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醫無能落淚，大刀脅他行醫

  醫無能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海衛軍團團圍住。

  海衛軍頭子的刀就架在他頸子後頭，逼著他去給床上那氣若遊絲的姑娘把脈。

  「噢，秦不理，我認得你，咱們在京城見過面的，你還將我抓到了京都府去，說我妖言惑眾，要京都府的人打死我，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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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無能不胖，偏是一張富態圓臉，慈眉善目，像廟裡供奉的彌勒佛，笑起來的時候雙目往下彎，只剩一道眼縫。

  端的是能叫人信他可以普度眾生的好樣貌。

  「你往井水裡投藥。」秦不理面無表情。

  「那是能防治鼠疫的藥！」

  醫無能想站起來，頸後大刀壓迫，逼得他不得不又繼續跪著。

  「我當時明明同你解釋了的，要開春了，鼠類要猖獗了，」醫無能好聲好氣，「我灑些藥粉下去，大家喝了，才能不染鼠疫。每年京城鼠疫死多少人你知道不知道？我碾磨那些藥粉，可辛苦了兩個月！」

  秦不理不出聲，只緊盯他搭在阮嬌嬌腕上的手。

  「我難得發善心到京城去做一件好事，給我家娘子行善積福。你倒好，二話不說把我打一頓，還把我送到京都府，還直接送到了京都府的地牢！那地牢，是人能進去的嗎？！是人能活著出來的嗎？！」

  醫無能碎碎念叨，隔了一年的屈辱今日發酵起來。

  若他不是一個好脾氣，又若不是秦不理的刀就架在他脖子後頭——當然，這後者才是重點——他早就一把跳起來，給秦不理撒一把瞎眼藥，藥瞎他的狗眼。

  「還好京都府府尹秦不知是阿彌的郎君言照清的好友，又還好才哥兒去京都府的地牢提人看到了我。不然，今天給你家小娘子看病的就是一具屍骨！」

  醫無能忿忿難平，嚷嚷出聲。

  「也還好我今天帶的防身用的藥粉也就這麼一點點，不然，你——」

  「將軍。」

  馬車外頭有聲音稟報，打斷醫無能的話。

  秦不理瞪了醫無能的側臉一眼，問：「清點清楚了，傷了幾人？」

  「二十一個兄弟。昏了十二個，瞎了八個，還有一個跌傷了腿。跌傷那個暫時無大礙。」

  外頭的人平聲報。

  秦不理「嗯」了一聲，手上的橫刀從醫無能頸後移到醫無能喉前。

  刀帶煞氣，鋒利無比，這樣繞著醫無能的腦袋移動，自他眼前划過，叫醫無能慌得閉緊眼，咽一咽口水。

  「哎哎哎，你慢點兒，人的喉嚨可最是脆弱，你這一下我可就歸西了！濺你一身血啊信不信？！」

  「我倒低估了你的本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居然能打倒我海衛軍二十一人。」

  秦不理咬牙切齒。

  也是輕敵了，一眾人騎強悍快馬將這背著褡褳的醫無能包圍在其中的時候，都覺得這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夫。

  哪想到他一把把藥粉撒出手，秦不理麾下的精兵強將倒的倒，哀嚎的哀嚎。一行三十人，頃刻就少了一大半，近乎全軍覆滅。

  「你！你這講講道理，我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來你們這麼幾十個大漢子，將我圍了，我不得……不得自保一下麼？！」

  醫無能梗著脖子，瓮聲說話，生怕自己作死，動作過大，將自己的脖子抹上秦不理的刀。

  想他醫無能這輩子何德何能，被執金吾頭子的刀架過頸子，如今還被海衛軍頭子的刀脅迫。想來算上之前京都府府尹秦不知的劍，那算得上是湊齊京城三大頭了是不是？

  「少廢話，你專心點！」

  秦不理額上青筋跳動，看著這大夫搭了半天阮嬌嬌的手，嘴上一直叨叨叨。

  哪個大夫把脈能這麼一心二用？秦不理懷疑這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在糊弄他。

  現如今李朝的杏林之風也不太好，到處都是自稱天下第一神醫的，連那閔盛也自稱自己是天下第一神醫。真是一群沽名釣譽的蠅營狗苟之輩。

  「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四姑娘。」

  另一旁的婢女涕淚漣漣，若不是馬車內已經並排著或跪或蹲了他們三人，她定要給醫無能磕一番響頭。

  醫無能瞟一眼秦不理，再看這哭得慘兮兮的婢女，有意哀嘆道：

  「唉，我能不救麼？你瞧你們家姑爺這麼大一把刀架在我頸子上，小生怕怕啊！」

  說著，放開阮嬌嬌的這隻手。原想傾身要去拿阮嬌嬌的另一隻手，礙於秦不理的刀還在他頸子前，便又瞥向秦不理。

  「那怎麼的？我手可就這麼短。」

  秦不理的刀鬆開，給他一個足夠傾身的距離。

  醫無能哼一聲，將阮嬌嬌的另一手拿過了，搭在她自己心口，細長手指繞著阮嬌嬌手腕一彎，墊在阮嬌嬌的心口和她的手腕之間。

  那婢女在旁小聲啜泣，道：「這並非我家姑爺，我家四姑娘還未婚假，也是被海衛軍擄——被海衛軍請……」

  好似怎麼說都不對，這婢女索性住了嘴。

  但那覷向秦不理的目光，叫秦不理明白得很。

  她這是故意說漏嘴，撇清阮嬌嬌同他的關係，叫醫無能誤會他做了拐帶良家婦女的事情。

  果然，醫無能又瞥他，只差在眼裡寫上「登徒子」三字。

  秦不理對這婢女刮目相看。

  醫無能對他有怨，這點從他不掩飾的話里能體現八九分。醫無能不吝是個好大夫，被他推進馬車中，在瞧見阮嬌嬌的第一眼的時候，並不等秦不理多言，就立即探身先去看了阮嬌嬌。

  但若是任由這大夫帶著對他的怨怒去治阮嬌嬌，總歸讓人不放心。

  婢女這般曲解阮嬌嬌和他的關係，是個正常人都會被巧取豪奪成病秧子的可憐姑娘心生憐愛。

  這不，醫無能不就瞧他是個好色之徒，若不是大刀還在附近，他不就不忌憚斥責打罵他一場了嗎？

  秦不理心裡清楚，但先前聽到「姑爺」二字時，心裡生的異樣蕩然無存。

  醫無能又探阮嬌嬌許久，再拉開阮嬌嬌的衣服看他心口。

  秦不理避嫌轉過頭，聽見醫無能嘆口氣：

  「唉，這姑娘也真是可憐。哎呀，不行了，快準備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