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回永安侯府

  他光看著他家爺的背影，就知道爺生了氣，單薄瘦削的背給繃的直直的，自己和自己較勁呢。

  雖然就是說了幾句話，收了一盒糕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自家爺，對於看在心裡的東西，獨占性太強了，暗搓搓的生氣這種事他從小就在行。

  雁山想，作為屬下，為自家爺排憂解難那是理所應當，這個時候應該他就成為他家爺的智囊團，為爺出謀劃策，將只會送糕點的太子殿下踢出局去，奪得南二小姐的芳心。

  他清清嗓子，一步一步的挪到越珮璟旁邊：「爺，要不咱們也去買兩盒好的糕點給南二小姐送過去？」

  雁山在腦子裡把豐都所有有名的糕點鋪子都過了一遍，瞬間鎖定了一家。

  「有了有了！屬下這就去買萬物香的糕點，保准比太子殿下拿的那個強。」

  越珮璟面上沒有其他的情緒，只是雙拳緊握，桃花眼裡起了風暴，沉鬱之感濃如夜色。

  

  他張嘴，聲音仿佛是從寒冬冰凍的水裡撈出來，又冷又冽：「一盒糕點有什麼好？華而不實的東西，就是給她送上十車，也比不上我的玉牌！」

  雁山見他家爺如此執拗，也不知道怎麼勸：「沒錯沒錯，怎麼能比得上爺您給的玉牌。」

  越珮璟冷漠的嗓音又響起：「那也不能讓她吃別的男人送的東西，你趕緊快馬趕去萬物香，給我各個品種、各個口味都買一遍，然後送到永安侯府上。」

  他咬緊牙關，半天又擠出來一句話，不知是說與他自己，還是想讓那個人聽到。

  「也好讓這個小狐狸心裡明白，誰對她才是最上心。」

  這才對嘛，人家誰家姑娘不喜歡收到小禮物呢，想要討得姑娘的歡心，得先上道啊。

  得到首肯，雁山眉梢眼角都帶著笑，趕忙吩咐手下的侍衛去辦了：「爺您就把心放肚子裡，南二小姐那麼聰明，太子打什麼主意她能不知道？」

  「咱們二小姐精著呢，哪裡那麼容易就被兩盒糕點收買了。」

  仿佛被說服了，越珮璟的臉上又出現了皇子該有的傲嬌：「走，我們去看看小狐狸吃完了嗎？本殿下今天正好還沒吃飯，要是還沒吃完，就不給她剩了，反正馬上就會送一大堆去候府。」

  「小姐，三皇子殿下來了。」

  南錦屏正挑挑揀揀的吃著太子送來的糕點，跟上次的差不多，確實好吃。

  「嗯，請咱們殿下進來，太子殿下又送了糕點，我們一起吃呀。」

  越珮璟直接開口，又語氣幽幽，暗搓搓的想試探她：「我今天還沒有吃飯，肚子裡確實挺餓的，感謝你不吝嗇這些糕點了。」

  南錦屏抿唇而笑：「吃唄，這些糕點都是和皇宮裡扯上關係的，不趕緊消滅掉，難不成我還得帶回候府？」

  她雙眼灼灼，兩手把糕點匣子往他面前一推。

  「引來一堆的猜疑和嫉妒，那才是我的麻煩事呢。」

  「素梅，給三殿下倒一盞茶水來，別吃噎著了。」

  她轉身從馬車上拿下來一個橢圓的小瓷盒，轉身坐在越珮璟對面。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把那個玉牌送給我？」

  「咳咳咳！」這下越珮璟是真噎著了，南錦屏忙把茶水端到他手邊，「慢著點兒，你一個皇子，不應該時刻注意形象嗎，你吃這麼快做什麼？」

  越珮璟一邊喝水一邊想，我這不是要給你奮力消滅掉這些「麻煩」嗎，誰知道你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他心裡無奈，小狐狸到底懂不懂？不懂，又好像很懂的樣子；說她懂了，又是完全不明白的感覺。

  掩蓋住眼裡的異樣，越珮璟的桃花眸眨呀眨，顯得乾淨又溫柔，他想讓人相信一件事的時候，一切都可以做的很好。

  「我想著你若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事，」他噗嗤一聲笑，細白的手托起一邊的腮，「那還可以把我拉出來擋擋槍，畢竟我這個三皇子殿下，在豐都還是有些威信的。」

