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待君歸時，胡思亂想

  閔氏父女占的前朝堡壘，暗道不止一條，錯綜複雜，幾乎將整座山體的內里掏空，往半山腰的、山腳的、背後山腳的，甚至能落到遠一些的因河水改道已經荒廢的輪渡碼頭的，都有。

  並且總出口就在石屋之中。

  難怪閔萬爾今天消失，沒人注意到，只當她還在石屋中的某個房間內睡覺。

  在閔萬爾的指點下，秦不理等將幾條暗道大致方向摸清，對這之後要怎麼打，心裡有了個數。

  藏在暗道之中，可從暗道口中竄出行個突然襲擊，也可將黑土撒出去，點一把大山火。

  反正妙春館外圍高牆堡壘都是石塊砌築，山火燒也燒不進來。

  只是天上才落大雨，雖然現在雨已經停了，但山地盡濕，泥地上也必積攢著水坑，那山火怕是不好著起來。

  幾個海衛軍商議，不管山火能不能點得起——那大概率肯定是點不起的——他們都多碾碎一些黑土帶上路，萬一能燒著海寇呢？

  說干就干，不出一個時辰，樣樣東西都備好，只等著秦不理一聲令下出發。

  迎著阮嬌嬌擔憂的視線，秦不理將海衛軍頭子的身份暫且讓給了吳遂，深深看了一眼阮嬌嬌，跟在吳遂他們身後鑽進暗道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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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尾一尾沒入黑暗裡的魚，直到最後一個海衛軍消失在入口處，留下的兩個阮家護院將暗道入口的門堵死。阮嬌嬌那提起的心，像吊在井口的桶子。

  秦不理離去之前，千交代萬交代除了那兩個身手敏捷的護院，其餘的姑娘們不可去門樓上頭，免得被海寇射來的箭等傷到。

  阮嬌嬌就只能在石屋二樓的房間裡等。

  從窗口望出去，外頭一片漆黑，離得又遠，以至於在秦不理他們出去快過去一個時辰了，阮嬌嬌還聽不到什麼聲音。

  閔萬爾坐在窗台上，靠著阮嬌嬌，看阮嬌嬌憂慮，抱著阮嬌嬌的手臂撒嬌道：

  「嬌嬌姐姐，你別怕，阿秦他們可是很厲害的，他們不會有事的。」

  畢竟這個阿秦，可是她爹都畏懼十分的人。

  她何曾見過她阿爹怕過誰了？

  她阿爹甚至對戈青都是客客氣氣的，像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們手上。

  「外頭海寇這樣多，他們只有這麼些人，叫我如何不擔心？」

  阮嬌嬌看著外頭，天上無月，只有星星閃爍點點，像秦不理眼裡的光。

  她奇怪自己怎麼總想起秦不理那雙眼尾上挑的瑞鳳眼，每每想起的時候心還撲通撲通亂跳，像有小鹿在裡頭亂撞，壓根控制不住。

  為了緩解那亂跳的心，阮嬌嬌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問閔萬爾，「你和你阿爹是以前就認得秦江？」

  閔萬爾皺眉，想了好久，才道：「阿爹跟我說過，我出生的時候，第一個抱我的男人就是阿秦。可是我那時候太小了，不記得。」

  阮嬌嬌忍俊不禁，「你那時候才是一個小嬰兒，自然是不記得。」

  閔萬爾又道：「阿爹說，阿秦找了我們好幾年吶，就是為了躲他，我們才住到這兒來的。」

  阮嬌嬌的心咯噔一下，「躲他？閔大夫為人正直，看著並不像犯下壞事的人，為什麼要躲秦江？難道……是閔大夫也曾是秦江要殺的人之一？！」

  閔萬爾懵懵懂懂，「什麼？阿秦要殺我爹？」

  阮嬌嬌遲疑，心道秦江是殺手的事情還是不要同閔萬爾說的好，免得這小丫頭驚怕。

  可若閔盛是他當年要殺的人之一，閔盛也是他的一樁生意，怎的現在重逢了，他對閔盛並無半分不利？

  阮嬌嬌記得閔萬爾之前說，她被送到妙春館來的時候，他曾進來，代替不能見血的閔盛為她放血，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當然，她經這一遭也全是他的錯，阮嬌嬌自然還是要記在心裡的。

  以及先前在廢舊的莊園，在阮家裡頭，他也曾和閔盛父女面對面幾次，都不像是要取閔盛性命的樣子。

  他面對閔盛的時候，除了冷嘲熱諷、陰陽怪氣，身上連個戾氣都沒有。

  完全不同於荀瑞在他跟前的時候。

  阮嬌嬌由此，想到荀瑞就在她馬車外頭，馳馬並行的時候，他就在她車裡頭。

  他可真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仿佛這時間就沒什麼叫他懼怕的事情。要緝捕他的守衛軍就在外頭了，他居然還敢在車裡……

  阮嬌嬌臉一紅，想起那些肌膚觸碰，雖然他是出於要控制住她的心，但她何曾和哪個男子這般親近過？

  「嬌嬌姐姐，你是不是又發高熱了？」

  閔萬爾看她面色一時白，一時紅，一時咬著唇，不知道在懊惱什麼事情，又一時擔憂看天，看向更遠的地方。還以為她又發了高熱，小小的手撫上她的額頭。

  除了薄薄的冷汗，那怕是緊張出來的，她並無其他異常。

  阮嬌嬌笑著捏著閔萬爾的手，心中十分喜愛這孩子，也心疼她。

  閔盛曾同她說過，閔萬爾自小就被帶離母親身邊，是他既當爹又當媽地把小小的孩子拉扯大的。

  閔萬爾還是個早產兒，若非閔盛醫術了得，這些年細心調理閔萬爾的身子，將她先天的劣勢徹底扭轉，她怎麼能長得如今這樣能滿山跑著抓山雞的健壯模樣？

  阮嬌嬌將閔萬爾擁在懷裡，聽見閔萬爾小聲嘟囔一句：

  「嬌嬌姐姐真的不能做我娘親嗎？嬌嬌姐姐該不會要做阿秦的小孩的娘親吧？」

  阮嬌嬌一怔，「阿秦的小孩？」

  閔萬爾從她懷裡抬頭，天真無邪將她看著。

  「是啊，我聽阿爹說，阿秦有喜歡的人，他們兩情相悅，還要一起生孩子的。」

  這還是她阿爹在跟她解釋什麼叫做兩情相悅，男人和女人為何要在一起生孩子的時候舉的例子。

  阮嬌嬌怔愣將閔萬爾乾淨清澈的眼看著，火光不太亮，又是四更十分，她只能看個模糊，並且越來越模糊，閔萬爾的聲音和臉，仿佛被她腦子裡轟隆隆的雷聲隔絕掉，就算小小的暖暖的身子偎依在她懷裡，阮嬌嬌也察覺不到絲毫暖意。

  秦江……有……

  阮嬌嬌艱難想叫自己的心思清晰，但腦中雷聲就是不止。

  不對！

  阮嬌嬌驀地清醒，順著閔萬爾手臂指出去的方向看去。

  妙春館外頭，伴著亮光一閃，轟隆爆炸聲又再次傳來。

  他在外頭。

  阮嬌嬌蹙眉，擔憂捂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