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荀瑞擅專

  「城裡外最近不太平，外有沿海逃難來的流民，內有打家劫舍的蟊賊，四姑娘還是待在家中，繡繡花織織布，更為安全一些。」

  荀瑞直直盯著她，聲音放柔，但阮嬌嬌連頭都不敢抬。

  並非是害怕，而是她對荀瑞這個人，由心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

  不想要看見他，也不想要聽他說話。

  明明他對她好像也沒做過什麼惹人生厭的事情，她同他也沒接觸過幾次。

  大概是他這樣的官家子弟與生俱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叫她反感。

  不知道是不是冒領海衛軍功勞，遭上峰斥責，又被百姓暗中恥笑這件事情，叫這人心生不忿。阮嬌嬌總覺得，這荀瑞和第一次見面的荀瑞，全然不一樣了。

  性情大變，天壤之別。

  「送四姑娘回府吧。」

  也不等阮嬌嬌自己決斷，荀瑞就高聲吩咐阮家眾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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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他是阮家的主人似的。

  阮嬌嬌一怔，旋即心生不悅。好在阮家的奴僕和護院面面相覷，沒動彈。

  但這沒給荀瑞面子的做法，叫荀瑞臉上浮現怒氣。

  「你們這幫狗——你們這幫奴才，怎麼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光景？還要帶著四姑娘出城，生怕四姑娘落不到虎狼窩裡頭？！」

  荀瑞怒喝，周遭的百姓都紛紛側目過來。

  阮嬌嬌一時覺得窘迫。

  她並不愛這樣大張旗鼓地惹人注意，這會兒只想趕緊遠離這個人。

  身旁有軟乎乎的東西挨上來，阮嬌嬌側頭看去，是剛從馬車裡鑽出來的閔萬爾。毛茸茸的腦袋靠在她手臂一旁，不客氣打量惱怒的荀瑞。

  「你是誰？」

  荀瑞冷漠看她身側的黃毛小丫頭，趾高氣昂。

  「哪裡來的粗野鄉下丫頭？怎麼敢鑽到四姑娘的馬車裡？」

  閔萬爾索性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就算這樣，也還是矮了荀瑞一截。

  「你說什麼？你敢不敢再說一遍？仔細我叫我爹毒啞你！」

  荀瑞眼中凶光畢現，手伸過來，狀似要掐閔萬爾的頸子。

  阮嬌嬌大驚。

  正那時候，一串糖葫蘆居中伸過來，恰好叫荀瑞抓了個滿手。

  黏糊糊的糖立即就沾上了荀瑞的掌心，阮嬌嬌就見得荀瑞的臉色驀地大變，比先前更為陰沉。

  「哎哎，對不住對不住。」

  戈青面上扮出驚慌失措的模樣，手一松，糖葫蘆仍舊被荀瑞抓在手心，他落了個輕鬆，再趕緊抱拳作揖。

  「我是想遞給我家四姑娘的，誰成想大人也想吃……哎，那就這樣吧，四姑娘，我再給您買一串去？這往妙春館的路可遠，吃點兒酸甜的，您路上也好打發時間。」

  戈青縱然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態，但神色可是不卑不亢，阮嬌嬌甚至能在他眼裡頭看到些玩味和鄙夷。

  現下全城人對守衛軍的態度可都不太好。

  荀瑞胸膛起伏得厲害，似是將一口要發卻不能發的怒氣強行壓制著，鼻息都重了許多。

  常來阮家的一個姓居的守衛軍百戶不知道是從哪兒趕來的，先訕笑著同阮嬌嬌行了禮，緊接著將荀瑞拉到一旁，耳語一番。

  戈青也湊到阮嬌嬌身旁耳語：

  「四姑娘別怕，這群慫衛軍就只敢窩裡橫。出了城，他們怕是連大氣都不敢喘的。」

  阮嬌嬌瞧他，見他笑得倒是沒心沒肺。

  「四姑娘。」和荀瑞悄聲說完了話的居百戶陪著笑，抱著刀給阮嬌嬌再行禮，問：「四姑娘是要出城？」

  阮嬌嬌點頭，「想到城外妙春館去。」

  「妙春館的大夫不是已經被阮二爺請到阮家了麼？四姑娘還去做什麼？」

  阮嬌嬌低聲答：「妙春館的閔大夫的愛女，有些東西落在家中了，我陪她去取。」

  居百戶的眼珠子便在眼中來迴轉了兩圈，「如今這城裡城外危機四伏，四姑娘不如還是打發奴僕去，不必親自去。」

  說得不夠，還要趁著阮嬌嬌遲疑的時候，補上一句，「月前觀音廟的殺人案——」

  只是話出半截，被荀瑞怒喝制止：

  「居本然，你同一個閨閣中的女子說這些做什麼？！」

  居百戶面上便訕訕，回頭瞥了荀瑞一眼，要再勸阮嬌嬌放棄出城的念頭。閔萬爾又將頭鑽出來。

  「我是要去給嬌嬌姐姐採藥去的，吃了藥，她的病就好得快一些。」

  居百戶面上便扮出些恍然的神色，「那……那既是這樣，大人，不如就由咱們護送阮家一行。」

  阮嬌嬌擺手，「不用」二字還哽在喉口，荀瑞便已經不帶遲疑地，陰沉著一張臉點頭。

  「甚好，有本官在，看那些賊子們還敢不敢來。」

  說罷，也不待阮家有任何一個人回應，立即翻身上馬，一踢馬肚，就到了阮家車隊前頭，並定在那兒等著，轉頭看著阮家車隊，面上浮現的神色，分明是覺得阮家人十分麻煩，叫他屈尊紆貴了。

  阮嬌嬌怔愣，覺得這當前的情勢變化十分可笑。

  戈青在一旁早就好笑出聲，坐上馬車前頭，拉扯住韁繩，偏頭同阮嬌嬌道：

  「誰要他送了？這荀大人的殷勤可來得莫名其妙，你看他那勁頭，是想做阮家的姑爺不成？」

  阮嬌嬌心頭一重，斥了戈青一聲，「胡扯什麼？」

  戈青看著就是個沒規矩的，阮嬌嬌斥他，他也不急，咧嘴一笑。

  「四姑娘難道瞧不出來？」

  阮嬌嬌氣悶，偏過頭去，不說話。

  已經行到荀瑞旁的居百戶同荀瑞再耳語幾番，揮手叫前頭的守衛軍放行，再回頭招呼身後的阮嬌嬌。

  「四姑娘，走吧！荀副將親自護送您出城！」

  這句話，好似她阮嬌嬌這一行得荀瑞的護送，是多天大的榮耀似的。

  戈青又笑出聲，但沒打馬拉車，「哎」了一聲閔萬爾，「你上後面的車去。」

  閔萬爾不想離開阮嬌嬌，抓著阮嬌嬌的手臂，不滿嘟嘴，「憑什麼？」

  戈青挑眉，「後頭那輛車有芽糖和粟米糕，你翠翠姐姐可備了許多好吃的在裡頭呢。」

  雖然是臨時起意的出門，但此行三輛馬車，五個奴婢，十個護院，陣仗已經是十分大了。

  方翠翠在安排的時候，似乎還預估了今夜他們會回不來，路上的吃穿用度都備了個妥當。方才有個奴婢還笑說方翠翠進府不過短短數月，進步飛速，事事安排妥當，再加上那氣勢，怕是要去哪個大戶人家當主母也是綽綽有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