  南錦屏認真的注視著她的眼眸，微微嘟嘴，在心裡下定決心，將手裡數字為五的、橢圓的小瓷盒推到了桌子中間。

  「我覺得你也是這個意思，投桃報李，雖然我還沒用上殿下這塊玉牌，但是我想我也應該告訴你一件事。」

  她指著那個瓷器，眼神嚴肅，「你打開看看。」

  越珮璟面露疑惑，伸出細長的手將那個東西拿了起來：「是什麼？」

  南錦屏眼裡有著毫不掩飾的懷疑：「狩獵那天，諸位皇子遇險，應該不是什麼意外。」

  聽了這話，越珮璟眼皮往上一挑，遞到嘴邊的糕點拿了下來，「南二，你此話可當真？」

  她斬釘截鐵，分外肯定：「你知道我與常人不同，我能感知到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就算只是一些微小的蛛絲馬跡，如果我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

  越珮璟皺起了眉頭，看著上面的數字標籤，慢慢打開了瓷盒上邊的蓋子。

  「這個數字是代表了五弟嗎？」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南錦屏搓了搓手，認真道：「這是為了我便於區分，實際上我這裡有狩獵時每一位皇子的數字標籤。」

  越珮璟的聲音變得十分平淡，似乎毫無感情波動。

  「是每一位皇子都被算計其中嗎？」他對上南錦屏清澈的眼睛，「太子的標籤也嗎？」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她用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了「太子」兩個字。

  「我這裡沒有太子的數字標籤，但是太子在狩獵那天，確實是幾次三番都差點葬身虎口。」

  越珮璟眼裡的寒芒傾瀉而出，「那就還有一個解釋，太子或許並不知道這件事，或者，策劃這一起意外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亦或者，是沒有來得及攔住太子去狩獵。」

  「你覺得是哪一種可能？」

  「先不用管這個，」他看著瓷盒裡的那一點點微微潤濕，但差不多已經快完全乾透的土壤，微微向前探頭嗅了嗅，聞不到什麼其他的味道，也可能是因為已經過了幾天，某些特殊的味道已經完全散失在了空氣中。

  他壓下一口氣，語調認真：「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南錦屏點點頭，「可以。

  「在狩獵之前，不知道殿下你有沒有聽身邊的下人說過，有一天夜裡，守夜的小太監曾經在諸位皇子的寢帳旁邊看見過老虎出沒，那個小太監還被嚇暈了。」

  越珮璟微點下頜：「確有耳聞。」

  她停下點著桌面的指尖，然後指向越珮璟手裡拿著的橢圓瓷盒。

  「有這個東西在，應該就不是謠言，這麼多，肯定能引來不止一隻老虎。」

  她的聲音微微梗住：「這個小瓷盒裡裝的是一隻成年的母老虎，它發情時的體液。」

  越珮璟眼神平靜，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原來如此。」

  「除此之外，包括你們那天身上所穿的衣服。」南錦屏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給了他一個眼神。

  越珮璟舔著後糟牙，竭力收斂著畫中的情緒：「我明白了，我會馬上讓人去查的。」

  南錦屏微微皺起眉頭，又平展開。

  「這件事本就要付出極大的人力物力去做，成年母老虎發情時候的體液可不好取，也沒有人專門去取這種東西，所以背後的人手筆一定很大，做成這個樣子，所有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實打實的意外。」

  「所以我不認為背後謀劃這一切的人沒有把尾巴掃乾淨，並且這個人一定非常的謹慎和周密，就像藏在黑暗裡的毒蛇，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他都會以非常快的速度縮回去，但是一旦把握天時地利，他就能成為這個最後一環的「人和」，一擊即中。」

  「還有就是，從這一件事來反推背後的主謀，我覺得這個人絕對沒有小看你們，他在諸位皇子身上壓了一個很大的籌碼，他在很認真的對待這一場和你們的博弈。」

  「所以你們就算追查，也必須非常的謹慎小心，以防打草驚蛇；我覺得還是能查得到東西的。」

  南錦屏直起脖子，望向了遠方的天空。

  「歷史告訴我們，歷朝歷代制定決策的人再聰明、再完美，去執行這個決策的人裡面總是會出現拉後腿的，你們需要找的就是這種，能幫上我們忙的豬隊友。」

  越珮璟又重新拿起糕點，一塊一塊的往嘴裡送。

  「你本意並不想插手這些事。」

  「是呀，」她眨眨眼，泛起一叢暖暖的淺笑，「我只想解決侯府里的魑魅魍魎，但是路見不平，也得拔刀相助呀。」

  越珮璟攥著手裡的那個橢圓形的小瓷盒，以狂風卷落葉之勢吃光了太子送給南錦屏的一匣子糕點。

  南錦屏實在是憋不住，笑的趴在了桌子上。

  「我怎麼覺得你跟太子送來的糕點有仇呢，你上一次是不是也針對人家這糕點來著？」

  正滿嘴塞糕點的越珮璟動作頓時一滯，也發覺自己這番行為實在是不雅，他不由得心裡發窘，自己明明是豐都裡邊無數少女的春閨夢裡人，模樣翩翩，面白如玉，身皇子又有威嚴加身，為什麼總是會在她這裡出醜？

