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坦誠布公

  縱然是臨近夕陽西下，那也還是青天白日，萬里無雲。

  阮嬌嬌卻覺得好像有雷落在她耳畔，轟隆隆的，將秦不理後頭的話掩蓋過去。

  阮嬌嬌只看得他的嘴一張一合，至於他在說些什麼，她全然沒聽見。

  「嬌嬌，阮嬌嬌？」

  秦不理皺著眉，用小臂將她一夾，微微將她一晃。

  阮嬌嬌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吐出。

  「你說，我二哥和海寇……有勾結？」

  秦不理略遲疑，點點頭。

  阮嬌嬌搖頭，「不可能！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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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家家教甚嚴，自小受的就是家國教育，甚至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從來是支持朝堂一切決定，為國為民分憂解難的。

  她二哥阮承澤怎麼會做勾結海寇，出賣李朝的事情？

  「阮家的漕運聯通京城和東南六州，甚至往海外及更內里的蜀地、南理都有涉及，是也不是？」

  肩膀再遭秦不理一晃，阮嬌嬌腦中浮現阮家漕運據點。說是遍布李朝大半也不為過。

  阮承澤並非靠漕運壯大阮家，但漕運在阮家、甚至是東南六城眾多商貨往來之中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阮家的漕運不但大大提升了貨運的時效，還聯結多地，依託東南一帶的江河湖海，織成一張大網將李朝大半嚴實覆蓋。

  這張網，阮承澤花了十年織就，前期投入的財力和人力不計其數。十年前有多少人笑他這不計投入的付出，十年後就有多少人感念他那不計投入的付出。

  阮承澤還因此受過朝堂的嘉獎，東南的漕運也因此交給阮家。

  如今這姓秦的跟她說，她二哥和海寇有勾結，還提到了這漕運。

  「你難不成是要說，我二哥藉助漕運，給海寇送信。」

  阮嬌嬌秀眉蹙起，不滿看他。

  「送信，送米，送錢財，還有海寇一應要的物資。年前海衛軍截獲的船里，甚至發現了東南六州的堪輿圖。」

  阮嬌嬌面色煞白，只能震驚看著秦不理。

  她還是不相信她二哥會幹這樣的事情。

  「你……你不是江湖客，來殺我二哥的……」

  她也不敢肯定了。

  這叫秦江的人身份撲朔迷離，一會兒是要來殺她二哥的殺手，一會兒是被守衛軍搜捕的兇犯，一會兒又是穿著偷來的軍甲，說是能引海寇前來的人。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阮嬌嬌只覺得頭暈腦脹，壓根沒有線索、沒有時間能讓她想清楚。

  「我是誰不重要，你二哥和海寇通信的證據，就藏在你二哥的密室之中，鑰匙就是他之前給過你那塊玉，還有那把金鑰匙。」

  阮嬌嬌腳下一個虛浮，秦不理索性將她懶腰一抱，找個房間，將她安置進去。

  外頭有炮聲一響，緊接著是漢子們的歡呼。沒一會兒，又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戈青逐個房間地找著，等找到他們在的房間，瞧見秦不理單膝跪在阮嬌嬌跟前，而坐在榻上的阮嬌嬌雙目含淚，卻倔強和秦不理對視。

  戈青撓撓頭，這情況，好像是他家將軍比較無奈一些。

  戈青一時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說話。」

  秦不理微微偏頭，朝向戈青的方向。

  戈青嘿嘿乾笑兩聲，「黑土能用，火炮也能用，老吳帶著人去山下挖陷阱去了。」

  秦不理「嗯」了一聲，回頭看阮嬌嬌。

  阮嬌嬌咬著唇，撇開視線，不看他。

  戈青訕訕退出去，還不忘給他二人關好門。

  「你……你在我阮家安插這麼多人，是想要殺我二哥嗎？」

  捂著心口，阮嬌嬌還是將話問出口。

  秦不理不置可否，只道：「若是有必要，我不留他。」

  阮嬌嬌怒目瞪他，因眼含熱淚，實在是沒有什麼氣勢。

  「比起一人，東南百姓安危更應該值得被放在心上，李朝國土不失一寸更應該被放在心上。」

  秦不理屈指抬手，想給阮嬌嬌擦去她那顆要掉不掉的淚，看見自己手上污糟，還是將手落了下來。

  「我方才說救阮家是真，若是阮承澤自己主動自首，朝堂或許會放阮家一條活路。若然，李皇下旨將你們誅九族和連坐的話，你們阮家可沒有一絲痕跡能留在這世上。」

  循循善誘，他又耐心同她說話。

  蠱惑她。

  阮嬌嬌看他，分辨不得他的面目。

  「你……到底是什麼人？是海衛軍叫你來的？」

  秦不理雙手撐在她身旁，阮嬌嬌看得出他的閃躲。

  「我暫時不能同你說我的身份，以免節外生枝。」

  又有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這一次，是吳遂的大嗓門。

  「秦江？秦江？！」

  秦不理立即站起身，大步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阮嬌嬌在後頭幽幽道：

  「阮家沒有密室。我二哥的書房也沒有。」

  秦不理驀地止步，回身看她。

  嬌弱的人兒坐在榻上，脊背挺直，卻好似在風雨中飄搖的花兒。

  「你的嘴裡沒一句真話。」嬌嬌人兒抬頭，迎視他，秦不理一瞬間從她眼裡看到了千軍萬馬，「我不相信你，但我信我二哥。阮家人，絕對不會做賣國求榮的喪心病狂事情。」

  秦不理一窒，看著她又忿忿轉過頭，並用手背用力擦了一把眼淚。

  秦不理有一瞬間想說她肌膚嬌嫩，這樣擦會擦痛她的臉皮的。但到底還是沒說話。

  他先前怎麼覺得這嬌弱的四姑娘好哄的？老將常斷風還說，像阮嬌嬌這樣常年因病囿於家中的姑娘，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被牽走的。

  放屁！

  他好像也搞砸了，看起來她和他的隔閡又產生了。

  「秦將——！」

  「說話！」

  吳遂被秦不理這不耐煩當頭一句嚇了一跳，心道這怒火來得可真是莫名其妙。

  再看房中倔強坐著的阮嬌嬌，心下明了幾分，先說了一句「海寇快到了，還有五里地，斥候看不出有多少人。」

  再將秦不理肩膀一攬，一副「老子都知道」的模樣，「將軍，等這仗完，咱們去尋音的樂仙坊那兒找幾個姑娘快活快活，我看您啊，就是求而不得火氣重。聽我一句勸，阮家四姑娘這小身板，不夠你折騰的。」

  一番葷話，叫秦不理橫他一眼還不夠，腳往他膝後一拐，踢得他往前一撲，在走出主屋之際撲了個狗吃屎。

  在習武場上等候吩咐的幾人見他這窘樣，哈哈大笑，緊張肅穆的氛圍一時破了。

  「老吳，漱漱口，嘴巴臭得很。」

  秦不理面無表情從他一旁飄過。

  吳遂捶地，還不忘回頭看。

  嬌嬌小娘子應當沒看到他這幅狼狽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