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搶了勝意院

  南錦屏帶著劉姑姑踏進了候府，南岫雲和三姨娘王芷柔以及其他的小姐姨娘們全在身後跟著陪著伺候著。

  南岫雲緊緊壓制著心中的情緒，她相信所有敵人的朋友最後都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朋友，所以在任何時候，她都不可以有過激的表情，沉著冷靜是一個人對外最好的面具。

  三姨娘王芷柔就不同了，她偷偷從姨娘隊伍磨蹭到了三小姐南岫雲身邊，哭哭啼啼的向她哭訴，向她探問夫人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等夫人回來了，她一定要找南錦屏好好報她今天受的三掌之仇。

  南岫雲嘴上安慰了三姨娘幾句，心裡一點也不關心她挨打的事，不過母親今日沒有回府，確實不是一個好的信號，只能說明在大姐對付南錦屏失敗之後，母親估計也沒有得手。

  一行人繞過前邊的庭院，剛拐過擺放在院裡的巨大石制屏風，老夫人謝紅香扶著金芝的手就在夾道里快步迎了過來。

  

  她行走間打眼一瞧，我的老天爺呀，竟然是太后身邊的劉姑姑！還出來了宮裡的精奇嬤嬤，還是一隊！這麼一尊大神，怎麼會來了候府？

  人還沒有到跟前，她聲音已經傳了過來：「您瞧瞧，這些不長眼的，劉姑姑您來了，他們都不知道向我這個老婆子稟報一聲，我都沒來得及去侯府門口迎接你。」

  南錦屏臉色平靜的看著這個在候府里成天作威作福的老夫人臉上諂媚的笑，堆成了一朵花，她目露譏諷，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就是這麼的現實。

  昔日在她面前剛剛在上的侯府老夫人謝紅香也有所有尊嚴面子都匍匐在地的時候。

  其他人臉上也十分驚訝，她們萬萬想不到，整日裡對他們動輒發威發怒、頤指氣使的老夫人也有做卑微舔狗，上趕著的時候。

  劉姑姑不卑不亢的朝著謝紅香虛虛行了一禮，態度是沒有什麼尊敬在裡邊的，但是行的禮卻讓人挑不出來一絲一毫的錯。

  老夫人謝紅香看見了，唇角訕訕，捏緊了手裡的錦帕。

  劉姑姑端著手，站的姿態筆直：「奴婢今天就是將二小姐送回府，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大事，這驚動了老夫人您就不好了。」

  老夫人的眼睛骨碌碌一轉，語氣尤其的熱情洋溢：「原來是送錦丫頭回來。」

  說著，她又轉頭看向南錦屏，眼裡帶著老輩兒對家裡小輩兒的那種輕輕的敲打：「錦丫頭，你也真是的，怎麼好意思勞煩姑姑送你回府，這怎麼能行呢。」

  南錦屏發誓，她見過謝紅香對她白眼相向，見過謝紅香對她嫌疑鄙棄，也見過謝紅香對她嚴厲申飭，更過分的，她還在謝紅香的眼裡看見過明晃晃的、絲毫不加掩飾的噁心和怨恨。

  可她就是沒有從這位老夫人的眼裡看見過這種眼神，呵，她敢擔保，這不應該是南落霞的專屬嗎？

  南錦屏挑釁的看著老夫人，挽上劉姑姑的手臂，身上下意識小動作里透露著女兒家的嬌憨，她笑得眉眼彎彎，眼睛裡閃著亮晶晶的粼光。

  「辛苦姑姑能送錦屏回府。」

  劉姑姑的唇角掀起一抹笑意，「能送二小姐回候府是奴婢的榮幸。」

  完了她的視線又對上老夫人謝紅香，嘴角的笑剎那間蕩然無存，整張臉都露出一絲冷意。

  「是太后娘娘讓奴婢送二小姐回來的，貴府發生了一些事情，是關於府上陳姨娘的。」想到這裡，劉姑姑的眼底帶上了清晰的瞧不起。

  「所以咱們太后娘娘不放心二小姐一個人回來，便讓奴婢跟著來了，奴婢只是完成太后娘娘的囑託罷了。」

  她盯著老夫人的眼睛，嘴唇一斂，眼裡很是薄涼：「太后娘娘說讓奴婢將幾句話轉告給老夫人。」

  老夫人謝紅香直覺不好，她緊緊的握住了金芝的手臂。對面劉姑姑的表情告訴她，這絕對不是一句好話，她不想讓劉姑姑在這裡說出來，當著侯府里所有姨娘小姐、丫鬟小廝的面。

  如果在這裡，那她活了這半輩子，辛辛苦苦攢起來的威嚴和臉面，可都要丟光了。

  她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伸出兩隻手去，欲拉劉姑姑往旁的地方去。

  結果劉姑姑側身一退，躲過了老夫人伸過來的手，謝紅香的眼裡頓時儘是一片慌亂。

  只聽劉姑姑毫無情緒起伏的開口：「太后娘娘說。」

  老夫人緊緊咬著上下牙，沒想到劉輕竹竟然這個面子也不給她，聽到劉姑姑開口瞬間，謝紅香不甘心的帶著候府所有人跪了下去。

  劉姑姑輕蔑的看了她頭頂一眼，毫不猶豫的繼續開口：「太后娘娘說老夫人在候府裡邊也呆的太好了些，她老人家想著怎麼著也該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

