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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同胞相戧

2024-09-03 00:21:21 作者: 白水煮竹

  直到阮雅寧端來一臉盆熱水,小心清洗阮嬌嬌的臉和頸子,阮嬌嬌才在晃蕩的清水中略略瞧清自己臉上的狼狽。

  何止是狼狽!簡直是慘不忍睹!

  阮嬌嬌想瞧清楚些,阮雅寧卻趕緊將布巾投進來,攪亂一盆水,也打破連阮嬌嬌自己都差些沒認出來的影子。

  阮嬌嬌深吸一口氣,才能鎮定同阮雅寧道:

  「我想照照鏡子,你拿鏡子來給我看看。」

  阮雅寧小心翼翼,「姑娘,咱們還是別看了,不過是些小傷而已,過一兩天就都好了。」

  小傷?一兩天?

  

  阮嬌嬌鼻尖酸澀,眼眶霎時就紅了起來。

  剛才只是模糊的驚鴻一瞥,她都能看到她異常的眼皮,還是高高腫著的臉頰。

  左右臉頰腫的程度還不一樣!

  被扯斷的扯亂的頭髮她就不說了,耳垂的耳環被打掉了,順著耳洞劃出老長一段口子,她也才注意到。

  原來疼到感覺不到更細小的傷是這般感覺。

  阮嬌嬌泫然欲泣,在這暗自傷神的當頭,腳腕一陣巨疼。

  阮嬌嬌疼得叫不出聲,倒在阮雅寧懷裡。

  明明是寒冬臘月,明明是在濕冷的海邊,就算帳子裡燒的炭火再旺,她剛才也還是冷得發顫。

  但這會兒腳腕的巨疼,叫她額上倏地就冒了熱騰騰的汗。

  歸位的腳腕處熱辣的痛楚,順著阮嬌嬌的脊梁骨直竄上天靈蓋,阮嬌嬌叫不出,喘不上氣,連眼淚都凝在了眼中,分毫不敢動彈。

  「四姑娘放輕鬆,腳踝已經歸位。」

  閔盛瞧見阮嬌嬌這樣子,莫名有些懊悔,好似自己方才的行為是辣手摧花。

  趁著她傷神在自己臉上的傷上之際,他才趕緊下狠手的。若然叫她察覺到了,她能感受到的疼只比現在多上許多倍。

  阮嬌嬌點頭,止不住的淚水往下流。

  李尋意此時在屏風外頭問道:

  「四姑娘,這兩個賊子今天來,是為了你手裡頭的這塊布的麼?」

  阮嬌嬌知道李尋意說的「這塊布」,指的是還被壓在她膝蓋下頭的蜀緞錦。

  阮嬌嬌試了幾次,才能順利出聲:

  「不是,他們來是要帶我回去,好和我哥哥和……」

  阮嬌嬌原想說秦不理,但總覺得要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給她付贖金,實在是太過荒謬,便道:

  「好和我哥哥拿錢的。」

  李尋意驚嘆,「嚯!他們竟然放過了個大寶貝,只想著一個小寶貝?!真是蠢笨,蠢笨至極!」

  阮嬌嬌不知如何答覆他這句感嘆。

  沒一會兒,李尋意又道:

  「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寶圖的事情?不是說他們新來的那個二當家,和海寇說的就是這寶圖的事情麼?」

  這好像是在反駁不能出聲的李昭南的話。

  阮嬌嬌又聽李尋意道:「就是不知道他們新來的二當家到底是個什麼貨色,連你派出去的人都打探不到他的身份,真是奇也怪哉哈?」

  「是荀瑞。」阮嬌嬌連忙同李尋意道。

  「什麼?誰?」

  阮嬌嬌平復了自己的心緒,和屏風外頭的兩個人道:

  「剛才那傻子的二當家,叫荀瑞,是他親口跟我說的。我猜就是做過隴南守衛軍的那個荀瑞。」

  李尋意嗤笑一聲,「除了他,天底下也沒幾個人叫這個怪名字了。荀瑞尋瑞,哪兒來的瑞氣能全到他們荀家?荀尚書啊也是祖墳位置不對,竟然除了這麼一個叫九族受株連的逆子!」

  荀瑞為了榮華富貴,曾設計欲陷害阮嬌嬌,又在隴南城被海寇圍困的時候,干盡了出賣同胞、拒絕救援的喪盡天良事情。

  原本應當去年秋就被問斬,沒想到他自己中途逃脫了。

  可被他株連的家族,卻是一朝傾滅,再無法復生了。

  他如今,竟然還做了賊寇……

  阮嬌嬌心裡五味雜陳,還記得自己初初見到荀瑞的時候,還覺得這人樣貌端正。

  沒想到人不可貌相,這人表面端正,肚子裡卻是滿滿壞水。

  「雞鳴山是同海寇有聯繫的。」

  阮嬌嬌又聽見李尋意道。

  阮嬌嬌輕輕「啊」了一聲。

  「怎麼了?四姑娘?」

  李尋意在外好奇問。

  阮嬌嬌覺得自己的發現無傷大雅,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想起來,那傻子殺他娘時候用的那招,和跟我一塊兒來齊成港的東島女子所用的招式,是相似的。那大概都是東島人的招式。」

