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跌下去

  阮嬌嬌輕一腳重一腳地，被秦不理帶下門樓。

  階梯不高，級數也不多。但她下了兩三級後，突然眩暈一下。

  也不知道怎麼生出來的感覺，只知道再跟著秦不理往下，就是懸崖峭壁，心中惶恐萬分。

  便停在了那級樓梯階上。

  阮嬌嬌止住步子的時候，秦不理沒察覺，維持如一的力道將阮嬌嬌拽得往下。

  他是習武人，身子比腦子先有反應。等到意識到身後人被他拽得往前傾倒，已經踉蹌落下兩級樓梯階，趕緊旋身將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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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低頭看到面色倏地蒼白的阮嬌嬌，秦不理倏地出了一身冷汗，胸腔里的一顆心又重又急地跳動，怒氣轉瞬間就襲上他的腦子。

  她若是從樓梯上跌下去！她若是從樓梯上跌下去！

  「你怎麼——你幹嘛——」

  秦不理少有被驚嚇或是震懾時候，方才在轉瞬之間心內一沉的感受，並不好受。

  但看著阮嬌嬌驚怕落淚的模樣，斥責的話開了兩個頭，到底還是說不下去。

  也分明是他硬是要拉著她，沒注意到她停下，硬是拽著她才導致的。

  「若是我沒有接住你……我要是沒接住你，你就……」

  阮嬌嬌站在他上方一級台階，被他接了個滿懷。

  方才他那瞬間起的暴怒她自然是感受到了的，倚著秦不理的胸膛，聽著他結實有力的心跳，他又將後怕的話喃喃出聲，說著話，就將手臂繞到她身後，將她肩膀一緊。

  阮嬌嬌還未從面前好似有萬丈懸崖的駭然之中回過神來，他這齣格地一抱，叫她再吸鼻子，也疏通不了鼻中的酸澀和委屈。

  委屈什麼？她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從昨天中午起就沒能好好休息。

  她可是一個堅持午睡的人，日頭最盛的時候，她都是在房中榻上度過的。

  她還一身疲憊，手腳全然都不是自己的了，頭還發著昏。

  先前常斷風叫她寫信，她便撐著將信寫完。如今信已經被公仲元和三小隊海衛軍護送出去，連同她的玉佩，她霎時間就覺得，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

  可眼前這人，還要用他那滿是黑土的手攥她的手腕，帶著她走。

  這麼多人看著，他手掌的污糟在她袖子上蹭出黑乎乎的痕跡。

  他這會兒還就著摟緊她的姿勢，輕拍她的背，

  那他手上的黑土不也拍到她背上了？！

  自她上次被他帶到湖邊，濕了身只能在洞中烘乾衣服之後，這次再出行，她特意交待備一身乾淨的換洗衣服。

  她就只有這一套了！就只有這一套了！他還要弄髒她！

  還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她摟得緊緊！

  阮嬌嬌鼻間的酸澀更濃，也更堵。這般整個人斜著往下靠在他胸膛，她是又羞又惱，又沒有力氣推開。

  雙唇輕顫，淚水簌簌又落下。

  察覺到濕意的秦不理揮退門樓上下探頭探腦的腦袋，趕緊捏著阮嬌嬌的下巴將人臉抬起來。

  長睫微顫，被淚珠濕得打縷。雙唇蒼白，鼻尖微紅，端的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叫人心疼姿態。

  秦不理的問話全被堵在了這一面，喉頭髮緊，好半晌才能出得了聲。

  也不敢大聲，輕輕的，先說一句「對不住」。

  「我不該那麼用力扯著你走，我也不該吼你。」

  秦不理低頭，皺著眉將那雙水靈大眼不斷湧出的淚珠抹去 。

  「你……你弄髒了我的衣服。」

  或許是他這低聲下氣的道歉給了她底氣，阮嬌嬌手指點著他的胸膛控訴，娥眉微彎，有心想學常斷風那種駭人的發怒神色，卻連個皮毛都沒學上幾分。

  秦不理點頭，「對，我不該弄髒你的衣服。」

  「我也能跟著去叫隴南城開城門放援兵的。」阮嬌嬌嘟囔出聲，這會兒才自覺這委屈，是因為自己明明也有用，卻被幾個大男人忽略了。

  他們方才在後來，全程都漠視了她想要和公仲元一同前去的要求，特別是那秦江，面色鐵青，寒得都要結成冰了呢！

  一看護送公仲元回城的人馬已經準備好了，這秦江就立即拽著她走，說是要送她回房休息去。

  哪裡有這樣的「送」的？

  阮嬌嬌忿忿，又暈了一下。

  秦不理將她的手往上一抬，助她繞上他的頸子，緊接著單手摟著她的腰，將她輕鬆一提。

  「你不能，太危險了。荀瑞是不會想看到你還活著回去的。」

  秦不理走的大步，阮嬌嬌不得不摟緊他的頸子，又再吸了吸鼻子。

  這哽在她鼻里的這一團氣，真是叫她難受。

  秦不理的身子僵硬起來。

  阮嬌嬌只顧自己心裡委屈，「常將軍是不是看我是女兒家，覺得我做不到，所以才不叫我去？」

  秦不理腳步頓了一頓，笑出聲，「我瞧海衛軍中也有女將女兵，建戰功立功勳的也不少，常斷風哪兒敢輕視他們？你們女兒家虎起來，整隊海衛軍都要怵上幾分。」

  沒待阮嬌嬌有應答，秦不理又道：「但你畢竟不是海衛軍的女兵女將，若你一同前去了，你沒有公仲元的好身手，跑也跑不快，只會拖海衛軍的後腿。一個弄不好，你落難了，那他們是救你還是不救你 ？」

  「那……或許可以救救我。」

  阮嬌嬌可憐巴巴，被秦不理放上床榻。

  「自然是得救你的，但隴南守衛軍有多少人，你可知？」

  「五千？」阮嬌嬌不甚肯定。

  秦不理蹲下身來，同她平視 。

  「那今日一同去的海衛軍有多少人？」

  「六十。」她剛才聽到了。

  「若是荀瑞有心要護自己的名聲，掩蓋自己做過的醜事，勒令守衛軍全員出擊，甚至煽動隴南城百姓對付這六十人……」

  阮嬌嬌咬住下唇，「那就不救。」

  秦不理輕聲道：「海衛軍斷然沒有見李朝百姓落難，不加以援手的道理。」

  阮嬌嬌懊喪，「那我……」

  秦不理笑出聲，「你想出一分力，像昨夜那樣。但出力也要用對地方。你這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用在打仗上只會適得其反。」

  阮嬌嬌垂頭喪氣，「我也做不了別的了……」

  「怎麼做不了？」秦不理碰一碰她的肩膀，叫她抬起頭來，「你會織布，有布莊，若是有心要助海衛軍，那給海衛軍織些能抗海上風寒的布料也是好的，這也算是你下對了力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