  「不曾想，老夫人卻已經老眼昏聵了，今兒連家裡的姨娘和正頭夫人也分不清楚，以往陳氏在各個府上夫人們的宴會裡混水摸魚的事情她不追究，但是這次天子代天行狩，陳姨娘竟然也能混進來，足以見永安候府的的老夫人無視國規！」

  「陳氏和她的大女兒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的謀害家中的嫡小姐，更能讓人看出來老夫人您治家不嚴，縱容奴下肆意行兇；更別說永安侯府內，早已不分尊卑，無視主上！」

  「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南錦屏也跪在地上，她看著些謝紅香從開始還能勉強維持的鎮定自若，到後來的臉色青白，渾身顫慄，兩隻手臂無力的支撐著上身，苦苦維持著她侯府老夫人最後的尊榮。

  南錦屏嘴角勾出了一抹諷刺的笑，她回來了，所有人就都要回到自己的位置，每個作惡的人都應當得到他應有的場！

  而且她不僅僅自己回來了，她還抱了諸多的金大腿，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堅固的防護盾！

  永安候府的魑魅魍魎們，等著吧！

  謝紅香跪在地上，聽著劉姑姑的話，只覺得膝蓋被路面上的碎石子硌的發疼，這是哪個狗奴才想不開鋪在這裡的！

  她這些年的確有縱容陳秀娥明里暗裡的欺負、磋磨方明麗生的那個丫頭，可她也並沒有做什麼其他出格的事，太后何至於此，將她貶斥得一無是處，在所有人面前丟盡了臉！

  謝紅香兩眼無神，頭慢慢的磕在了地上，帶著濃濃的不甘，這一磕仿佛磕碎了她所有的尊貴。

  「臣婦謹遵太后娘娘教誨。」

  劉姑姑看也不看她一眼：「起來吧。」

  金芝連忙去攙扶謝紅香，「老夫人，您快起來。」

  劉姑姑雙手交疊著，仿佛是一尊沒有感情的假人，自然也不會看到老夫人臉上那頹唐的表情。

  「奴婢還是第一次來永安候府，不知道二小姐的閨房在哪裡？還請老夫人給我們帶路。」

  謝紅香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里緩過來，只覺得自己的臉面被所有的人踩在了腳下，她的耳邊嗡嗡的，什麼也聽不見。

  眾人等了三息，見老夫人還是沒有反應，南錦屏心下好笑，怎麼著也是在侯府幾十年風裡浪里打過來的，怎麼這會看著這麼脆弱，是謝紅香演技高超，還是真的在侯府里養廢了？

  見沒有人敢動，她眨了眨眼睛，語氣溫軟。

  「不就是錦屏住的地方嗎，姑姑我帶你去，老夫人或許是累了。」

  金芝忙在寬大的袖子裡狠狠扭了一把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劉姑姑等著您帶她去二小姐住的地方呢。」

  謝紅香被金芝扭的猛一個激靈，渾身一抖從恍惚里走了出來，「哦哦，我這就帶您去。」

  南錦屏莞爾一笑：「錦屏就住在西邊的燕歸園。」

  「錦丫頭，你說什麼呢？」謝紅香突然像被針扎了一般拔高了一個聲調。

  她臉上笑得有點怪異，心裡像在被刀割，「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早就說了，你回來以後就搬到東邊的勝意院，我都吩咐家裡的丫鬟小廝們給你打掃好了，就等丫頭你人回來住進去了。」

  南錦屏眉眼彎彎，勝意院？那不是南落霞住的地方嗎，雖然五歲以前是她住在那裡的。

  跟在後面的南岫雲猛吸了一口氣，碎珠扶著她，心裡也滿是不解。

  南岫雲覺得自己的淚水就要湧出來，老夫人竟然直接讓南錦屏住到勝意院去，她還以為大姐姐折了，住進勝意院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南錦屏在候府里算個什麼！

  「姑姑，是錦屏忘了，錦屏現在應該住在勝意院了。」

  她綿言細語的緩緩開口，笑的煞是開心的眼睛看向謝紅香：「就讓錦屏帶姑姑去吧，老夫人還有一堆事要忙呢，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今天肯定累了。」

