的淚水從他的指縫裡湧出來。
老夫人謝紅香在一旁如坐針氈,她已經看明白了,陳秀娥是不行了,三姨太也指望不上,折了一個陳秀娥不要緊,她不算什麼,可不能讓永安侯對落霞也失望了啊!
落霞才是她給永安侯府安排的、將來最重要的籌碼,她從慈恩寺里出來的事,還要靠他父親去疏通關係,斷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被永安侯連帶著放棄。
她得清清白白的出來,她的母親也不能有任何的污點!
謝紅香思索著就要站起來去勸說他兒子,南錦屏和越珮璟同時發現了她的動作,南錦屏對著越珮璟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他瞭然的垂下了手。
然後忽的就趕在了謝紅香之前站了起來,已經半起身的謝紅香又不得不尷尬的坐了回去。
越珮璟邁著他筆直有力的長腿,一步一步走了下來,掃視著前廳里蠢蠢欲動的人心。
「我大慶乃是以法治國,雖然近些年也有了以孝治國的苗頭,永安侯可不要忘了,前些日子,父皇就剛剛摘了戶部尚書左世鏡的烏紗帽,讓他永世不得入京,這位左大人在寵妾滅妻上,和候府姨娘兼庶女謀殺嫡女的事情別無二致啊。」
說著,他銳利的雙眼刷的掃向了老夫人謝紅香,停在那裡不動了。
「這其中厲害,老夫人和永安候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南二小姐心善,不想嚇到兩位家中長輩,恐怕還沒有告訴你們,陳姨娘不止謀殺嫡女,她還指示身邊的那位陳媽媽給馬球賽的馬下藥,差點兒謀殺場上諸位皇子!」
謀殺皇子!老夫人謝紅香嚇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她拎起桌上的茶壺就朝著瑟縮著抱成一團的陳秀娥和陳媽媽砸了過去。
「你這個瘋婦!」
越珮璟走到南錦屏身邊,伸出兩手將她拖了起來,摁回椅子上。
「這兩件事情,皇上和太后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陳姨娘和南落霞做了什麼,那都是板上釘釘,父皇暫時還沒有提,不過。」
他停頓了一下,陰惻惻的笑起來。
「父皇說過回京後提的,至於父皇什麼時候提點侯爺,依本殿下想,最好祈禱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永安侯聽了左世鏡的下場,長吸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的烏紗帽還在;又得知陳秀娥竟然隱瞞了這麼要命的事,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明天就要不在了;又聽到皇帝早就知道這些事,他覺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為保小命進宮請罪了。
天爺呀!他的這個姨娘到底捅了多少要命的簍子!
老夫人也嚇得不行,掩在廣袖裡的雙手抖得像塞糠,什麼陳秀娥,什麼南落霞,什麼永安侯府的未來,都不及她脖子上的頭重要!
頭沒了,命就沒了,命沒了,她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什麼都沒有了!
還沒有等到永安侯的處置,謝紅香就已經在金芝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蒼老的只剩一層皮的食指指著跪著的陳秀娥和陳媽媽,牙齒打著顫厲聲喝道:「來人!」
「將這個瘋婦和陳媽媽拖下去,禁足留燕居,十年不得出!」
「有違此令者,趕出府去!」
南修德長嘆一口氣,這個處置結果他也能接受,就隨老夫人去吧!
