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獨自歸
2024-09-01 09:49:33
作者: 白水煮竹
在家裡的時候,阮嬌嬌已經想好了在菩薩面前的說辭,甚至默默演練過幾次。
但真到了廟裡來,繚繞的香火將她包裹著,不知從哪兒來的低低誦經聲撞著她的耳膜,她反倒腦子空白起來。
倒也不是全然空白,不知怎的,腦海里一直翻上來秦不理的臉。
翻得阮嬌嬌惆悵又黯然,半晌,在心中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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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那人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廟中有鐘聲重重一撞,驚得阮嬌嬌如夢初醒,驀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貢桌鋪著金黃的經幡,風從她後頭的大門吹來,吹得那經幡微動。
鬼使神差地,阮嬌嬌竟然覺得那桌底下好像藏著人。
阮嬌嬌轉身看身旁的方翠翠,方翠翠虔誠閉眼,雙手合十,眉目里卻透著一絲漫不經心。
阮嬌嬌莫名止住了要叫方翠翠的念頭,自己伸出手去,想掀開那塊厚重的經幡。
「施主,那邊是死路,走不得。」
驀地,門外傳來一聲大喊。大概是廟裡的和尚在給遠處迷路的香客指路。
阮嬌嬌先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倏地收回手。又被方翠翠猛然躍起轉身,戒備對著外頭的大動作嚇一跳。
「翠翠?」
阮嬌嬌慌忙起身,追上已經大步走到門邊的方翠翠。
方翠翠停在大殿前的台階上,阮嬌嬌順著看過去,看見一角藏青色消失在大殿轉角。
「是香客誤闖了廟裡的禁地吧。」阮嬌嬌見方翠翠面色肅穆,不由得跟著緊張,舔一舔發乾的唇,「廟後院是不叫人去的,師父可能攔人去了。」
方翠翠「嗯」了一聲,稍緩和了自己的神色,回身看了一眼廟裡的觀音。
阮嬌嬌也要回身看,但方翠翠攬住了她,往外頭帶。
「你跟觀音菩薩許了什麼願?」
阮嬌嬌視線低垂下來,絞著自己一雙手,一時不敢說,求了菩薩叫那人平平安安。
只是這般一想,便想起來她竟只許了這一願,「哎呀」了一聲,推開方翠翠的手,趕緊又跑回去,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團上。
「菩薩,求你也叫我二哥和阿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若是不能萬事順遂,信女懇請您助我阮家安順度過每一個難關。」
「……還有那位秦江,若他已成一縷怨魂,懇請菩薩指點他脫離苦海。不管他有沒有家人,往後清明寒食,我都給他備上祭品。」
默念罷,三跪九叩,才在方翠翠的攙扶下起身。
「簽筒都被收起來了麼?我今日還想求籤呢。」
阮嬌嬌掃了一眼案桌,往時放置的簽筒並不在。
方翠翠笑著道:「等你許的願靈驗了,咱們還得再來還願呢,到時候再來求籤。」
阮嬌嬌點頭,心中總有怪異感,又看了一眼那供桌底下,才隨著方翠翠走出去。
回程路上,阮嬌嬌照著計劃去了一趟布莊。
布莊生意有趙掌柜盯著,阮嬌嬌向來樂意做個甩手的幕後東家。
趙掌柜的見她上門,趕緊迎上來。
「四姑娘今日怎的有空來?」
阮嬌嬌瞧著店中熱鬧,生意像是極好,也不好耽誤趙掌柜的招呼客人,只問了趙掌柜的店裡貨物可充足。
趙掌柜的笑道:「有織女村和淑華村幾個點強力供著,又有二爺從其他各城搜來的精品,一到新貨,那些姑娘太太們,還有東南各地的布傷都來一搶而空,咱們這幾批的貨,批批售罄,生意正是大好吶。」
阮嬌嬌點頭,道:「織女村的貨,我明日就去取,我上回同他們定了絲綢的新花樣,若是能成,入夏咱們就能大批上市了。」
趙掌柜拊掌點頭,「那可好那可好,好多老客戶都問呢,問那絲織品何時能上。偏只有織女村的在做,四姑娘前些日子不在,我倒是去過一趟織女村,就是可惜被趕了出來。」
趙掌柜說罷,搖頭苦笑。
阮嬌嬌不打算多留,再問了幾句,摸清布莊的情況,便提了告辭。
才邁出店鋪門檻,趙掌柜的又抱著一匹布追了出來。
「四姑娘,這是京城一位客商說給您的,說是進不了阮家,就放在鋪子裡,交待我見您的時候交給您。」
「交給我?」
阮嬌嬌摸了摸方翠翠接過的那匹,乃是上好的蜀緞錦,黑底金絲,花紋繁複,放在京城裡一尺百兩。
阮嬌嬌摸不著頭腦,問趙掌柜的,「你可知道那是什麼人?他留這匹布給我,是要我復刻還是做什麼?」
蜀緞錦工藝繁瑣,阮嬌嬌還不曾接觸過。
這樣高端的布織出來也只能供京城的大戶人家,布料又偏厚,在東南六州時興不起來。
趙掌柜犯難,拱手道:「他倒也沒有多說,著急趕路似的,放下布料就匆匆跑了。」
阮嬌嬌莫名其妙白得了一匹珍貴的蜀緞錦,還不知道要拿著蜀緞錦做什麼。
但人送來了,她也只能拿回去。
「或許是哪兒的客人想叫阮家布莊出這個。」
阮嬌嬌同方翠翠說。
方翠翠心不在焉,走出布莊沒多遠,突然將那裹在木板芯上頭的布交給阮嬌嬌,匆忙道:
「我想起我阿娘留給我的鐲子落在廟裡了,我回去取,你自己先走回去。」
阮嬌嬌怔愣,但方翠翠也不管她答沒答應,快步往觀音廟方向走去。
阮嬌嬌吃力抱著那匹布,看著方翠翠走遠的身影,又回身看阮家的方向。
不遠,她這樣的腳程,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的。
就是布……
阮嬌嬌一抬單腳,費力將懷裡的布抱穩妥,覺得送布這人可真是看不得這布發皺,用的木板芯比織女村用的木板芯還要厚重得多。
「沒關係,阮嬌嬌,你可以的。」
阮嬌嬌吃勁又顛了顛那匹布,免得緞錦絲滑,從她懷裡劃出去。
自布莊出來往阮家方向,街上行人早就沒幾個。
阮嬌嬌兩手發酸,實在是撐不住那匹布的重量,才想著要不要蹲到街邊去,抱著布料歇一歇。耳旁傳來低沉一聲。
「怎的?走不動了?」
這熟悉的聲音低醇得像酒香,阮嬌嬌頓時頭皮發麻,空蕩了好幾日的心瞬間被驚惶填滿。
身子先比她的腦子有意識,往旁轉頭看去的同時,下意識避開。
但這扭轉一避。
她,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