  看著這個賤丫頭在劉輕竹那裡舌燦蓮花，對著她陰陽怪氣，還要住進勝意院了，謝紅香是怎麼想都恨的牙痒痒。

  哼，就讓她暫且得意一時。

  這個賤丫頭憑什麼住進勝意院，那是她家落霞住的地方！等她的大孫女回來了，立即讓這個賤人滾出去。

  劉姑姑點了點頭：「也成，那既然這樣，老夫人你就先回去吧，奴婢這就把二小姐送回勝意院，完了奴婢也好回宮向太后娘娘復命。」

  謝紅香心裡恨的咬牙切齒，臉上也不得不掛上笑容，她微微挪了幾步，微微彎著腰，讓開了前方的路。

  「那就辛苦劉姑姑了。」

  南錦屏帶著劉姑姑走了過去，聚集在一起的姨太太也都快速的散了。

  南岫雲也隨著大家轉身，謝紅香朝著金芝使了一個眼神，金芝瞬間明白，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偷偷跟在了後面。

  南錦屏送走劉姑姑以後，就讓人把勝意院了所有能看到人為使用痕跡的地方通通換新。

  一是省的自己用著既不衛生，也覺得彆扭，二是她覺得南落霞遲早會被老夫人或者陳姨娘撈出來，把她用過的東西通通扔出去，也能氣她一臉血，想想就讓人開心。

  她把別的東西都扔了，但是南落霞的衣服卻被單獨收進了箱子裡，說不定將來還會有用。

  靜謐的夜晚，秋天的絲絲涼風從木質的窗柩里吹進來，帶來了勝意院裡淡淡的花香，清新的青草氣，還有院裡土壤的一絲絲淡淡的土腥氣。

  因為搬進了一個新的地方，南錦屏有些認床，入夜了許久，她還沒有睡著。

  「唉。」在床上翻滾了幾圈後，她乾脆認輸般的睜開了眼睛，「怎麼睡不著呀？」

  她蔥白如玉的手在枕頭底下掏了掏，拿出了一塊長方形的玉牌，南錦屏躺在床上，拿著玉牌子的細嫩手臂高高舉起，窗外的月光悄悄溜了過來，穿過了那枚被她拿在手裡、意義非凡的天青色玉牌，兩行小字被偷偷的映射在這間小房子的房樑上。

  靜夜裡輕輕出現了一聲喟嘆，南錦屏翻身轉了一個圈，無人注意到，那兩行小字又悄悄地消失了。

  她一手作枕，壓在她那一截又細又白的脖子底下，另一隻手將玉牌擺放在和她相對而躺的位置，她靜靜地注視著這枚玉牌。

  「不知道越珮璟這個時候在做什麼？是在調查那些老虎的事嗎？」

  想了想，她又將那枚玉佩重新收回了枕頭底下，將它塞進了裡邊最隱秘的地方，兩隻手臂背過去，枕著頭翹起了二郎腿。

  「不過這才一天，不知道有沒有取得什麼進展？也不曉得是不是需要本小姐的幫忙？」

  她又抱起一旁的另一隻長長的布枕頭　，直接將它抱進了懷裡。

  「哎呀，我操心這些事做什麼？」

  真是讓人有些煩躁，南錦屏直接抱著枕頭坐在了床上。

  「我管他做什麼？」她直接上手，把自己的頭撓成了一個雞窩。

  「他一個皇子，為他操心的人多著呢，我操什麼閒心？我自己的這一堆破事兒還一件都沒有解決呢。」

  南錦屏絕望的歪倒在床上，開始給自己催眠：睡覺睡覺睡覺……

  第二日的清早，素梅已經早早的將飯菜擺在了飯桌上。

  小丫鬟皺著一張臉，「小姐，你看小廚房裡送來的這些菜，比我們以前吃的好多了。」

  南錦屏打眼一瞧，呦，松鼠桂魚，白玉蹄花，珍珠米煨鵪鶉，黃金芝麻卷，三葷一酥，點心是一份藕粉桂糖糕，主食是四喜元宵；好吃也好看。

  「確實啊，跟以前一對比，我們那時候簡直吃的是豬食。」

  等吃完了早飯，翠微堂里就來了一個年紀近20歲的丫鬟，說老夫人請她去翠微堂品嘗萬物香的新式點心。

  南錦屏哼哼著把人應付走了，謝紅香不就是要把她叫過去當著下人訓一頓，挽回她昨天掉在地上的面子嘛。

  那當然可以呀，她也想去翠微堂里打臉呢，不過要等她料理完勝意院裡的那一堆傳聲蟲再說。

  「素梅　，去把咱們勝意院裡所有的丫鬟小廝們都給我集中到院子那塊空地上去，本小姐有話要說。」

  有些不老實的，還欠敲打，至於那些死性不改的，她就直接讓他們滾好了。

  她要以永安侯府嫡小姐的身份通知他們一件事情，那就是永安侯府的天早就變了。

  誰想要指望還悽慘奔波在路上的陳姨娘，亦或者縮在翠微堂里的謝紅香，又或者是府里另外幾位心思不老實的一年，那他就喝西北風去吧！

  勝意院裡一口涼水都不會有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