立即從廳外進來了四個小廝,拉起陳姨娘和陳媽媽就走。
「不!不不不!」陳秀娥像猛然驚醒一般掙紮起來,「我不要,我不要!」
她猛地掙脫開小廝的控制,拖著斷掉的左腿向前撲去。
「侯爺!你救救我!救救妾身啊!妾身知道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啊侯爺,你救救我,我不要被禁足十年。」
她跪在永安侯的腳下,不顧受傷的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褲腿,一滴滴淚珠在她眼角滾落,因為情緒激動非常,臉色非常紅潤,常年優渥的生活,讓她此刻的臉色看起來白裡透紅,鮮艷欲滴,漂亮極了。
她也懂得發揮自己貌美的優勢,若不是這張臉,她也爬不上南修德的床。
她高高仰著脖子跪在那裡,露出修長的脖頸,可憐巴巴的哀求著:「求求您了侯爺,妾身在府里這麼多年,您真的不能這麼對我呀,秀娥求求您了。」
可是男人的心狠起來比磁鐵還要硬,更何況他對她本就沒有幾分真情,南修德冷哼一聲,狠狠的地將自己的褲腿從她的手裡扯出來,揮揮手就讓下邊的小廝把陳秀娥拉走。
南岫雲和三姨娘慌了神,忙推開那些小廝,兩手使勁拉住衣鬢散亂的陳秀娥。
南岫雲一個接一個的磕頭:「父親,老夫人,十年真的太長了,求求您,母親知道錯了,您對她的懲罰少一點吧!」
謝紅香和南修德都偏著頭,兩個人充耳不聞。
南岫雲連忙跪著轉向坐在椅子上的南錦屏,淚流的嘩啦啦的,一把扯過絕望站著的陳秀娥,直接把她按跪在地上。
「二姐,岫雲和母親求您了,母親做了傻事,可是十年不得出的懲罰太嚴重了,我求求您,求求您勸勸老夫人和父親,給母親的最罰,減少一點……」
「我求求您了姐姐,我不能沒有母親呀……」
她伸出手使勁扭了一把陳秀娥,「母親,你趕緊給二姐認錯,求求二姐饒恕你呀!」
陳秀娥癟著臉,擰不下這個面子,以前都是她高高在上的,現在卻要她卑賤的跪在這個小賤蹄子面前求饒,她剛要有骨氣的拒絕,南岫雲直接掄圓了手臂給了她一個巴掌。
南岫雲哭著嬌聲怒吼,使勁給陳秀娥使著眼色:「娘!你給二姐道歉!」
陳秀娥恍然間明白過來,哦了一聲,迅速的拉著南錦屏的衣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都是母親的錯啊!錦屏你饒恕母親吧,母親會改的啊~」
南錦屏眼裡的淚又打開了閥門,流的像水一樣又急又快。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點一點的把裙子下擺從陳秀娥的手裡拽出來,面上抽抽噎噎的,眼底確是無比的開心和幸災樂禍。
「姨娘,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只有一個母親,她叫方明麗,父親還沒有續弦,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成為我的母親!」
她揮起衣袖擦著不絕的眼淚,快步的走到一邊,躲開陳秀娥和南岫雲假惺惺的糾纏,嬌小瘦弱的背影看起來那麼的可憐,人長的軟心也軟,又狠不下心來拒絕身後的那對母女,任誰瞧上一眼,都沒辦法不對她心生憐惜之意。
「你!」陳秀娥還欲在說些什麼,老夫人謝紅香直接嫌惡的揮揮手,那兩個小廝直接走過來扣住她的肩背,把她往外拉。
三姨太王芷柔忙伸出手去阻攔:「不不不,夫人!夫人!」
老夫人倏地扭過頭,她掃過南錦屏的臉色,訓斥三姨太的聲音尖利而刻薄。
「閉嘴!夫人也是你該叫的?」
「王氏你是腦子進水了嗎?這麼拎不清!候府哪有什麼夫人?她是姨娘!」
「再叫錯一次,你也跟她一起滾進去,一起在裡邊呆十年!」
王芷柔被老夫人拔高的聲調嚇了一跳,一聽要把她也關進去,瞬間就老實了。
她鬆開抓著陳姨娘的十指,指尖收縮著蜷縮回掌心裡,囁嚅著:「妾身沒,沒有……」
她年紀輕輕的,比陳秀娥小六七歲,她可不能跟著她進去關十年。
南錦屏面無表情,可眼角的淚,仍在無聲流著,仿佛今晚的鬧劇讓她整個人疲憊不堪,又有傷在身,她整個人虛虛的依靠在杜鵑身上,嬌弱無力,臉色慘白,仿佛下一秒就又要暈過去。
但那一雙微微眯著的眼睛裡卻極其有神,一落不落的看著陳秀娥和陳媽媽被小廝粗暴的拉進雨幕里。
她看著外面秋雨淅瀝的黑暗夜色,嘴角勾起了一抹譏笑,弧度極小,臉上的肌肉群仿佛沒有提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她在笑。
關進去,就能老實幾天,再動動腦子,使勁折騰折騰吧,把自己從撫柳院裡折騰出來,也好讓我直接把你送出府去,直接送上西天,一了百了,誰都省心。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老夫人眼珠滴溜溜的轉著,不會下一個就要挨到她了吧?
她盯著南錦屏頭上那個假紗布包,不停的吞咽著口水。
南修德朝著南錦屏走過去,把她拉到一邊,言語間帶著深深的感情疲憊,輕聲讓她寬恕謝紅香,就不要鬧到面上來了,一個姨娘不算什麼,老夫人可就關係到侯府的面子了;翠微堂那邊他當爹的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處置結果。
南錦屏努力扮演著一個聽話的女兒,她點了點頭,滿眼稚兒的孺慕之意,仿佛南修德就是她所有的依靠。
「我都聽爹爹的。」
她原本也沒想著現在就要動了謝紅香,沒了老夫人,那她拿什麼來彈壓各有異心的姨娘和幾位妹妹們。
只有她們鷸蚌相爭,她才能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