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身背刺青
2024-09-03 00:20:32
作者: 白水煮竹
自隴南城一別後,阮嬌嬌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再見至一。
這會兒再見,心中湧出故友在此的澎湃。
又看到至千跟在至一後頭,瞧見她的時候,也和她一樣驚喜,心中更是高興得不得了。
「四姑娘,你怎麼跟我師姐在一塊兒?」
至千小跑著迎著她來,想伸手握她的雙手,又赧然將手收回去。
再看那頭,在至一的交涉下,東島女人已經被海衛軍放下來,扔在沙灘上。
像一尾垂死掙扎的魚,那東島女人口裡仍舊罵罵咧咧,仍舊是想沖向常斷風。
阮嬌嬌看得心驚,小聲問至千。
「那是你師姐?」
至千認真點頭:
「名義上的,師姐。收她之前,我和哥哥的師傅……不活了。我哥哥教了她幾年,她笨蛋,後來走了自己。」
至千的李朝話發音已經沒有先前生硬,詞彙量也多了許多。不糾那顛倒的詞句的話,還是挺順暢的。
想來他離開隴南城後,這大半年的時間裡長進不少。
阮嬌嬌看他被海邊的日頭曬得更黢黑了些,人也更結實挺拔了些。
「她為什麼想要刺殺常將軍?」阮嬌嬌困惑。
至一正蹲在那東島女人旁邊諄諄說著什麼,東島女人因為憤怒,氣息起伏得厲害,肩膀不住顫抖著。
至千黯然聽了一陣,道:「常將軍殺死了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阮嬌嬌瞪大眼,「古通一?不對啊,古通一應該還活著啊!」
東島女人不知道和至一說了什麼, 至一轉頭,看向阮嬌嬌這邊。
就這麼一個疏忽,那東島女人又蹦起來,身姿輕盈,沖向常斷風,雙手交握成拳,高高躍起,用力要往下一捶。
常斷風似是忍無可忍,狠狠罵了一聲髒話,毫不留情旋身抬腳。
那東島女人在本空就被他踹了出去,像只斷了線的紙鳶,飄到海里,一頭栽倒。
「羅伽!」
至一驚叫,憤然瞪一眼常斷風,狂奔到海里,把那東島女人從水裡拖回來。
冬日的海水冰冷,海岸邊風大。東島女人渾身濕透,被海風一吹,冷得禁不住瑟瑟發抖。
阮嬌嬌和至千也趕緊奔過去看。
東島女人捂著肚子,連連咳嗽,嘴角滲出血絲,在蒼白臉色的映襯下,著實嚇人。
「她既然是海寇的女人,自然也是海寇!」
常斷風橫眉怒目,一手搭在腰側掛著的刀上,另一手叉著腰,活像從九泉下來索命的閻王。
「我不管她是你的師妹還是師姐,我們海衛軍容不下海寇!她要麼死在我的刀下,要麼即刻被趕出軍營去!」
常斷風怒容猙獰,額上的青筋跳動得清晰可見。
周圍的海衛軍將士們亦是雙目噴火,瞪著這個東島女人。
要他們如何不遷怒於她?
這麼多年,多少將士為抗擊海寇,為國捐軀,埋骨青山,有些將士甚至就在海上的戰場被浪花捲走,屍骨都難尋。
若是這東島女人知道海寇是不正義的一方,自愧難以面對李朝人便也罷了,她居然還想著為了自己的海寇丈夫刺殺海衛軍副將?!
阮嬌嬌也不知道要如何勸阻。
平心而論,她也不想再站在這東島女人這邊,幫她了。
秦江這會兒還在海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碰見了海寇,不知道同海寇的戰爭中是贏是輸,有沒有受傷呢!