  他尷尬的摸了摸嘴角，慢吞吞的將糕點放在了桌子上的小盤子裡，不甘示弱的接嘴：「本殿下只是餓了，再說你這糕點也不好吃，本殿下還覺得委屈了自己的嘴呢。」

  「哈哈哈哈哈。」南錦屏笑得眉眼彎彎，伸出細白的手指指著他：「本小姐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三殿下你還有這麼傲嬌的一面呢，你這叫什麼？合理挽尊嗎哈哈哈？」

  越珮璟多情的桃花眼裡滿溢著溫柔，他看了看不剩幾塊的糕點，覺得太子在南二這裡已經對他構不成威脅了，這個小狐狸明顯就不吃這套。

  他磁性的聲音響起，「本殿下還不樂意吃了。」說著便站起身，長身玉立的俯視著她。

  「回豐都後，你這個小狐狸在候府要保護好自己，本殿下會經常去拜訪你的，適時的充當一下你的擋箭牌也好。」

  南錦屏看著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正認真的看向她，桃花眼多情，一眼望進去，仿佛又全是一心一意的專情。

  半空中的太陽照下來，她整張臉上都亮起粼粼波光，一顆毛孔的瑕疵都沒有，如白皙的美玉，價值連城。

  她眉目如春，整個人都俏皮起來。

  「殿下都覺得本小姐是小狐狸了，本小姐又怎麼會被一群垃圾給欺負呢？

  眼瞅著進了城門，太后叫過來劉姑姑，跟她悄悄說了幾句話，劉姑姑便下了轎子往後走了。

  建在玄武街上的永安侯府門前已經站滿了人，除了出來迎接主子的丫鬟、嬤嬤、夥計、小廝們，還有侯府的三小姐南岫雲，四小姐南紫怡，五小姐南宣嬌，六小姐南婉清。

  候府的站在最前面，三姨太王芷柔弱柳扶風的倚靠在一旁；四姨太溫蟬衣手裡緊緊領著侯府唯一的一個男孩南競遙，正眼含憂鬱，焦急的等著；五姨太馬清姿舒展著自己的裙擺，時不時瞧一眼玄武街的街頭。

  「來了來了，夫人的馬車回來了！」一直在前邊探聽的府里小廝從街頭跑了過來。

  「咱們夫人的馬車已經快到玄武街了！」

  三姨太王芷柔慢悠悠的從台階上走下來，輕輕的掃了那些丫鬟和小廝一眼。

  輕輕一甩手裡的手絹，細腰一扭，嬌柔的嗓子拿捏著。

  「都給姨娘我按照自己的位置占好了，可不許錯了位，夫人看見了準會罰你們，這大喜日子的，誰也不許給我觸了夫人的霉頭，讓夫人不開心。」

  王芷柔仔細檢查著，「唉唉唉，那個長炮仗是誰放在那裡的，往右挪一點。」

  她嬌嬌的瞪了一眼：「不知道夫人怕炮仗呀，崩著夫人了怎麼辦？快給我挪。」

  五姨太馬清姿和他的丫紫菱站在一邊，冷著眼看三姨太王芷柔指揮這個，又指揮那個，翻了一個白眼，抱著手臂冷笑。

  「你看看給她能的，迎接一個陳秀娥比迎接她親娘都親，支使一下這個，再支使一下那個，她咋不上天呢？」

  紫菱站在五姨太身後一點點的地方，小聲的和她主子說話：「咱們侯府里誰不知道三姨太就是夫人用來固寵的，不就是夫人屋裡以前的一個洗腳丫頭，姨娘你看看她，當了姨太太也還是這麼一副洗腳丫頭的樣子。」

  五姨太馬清姿瞥了三姨太一眼，「哼，上不了台面的做派。」

  這時，玄武街街頭上走來一輛馬車，候府所有人都站的板板正正，迎接馬車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