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二哥回
2024-09-01 09:49:23
作者: 白水煮竹
但秦不理到底還是沒能去看阮嬌嬌。
阮嬌嬌不知,在隴南城幾個大夫的聯手救治下,她才堪堪從黃泉閻羅的手上逃脫出來。
虛虛睜眼,床榻旁人頭攢動,都驚喜盼著她。
陪伴了她好多日的老實丫頭不在。在眾人高興的呼喚聲中,闖進來一個風塵僕僕的阮承澤,高聲怒罵:
「這是怎麼回事?!我才出門幾天?怎的——」
阮承澤本已經要走到阮嬌嬌床榻邊,一個奴僕突地出手攔他。
阮嬌嬌在旁人的攙扶下虛弱靠坐在床頭,就看得她二哥面色鐵青瞧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真如那奴僕斗膽所言,滿是塵土。
待換好衣服,洗淨手臉,約莫是期間已經有奴僕告知他情況,阮承澤回來的時候,面色稍好了些。
阮嬌嬌得見親人,忍了多時的淚終於落下,撲在她二哥懷裡,放聲痛哭。
「好了好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不過是樹上掉下來一隻貓,這也能叫你驚著。」
阮嬌嬌正是哭到末尾,只剩低低嚶嚶的抽泣,聽見輕拍她脊背的阮承澤這般說,愣住了。
樹上……掉下一隻貓?
阮嬌嬌困惑。
樹上明明掉下的是……是……
秦不理帶血的臉和她大哥帶血的臉在她眼前交織,阮嬌嬌閉緊眼,忍住了陣陣頭疼和驚惶,壓根不敢再去想。
「明日就將院子裡的樹都砍了去,府中不許再有貓。」
聽見阮承澤這般高聲吩咐,阮嬌嬌頓時驚慌,拽住了阮承澤的手臂。
「二哥,這跟院裡的樹和貓有什麼關係?明明是我自己沒用,才被……被這些東西嚇到的。」
阮嬌嬌中途猶豫了一下,但到底還是默認了自己是被樹上掉下的貓嚇著的。
可那分明……不是貓。
阮嬌嬌低垂著腦袋,暫時還想不通當夜裡發生的事情。
阮承澤拍拍她的腦袋,「怎的又說這種喪氣話?你怎麼沒用了?」
阮嬌嬌囁嚅:「我身子不好,膽子小。尋常人……尋常人才不會……」
「對啊,尋常人不會,所以你不是尋常人啊。」
阮承澤將她下巴一挑,笑著看她。
「我這次進京,雖然到半路便折返,但你托我送進京的繡品,你猜誰看到過?」
「誰?」阮嬌嬌懵懵。
「蘇南織造局的錢侍郎。」
阮承澤說起這件事情,面上不免有些得意。
「中途暴雨,我們和錢侍郎的車隊都在破廟避雨,我將你去年冬繡的那副百鳥朝鳳給他看,他讚不絕口。還叫我問你,是否有心去織造局,他可幫你謀個一官半職,給織造局的繡娘們傳授手藝。」
阮嬌嬌受寵若驚,「真的?」
阮承澤失笑,「你怎麼總不相信自己?他願意出高價那一副百鳥朝鳳呢!若不是那一副是要送到京城言家的,你二哥我高低得敲他一頓竹槓。言照清才給了幾個錢?錢侍郎可願意出八百金!」
「八百金?」
阮嬌嬌咋舌。
這麼高的價格?
「錢侍郎說了,你的手藝和別的繡娘不一樣,精工刺繡,也講一個火候,你火候到了,待在隴南是屈才。靠錢侍郎或許能在蘇南織造局混個一官半職,但你若是願意走出隴南,二哥安排你去京城。二哥還有另外的朋友,靠他,你名揚京城不在話下!」
阮承澤這番說辭,叫阮嬌嬌恍惚起來。
「去京城……?」
「是啊,去京城,你能開更大的布莊,更大的繡行。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學北游織繡的手藝麼?京城的萬民坊里有許多北游的手藝人,你在那兒不止能學到北游的,還有西度的、大邑的、羅——」
「二哥,我不想離開你們。」
阮嬌嬌看著她二哥講得眉飛色舞,到底還是打斷了。
阮承澤一怔,笑出聲來。
「姑娘家大了,總要離開家的。隴南小,不夠你飛的。京城繁華,自有你的天地。」
「如果我去京城,你和阿爹跟我去嗎?」
阮嬌嬌抬頭,認真問阮承澤,「如果京城自有一片天地,那也合適二哥翱翔,二哥的生意在東南已經做得極大了,阿爹說,東南六州,阮家能占的都占盡了。那咱們都去京城嗎?」
阮承澤面上有過一瞬間的不自然,但極快掩飾過去。
「阮家的根在東南。」
「嬌嬌的根在隴南。」
阮嬌嬌垂下腦袋,低聲回應他這一句。
「二哥,你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有你和阿爹在的地方,我才有家。」
阮承澤生硬扯出一個笑,「你瞧瞧你,說的什麼話,好似說得我們要將你丟下了似的。」
阮嬌嬌眼中已經蓄了淚,嘟囔了一句,「不是就好。」
阮承澤嘆氣,摸一摸阮嬌嬌的腦袋。
「人有旦夕禍福,萬一哪天阮家——」
「那我就跟著阿爹和二哥去就好了。」
阮嬌嬌小聲,但說得執拗。
她垂著頭,沒看到阮承澤的神色,但他垂落下來的手握緊拳,又鬆開。再緊了緊後,拍了拍阮嬌嬌的肩。
「我先去隴南鋪子處理事務,你乖乖聽大夫的話,好好喝藥。阿爹在齊山往回趕的路上了,按腳程,大概是明天就能到了。」
阮嬌嬌乖乖點頭,在阮承澤起身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來。
「二哥,有個女婢叫方翠翠,之前伺候我的,你知道她到哪兒去了嗎?」
「方翠翠?」阮承澤擰眉,望向抖得像篩糠的管家,眼珠稍微一轉,便明白了阮嬌嬌的意思。
「大概還在院中。老李,趕快將那婢女叫過來,伺候四姑娘喝藥。」
阮二爺發話,李管家哪兒敢不從?好在方翠翠住得近,被阮家打發去的人帶回來的時候,恰好同出門的阮承澤擦肩而過。
阮承澤打量一眼這老實模樣的婢女,不置一詞。
倒是被他帶出去的車夫老許——那個邊軍老將許鎮北,狠狠剜了方翠翠一眼,眼中的警告甚濃。
方翠翠才進阮嬌嬌房間,阮嬌嬌就打發走了房裡的所有人,吩咐她關好了門窗,趕緊拉著她的手,叫她一塊兒坐上床。
「翠翠,你說,我那天夜裡,是不是見到鬼了?」
「鬼?」方翠翠擰眉。
阮嬌嬌遲疑了一下,小手撫著自己的心口,壓低了聲音同方翠翠道:
「你還記得我之前同你說的那個秦江麼?他好像是死了,他臉上身上都是血,魂魄從樹上掉了下來。他死了還想嚇唬我呢!」
阮嬌嬌說到最後,忿忿然,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