她若早知道這東島女人的丈夫是海寇,她才不會讓她上馬車,帶她到這兒來。
至千附在她耳旁,低聲道:「她的丈夫是海寇二頭目,前年被常斷風將軍殺了。然後她就被其他人送走了。」
聯想沈泉深之前說,這人是被海寇送給古通一做小妾的,那這件事情也算閉環了。
她離開至一至千兩兄弟後,嫁給了海寇二頭目。二頭目被常斷風殺死了,她因為有幾分姿色,被其他海寇送給古通一做小妾,一為拉攏古通一,二為監視古通一。
可或許是她又喜歡上了沈泉深,因此又和沈泉深勾搭上了,二人還一起私奔。
但沒想到古通一咽不下這口奪妾之仇,派人追緝他們。
「至一,你也算是我們的戰友,這麼多年你幫李朝抗擊海寇,功勞不小。你自己想清楚,這個東島女人萬萬不能留在軍營裡頭!」
常斷風神色肅穆,阮嬌嬌聽得出來,他擺明因為對方是至一的師妹,已經退讓了一步。
不然,這麼多海衛軍圍著,他們有心要立即殺她的話,單靠至一和至千兩兄弟,是不可能抵抗得了的。
雖然……
阮嬌嬌偏頭去看了至千凝重的神色。
至千好像也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常將軍,她並非是壞人,也並非是海寇。她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至一將東島女人攬著,盡力給她一些暖意,衝著常斷風道。
「無家可歸?」常斷風嗤笑一聲,「這些年來,海衛軍無家可歸的將士、親眷,還少嗎?無處埋骨的弟兄,還少嗎?!她方才說,她是坦達午厚的妻子吧?我們死在坦達午厚手下的弟兄有多少?你清楚嗎?!」
血海深仇當前,菩薩也難發惻隱之心。
「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你帶著她趕快滾出我的軍營。」常斷風咬牙切齒,「別髒了我李朝的土地!」
至一定定看著常斷風,好久,才在和他的目光對抗中敗下陣來,嘆著氣,將東島女人扶起來。
阮嬌嬌站得近,能聽到他低聲輕柔地說著東島話,說給那女人聽。
至千遲疑了一會兒,走上前去,攙住東島女人的另一隻手。
「四姑娘!」
常斷風怒喝一聲。
阮嬌嬌看去,只見他恨鐵不成鋼地將她看著,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眼裡儘是責怪神色。
阮嬌嬌後知後覺,才發現她站在東島人附近,看起來離他們這些李朝人比較遠。
趕緊快步走向同她暗暗招手的衛伍嬸。
「四姑娘。」
身後又有那東島女人冷得發顫的呼喚。
阮嬌嬌心頭莫名一頓,停下腳步,半轉身子去看她。
就見那東島女人顫顫巍巍地,給她行了個跪拜大禮。至一兩兄弟也不好攔,任由她跪下去。
阮嬌嬌稍稍偏開一些,不叫自己站在她正好跪著的方向。
還沒說什麼,這東島女人就站了起來,說了一句東島話,然後背過身去。
至千一臉困惑,同阮嬌嬌道:「她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阮嬌嬌猜這句話說的是救沈泉深的事情。
「沈泉深是我的朋友。」
那東島女人好像沒聽到阮嬌嬌這句話,自顧自地打著冷戰,把披散在背後的濕發撥到身前。
阮嬌嬌蹙眉,覺得這東島女人好生怪異。
「他既然是我朋友,於情於理我都該——」
輕抽一口氣,阮嬌嬌說不下去了。
衛伍嬸在驚叫之後,斥罵著東島瘋女人不要臉了?!
阮嬌嬌視線範圍內的海衛軍將士們有錯愕的,有浮現怪異微笑的,有嘲弄的,還有非禮勿視,閉上眼或是轉過身了的。
全都因為——
這東島女人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給脫了!
「你!你這——」
阮嬌嬌又羞又急,卻不由得突然一愣。
白嫩光滑的脊背上,用濃重的彩墨紋著一副圖。
沒有眼的蟠龍盤繞在這東島女人的背上,龍身和龍身盤成的環居中,還有鱗次櫛比的圖案。
隔得遠,阮嬌嬌看不清晰。
也來不及看,至一極快地撿起掉落在地的衣服,遮住東島女人的身子,鎮定地同審視著他們的常斷風道:
「是地圖。常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