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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紙鳶

2024-09-01 09:53:45 作者: 白水煮竹

  秦不理並非是要紙鳶載人。

  載不動,也不現實。

  海寇圍隴南是他沒料想到的,他原先還以為是他在隴南城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田木山才帶人繞到隴南來。

  沒想到在妙春館一擊不得後,田木山倒也不戀戰,立即轉頭再圍隴南城。並在短短几日內糾集了更多的海寇。

  也不知他們此行是出於什麼目的。這般襲隴南而來,於海寇而言,風險實在太大。

  隴南離海岸少說要兩三日路程,海衛軍若是斷他們的後路,他們只能往更內陸逃竄去,而往內陸逃竄的風險更大。

  海寇此前沒有馬,上了岸後,全靠兩條腿步行,饒是當年直取京城的時候也是如此。

  但聽聞斥候回報,田木山及十來個小頭子此次是有馬的,還是北游盛產的驊騮,在李朝都是千金難買的汗血駿馬。

  斥候回報第二日,秦不理便差人去查這驊騮來源。

  北游和沿海隔著一個李朝,驊騮不是小件的好藏的東西,必得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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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駿馬好查,第二日就有消息回報,說驊騮被運到京城後,是先用阮家的船送到李朝西南的南理,再送到東南楚州,從楚州的百運縣出港的。

  又是阮家的船,好繞了李朝一個大圈。

  秦不理聽聞這消息,心頭只覺得煩躁。

  阮承澤像一尾泥鰍,滑溜得很,他在隴南城待的兩段時間裡,一絲他的把柄和錯處都抓不著,更惘論他私通海寇的實際證據。

  他若是海寇背後金主的幕後主使,那他藏得也未免太好了些。

  他倒是可以將阮承澤一刀殺了,不用理由,就算上報到朝堂去,鬧到李皇面前,也自有人保他。

  李皇疑心重,像阮承澤這般模稜兩可的人,他斷然也不會覺得他秦不理殺錯。

  但資援海寇的內奸線已經埋藏了多年,在此前的探查中,秦不理甚至覺得自己在面對的是深深紮根李朝沿海數十年的、龐大的、錯綜複雜的根系。

  阮承澤今年才幾歲?就算沒了他,沒了阮家,還會有別的姓張的、姓黃的、姓尚的金主。

  背後大主使是重要,但將這團根系挖出來,一一搗毀,才能更好地將海寇徹底驅除。

  因此秦不理雖然心焦,但也能強壓住自己,沉住氣。

  雖然這次海寇和背後主使的金算盤,未免打得太響太招搖了些,甚至是有些明目張胆地將北游的駿馬送到海岸去。

  「你打算怎麼搞?」常斷風問他。

  秦不理握著阮嬌嬌的手,拇指撫上姑娘家的手腕。

  她瘦,手腕上的骨頭凸起明顯,像一顆半埋在她血肉里的小小珍珠。秦不理的拇指摩挲著那一塊圓潤,瞧她緊閉的雙眼,蹙起的眉頭,抬手將她眼尾的淚擦去。

  七天了,她昏睡了七天。

  他那日送她回房後,差了海衛軍五營的女參將照看阮嬌嬌,自己則同常斷風一同外出收拾海寇。

  閔萬爾那時候自作主張,將閔盛給阮嬌嬌開的藥方重新謄寫了一遍,交給阮嬌嬌的婢女。

  藥方是閔萬爾謄寫的,他低估了這丫頭的聰慧程度。六歲的孩子,書寫的字已經有模有樣,她學字的時候臨摹的還是她爹閔盛自己做的字帖,同閔盛的字七八分像。

  婢女自然不疑有它,又哪兒能知道那藥方裡頭被她自作主張添了一味賁木草?

  閔萬爾也並非出於歹心,後頭也不必逼問她,她自己抽抽搭搭供述出來,說是從老醫書上看到賁木草對阮嬌嬌這樣身骨脆弱的人有奇效,就放了。

  一個六歲孩子,他也沒法拿她怎麼樣。總不能折斷她的手腳,拆了她的關節,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再將她的肉——

  「咳咳,你這是要折斷四姑娘的手?」

  咳嗽聲響得突兀,將秦不理自出神狀態叫回來。

  秦不理鬆開咬緊的後槽牙,也鬆了不自覺捏住阮嬌嬌手腕的手。再看向隔著紗幔好奇打量他的常斷風。

  「你若是無事,不如和他們一塊兒謄寫飛書去?」

  常斷風一愣,立即攤手搖頭,「你要我拿刀成,拿筆我可拿不動。啊!飛書!你要人做紙鳶,測風向,是想送飛書進城!」

  秦不理持著一把蒲扇,給阮嬌嬌輕輕扇了兩扇。

  「我先前就同你說了,是你自己沒注意聽。」

  常斷風拊掌,十分高興,「哎,這可是個好法子!人進不去,斷了線的紙鳶總能飄進去的。」

  秦不理唇角微微一勾,「這也是阮四姑娘讓我想到的法子。」

  常斷風困惑,「阮四姑娘?她這都昏成什麼樣了?還能給你想法子?」

  秦不理揩去她額上的汗,算算時辰,也該叫她婢女來給她翻翻身、擦擦背。

  秦不理便站起身來,一身全副武裝的盔甲碰擊作響。若是她睜開眼睛瞧,定能看到和之前大不同的他。

  但她還在睡著。

  「她前幾日放紙鳶,放到了隔壁院子去,那日狂風作亂,紙鳶飛得高,落到了一顆極高的海鳳凰樹上。」

  他才從齊成港匆忙返隴南城,要再查探阮家阮承澤,在外頭便見院裡有個紙鳶高高飛著。

  那還是上次她出門的時候帶的紙鳶,方翠翠扎的,她畫的蒼鷹,他記得。

  他駐足在院外看那紙鳶在天上翱翔許久,越飛越高,看得出神。

  他想像著這紙鳶的線是在她手裡拽著的,不管那紙鳶飛得多高多遠,總歸能順著她手裡的線回到她手裡去。

  但突然,那紙鳶斷了線。

  風又大,將原本就在阮家外頭高高飛著的它拍打得大大盤旋幾圈之後,迫使它一頭栽到阮家旁那廢棄的莊園裡頭。

  沒多時,他就看到了提著裙子匆匆跑出來的阮嬌嬌。

  她跑得急,連他就在院門旁靠著都沒看到,只顧著一頭衝進廢棄莊園裡頭去,身姿軟得不像話,腳步虛浮。

  他後頭趁著她走開,三兩下就爬上了樹,但沒立即拿那紙鳶。

  像有隻貓伸了一隻利爪,在他心上輕輕撓。他低頭看著抬頭看樹上紙鳶的她,病弱的面色給她添了一絲別樣的風情。

  這樣一個他以往看不起的嬌嬌小娘子,在他離開隴南城一個多月後,在他以為他這麼長時間沒想起她來,一定是將她忘了的時候,在那一瞬間,突然重重撞到了他心裡,叫他所有的感覺都鮮明起來,原先死氣沉沉的周遭倏地就有了光彩,有了靈動的鮮活。

  她定是給他下了蠱。

  當日撩紙鳶的阮嬌嬌,和如今虛弱躺在床榻上的阮嬌嬌,重合起來。

  秦不理居高臨下看著她,看許久,利落轉身出門。

  「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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