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紙鳶上樹

  二哥發話，阮嬌嬌哪裡敢不從？

  次日收拾妥當自己，阮承澤卻打量她臉色半晌，蹙眉道：

  「你臉色不好，今日還是在家休息，我同你這個婢女去就好。」

  這個婢女指的是方翠翠，若論起臉色來，昨夜裡沒睡好的方翠翠，比連著好幾日睡得深沉的阮嬌嬌，看著還要不好一些。

  方翠翠不置一詞，低垂著眉眼，緊抿的嘴角泄露出幾分不耐煩。

  正巧老許從阮父那兒過來，說是聽說阮承澤要帶阮嬌嬌去觀音廟，特意叫他來叮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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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前觀音廟那被剝麵皮的殺人案，到現在還沒告破吶。如今海寇逼得沿海的流民往隴南城竄來，雖然守衛軍盤查嚴格，禁止那些遊民進城，但百密總有一疏，四姑娘還是留在家中的好。」

  這好像正中阮承澤的下懷，阮嬌嬌就沒見她二哥笑得這樣真心愉悅過。

  「阿爹說得正是，那就由這丫頭替嬌嬌去給菩薩上柱香就成。嬌嬌啊，你就乖乖待在家中。」

  阮嬌嬌怔怔愣愣，點點頭，看阮承澤愉快遠去的背影，身後跟著一個不情不願的方翠翠和幾個隨從，總覺得自己二哥今日怪怪的。

  只是這麼待在家裡，難免悶了些。

  阮嬌嬌取出那副蜀緞錦，仔細研究。時時驚嘆上頭的路數，但沒摸出一個大明白。

  若不是蜀地的織繡師傅難請，她還真的想找個蜀地師傅好好問一番。

  阮嬌嬌正摸著那匹難得的蜀緞錦的時候，閔萬爾拎著一個大紙鳶，高高興興跑進來。

  阮嬌嬌一看，那不是之前方翠翠給她做過的紙鳶？

  她還曾在放紙鳶的路上，被那叫秦江的擄了去，還被他作弄一番，最後險些嗆死在湖裡。

  想到自己渾身濕透的時候，那叫秦江的壯漢是如何用心給她生火，遮擋她叫她烤乾衣服的，阮嬌嬌面上又有些發熱。

  隨即想到，這人一時這般一時那樣的，好的時候溫溫柔柔同她說話（又或許那是要從她身上拿到好處，扮出來的）。不好的時候，捏著她的下巴，恫嚇她，還在她夢裡肆虐。

  阮嬌嬌心煩意亂，不知道秦不理這人究竟是好是壞。

  應當是壞的，他前頭做的那些只是為了拿到他想要拿到的東西。

  她不該想他扮出來的好，他來阮家，是來謀財害命的，是個壞人！

  阮嬌嬌這般想，堅定握拳，說服自己。

  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閔萬爾奇奇怪怪瞧著她：

  「姐姐，你是在抓蚊子嗎？」

  阮嬌嬌尷尬將拳頭鬆開，把嚇人的秦不理從腦海里彈出去。

  「你這是從那兒尋到的紙鳶？」

  她記得她早就叫方翠翠丟掉了，免得看見這紙鳶，又想起不好的事情，和人。

  「戈青給我的。」

  閔萬爾還處在得了這麼大一隻紙鳶的興奮中，興致正高，無心和阮嬌嬌解釋戈青是哪位，拉著阮嬌嬌就在院中放紙鳶。

  阮嬌嬌身子柔弱，哪裡能像閔萬爾一樣蹦蹦跳跳？就只在一旁笑著看。

  閔萬爾拉著紙鳶助跑，沒一會兒，將那和她差不多大的紙鳶順順利利飛上天。

  阮嬌嬌驚訝不已，適才知道紙鳶原來是要跑著才能上天的。想起當時自己只管將紙鳶往風裡扔，難怪總也沒法叫紙鳶飛起來。

  眼見那隻自己親手畫上蒼鷹的紙鳶越飛越高，阮嬌嬌不禁也跟著高興起來。

  只是放紙鳶這項活動對閔萬爾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未免還是太過無趣。

  等紙鳶在天上四平八穩地飛了一段時間，閔萬爾便覺得膩了。

  「我爹說得對，放紙鳶果然沒那麼好玩。」

  閔萬爾喪氣將紙鳶交給阮嬌嬌。

  阮嬌嬌可覺得拉扯一隻已經上天了的紙鳶十分有趣，她也不用多走動，只消拉著那根線就好。

  風小的時候要拉緊線，風大的時候要松一些線。掌控的力度和方向全在她手中，全由她掌控，阮嬌嬌覺得有趣極了。

  閔萬爾再索然無趣待了一陣，被一個少年奴僕叫走。

  偌大的院中草坪只剩阮嬌嬌一個人，阮嬌嬌自得其樂，瞧天上日頭大盛，風已漸漸要停，便想著將紙鳶收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正是將線往回收的時候，手上的阻力猛地一斷，那翱翔的蒼鷹斷了線，在天上無主轉了幾圈，隨即無助地往下頭一載。

  阮嬌嬌驚叫一聲，趕緊往紙鳶下落的方向去追。

  但那紙鳶竟是越出了阮府，看樣子，是落到阮家旁那沒人居住的大莊園裡頭。

  其實不過是一隻紙鳶而已，沒了叫方翠翠再做一個，她自己再畫一次就是。但阮嬌嬌不知為何，心裡頭就是捨不得這隻紙鳶。

  這一路往阮家後門去，見著她的奴僕都恭敬行禮，也沒人問她哪兒去。

  推開阮府後門，也不見有護院守在里外。阮嬌嬌心掛那紙鳶，也沒留心這一點。

  提著裙子，穿過巷子，推開那大莊園陳舊的門，阮嬌嬌在荒廢的莊園裡轉了好幾圈，才在莊園裡的一顆海鳳凰樹上見著自己的紙鳶。

  也只見著蒼鷹的一角翅膀，海鳳凰樹又高，枝葉又茂密，阮嬌嬌在樹底下怎麼轉動位置和角度往上看，都看不清紙鳶的全貌。

  「這可怎麼辦？」

  阮嬌嬌念叨，在園子裡頭尋來尋去，想尋一根長竹竿，將紙鳶從樹上捅下來。

  尋到無主荒廢莊園的主屋的時候，還真叫她尋到了一根長竹竿。

  阮嬌嬌趕緊抱著那長竹竿，又回到那棵海鳳凰樹下，去夠落在樹枝間的紙鳶。

  只是那竹竿雖然不過兩指粗細，卻因為十分長，對阮嬌嬌來說重得很。

  阮嬌嬌人又矮，長的竹竿又晃蕩，她全然沒法將力道集中在竹竿的最頂上，反而要叫自己前後左右地晃蕩，穩不住身形。

  「這可怎麼辦？」

  阮嬌嬌氣餒又焦急，踮著腳要再夠那紙鳶，茂盛枝葉之間，突然伸出一隻強壯的手來，將她那竹竿一把子握住。

  阮嬌嬌大驚，趕緊鬆開手，身子下意識往後倒退幾步。

  倉皇踉蹌之間，樹上一陣簌簌響，下一瞬，就有一個龐然大物從樹上落下來。

  落的地方又十分不湊巧，幾乎是貼著阮嬌嬌的身子掉到地上的。

  阮嬌嬌嚇得腿軟，往地上一坐，大氣都不敢出。

  「又扭著腳了？」

  從天而落的那龐然大物，低頭皺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