  外頭靜默了一陣,李尋意才笑著道: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原還想著要順哪根藤摸到哪個瓜去了,四姑娘這一句,全叫我們想明白了。」

  阮嬌嬌懵懵懂懂,「什麼?」

  屏風外頭一陣桌椅挪動響聲,身影一動,阮嬌嬌還鬧不明白,就見李尋意「哎呀」著嘆氣坐下。

  「行了行了,我不過是想通了,高興得忘了分寸了,我知道四姑娘在裡頭不好被外男看到的。」

  阮嬌嬌聽明白了,李尋意想進來,被昭南世子攔住了。

  她當前的情況,確實不好見人,裙子被拉起到膝蓋上頭,閔盛背過身去,是阮雅寧在小心給她被撞上的膝蓋上藥,又小心揉搓著她的傷患處,好叫藥效早些發揮的。

  李尋意在外頭笑著道:「我就說,來這兒找一趟四姑娘是值得的。四姑娘,你可知你在潢縣的宅子,被人一把火給燒了?」

  「燒了?!」阮嬌嬌大驚,「可有人傷亡?!」

  李尋意一愣,哈哈大笑,「你不關心宅子和宅子裡的錢財,倒關心有沒有人傷亡?」

  阮嬌嬌奇怪,關心人難道不是第一時間的反應嗎?畢竟——

  「錢財沒了可以再掙,可是人沒了,就是沒了。」阮嬌嬌道,「李公子的想法好生奇怪。」

  李尋意又一怔,又再哈哈大笑起來。

  「四姑娘倒是第一個說我奇怪——噢不,應該是第二個,祝大頭是第一個說我奇怪的人。」

  阮嬌嬌不想去深究祝大頭是誰,為什麼說李尋意奇怪,只是趕緊問著李尋意:

  「李公子還沒同我說,宅子裡的人可都平安?」

  李尋意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死了兩個丫頭,一個長工,都是在睡夢的時候似的,被人一刀抹頸,走得快,不疼。」

  阮嬌嬌驚駭,「死……死人了?」

  李尋意嘆氣,「要不是聶弘深發現得快,你這宅子裡怕不止死了三個人、起了一場大火那麼簡單。」

  「聶弘深?」

  那個被秦不理說是跟海寇有關聯的書肆老闆?

  她記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差些打死過人。

  對了!他說要送阿鳶來齊成港給閔盛治手的,阿鳶呢?!

  這幾日事情紛亂,她竟沒注意到宋鳶不在齊成港的事情!

  只是現在也不好問閔盛,因為李尋意又道:

  「他們可能不知道你將海寇要的這幅寶圖,給隨身帶著,在你宅子翻找過,還殺了人。聶弘深發現你宅子裡的異常,叫了官差和人去。那些人見暴露了,就索性澆了火油,把你的宅子給燒了。」

  阮嬌嬌聽得心思沉重,「不過一個虛幻的傳說,蜀緞錦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還說不清楚呢,那些海寇怎麼會為了這虛幻的傳言而干下殺人放火的事情?」

  阮嬌嬌的嘆息被李尋意聽到,李尋意輕哼了一聲:

  「非也非也,在四姑娘的宅子裡干下殺人放火事情的,並不是海寇,而是李朝人。」

  「李朝人?!」阮嬌嬌震驚,「既然是李朝人,怎麼會……」

  阮嬌嬌說不下去。

  「怎麼會戧殺同胞,放火燒房,你又不是罪大惡極的海寇,是吧?」李尋意貼心補充完整。

  阮嬌嬌驚愕得點頭,又意識到屏風之外的李尋意看不到她點頭。

  可也不必她再出聲,李尋意便道:

  「有些人,是想要海寇尋得這海上生山的法子、尋得前朝帝王留在海山上的寶物之後,分一杯羹。而有些人,是見不得海寇得到這一些,追根溯源,自然是毀了四姑娘手上的寶圖,才是叫海寇斷了念想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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