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半翻牆
2024-09-01 09:49:05
作者: 白水煮竹
秦不理第二天沒見著阮嬌嬌出門。
被他安插在阮府里的方翠翠也沒有消息傳遞出來。
這不對勁,秦不理知道。
但北長港來了人,暫代主持海衛軍事務的副將常斷風,同他詳報北長港的情況。
海寇暫時沒有冒犯的跡象。
根據安排進海寇里的內應回報的消息,海寇正在經歷權力更迭,已經發展到械鬥的內鬥還沒有個結果,一時半會兒估計也組織不了力量再來。
只是就算海寇被困海上,食物和禦寒的衣裳也不缺。
有人,從李朝內陸運送大批食物和布匹、棉花等,出海支援海寇。
內奸不除,海衛軍找不到海寇藏匿的具體位置不說,這般源源不斷的長線供應,也會叫海衛軍先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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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理此來隴南,一是追查可能藏匿在阮家裡的背後大主使,二是養傷,軍中一應事務都已經交由副將常斷風處置。
常斷風前些天來過一次,返回北長港後,實在拿捏不好,就又來了一次。
秦不理和他商談結束,已經到後半夜。
就算躺在床上,眼前總冒出那柔弱的身影,翻來覆去的,就睡不著。
他昨天夜裡看著她進門的,方翠翠懶懶散散把她攙扶下馬車。她的長髮披散著,發尾幾乎觸及她的膝蓋,像一匹黑得發亮的上好絲綢,將嬌小的她整個人包裹。
他躲在巷口暗處看,看她好像察覺到他的視線,惶惶然轉過頭來。
阮府門口的燈火通明,澄黃的火光從上方落下,照得她的眼波光熠熠,帶著淚。
像只受驚的貓。
她提著裙子趕緊跑進阮府里。
秦不理想著她轉頭過來那驚鴻一瞥,弄不清楚心裡的澎湃,起身穿好衣服,在隴南城的夜裡穿行。
不多時,就已經到阮家的圍牆根下。
翻過這道牆,往裡走一段,就是阮嬌嬌的閨房。
他走過的。
提氣一縱躍,秦不理才站上牆頭,當頭打來一根長竹竿。
秦不理一凜,伸手抓住打散他往下落的念頭的竹竿,低頭一瞧,阮嬌嬌的馬車夫老許,在下頭虎目圓瞪。
秦不理的氣勢霎時落了下風,訕訕抓著那根竹竿,往裡落也不是,往外跳回去也不是,杵在牆頭蹲著,一時覺得兩難。
手裡的竹竿有個往裡拉扯的用力,秦不理從善如流,順著那趨勢往阮府裡頭跳。
落地沒穩,手中一空,長竹竿被抽走,轉而往他身上招呼。
竹竿破空聲颯颯作響。這老頭子是下的狠手,還帶著花式地耍招。
秦不理初初時候狼狽接不住,腿上臀上挨了幾下狠的。
後頭沉下心來,以手臂做盾應對,又用短制長,用了十招,才將老許手裡的長竹竿卸掉,並一掌拍上他胸口,將老許打得往後踉蹌幾步。
「十招才贏,現在的海衛軍也不怎麼樣。」
老許吹鬍子瞪眼,看他的眼神說不上友善。
秦不理訕訕笑,將長竹竿兩手捧著,恭敬遞到老許跟前,「哪兒有邊軍老將那般勇猛,許老功力不減當年,晚輩佩服。」
老許「哼」一聲,倨傲抬下巴,「海衛軍頭子不做,做一個上牆的宵小做什麼?」
秦不理嘿嘿笑,「夜裡睡不著,出來溜達溜達。」
「溜達?溜達到姑娘家的牆頭?睡不著?是白日裡做了什麼壞事,虧心得睡不著?」
今天白日他突然竄上馬車,老許那又驚又喜的神情,秦不理還是記得的。
驚的是有人敢竄上馬車,喜的是他鄉遇見故人,這後頭的怒,就是他搶過了韁繩,還把他打下了馬車。
秦不理先前想的是找一日登門道歉,再將東南內奸及背後大主使一事和老許講個明白,沒想到今夜翻牆頭,就碰上了。
邊軍老將,被後輩搶了馬車又搶了人,他合該氣惱。
他不接竹竿,秦不理悻悻地舉了半天,也不敢放下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許做邊軍頭子的時候,曾教過他長槍呢。
他今天僥倖能贏,也只是因為老許老了。
「說吧,來這兒什麼事?」
約莫是見他姿態已經卑微至極,老許雖然仍舊在氣頭上,還還是拉過了那根長竹竿。
秦不理瞟了一圈四周,安靜無人。
「在府里安插了一個暗樁,今天沒按時同我報消息。」
秦不理隨口說,看向阮嬌嬌住的地方。
好像還有燈火亮著。
「那個叫翠翠的丫頭?」老許哼笑一聲,「打不過我,被我關到柴房裡頭去了。」
說罷,好似又咽不下一口什麼氣,「你們海衛軍招的都是什麼人?這丫頭還真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啊!」
秦不理皺眉,「她怎麼了?」
「哼!怎麼了?這會兒在柴房吃飽了呼呼大睡呢。」
遇事不驚,萬事由心,倒像是方翠翠的性子。
「那……那阮嬌嬌呢?」
秦不理儘量叫自己臉上顯得坦坦蕩蕩。
老許盯著他的雙眼,一老一少,像兩匹各懷心思的狼。
「你問她做什麼?海衛軍什麼時候淪落到在大街上公然搶一個黃花閨女的地步了?」
「我沒傷她,沒害她。」
老許冷笑一聲,沒應答。
秦不理想到老許的獨女當年遭過的橫事,這會兒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能低聲說:
「探子有報,有人給海寇送米送糧送錢財,還將東南海防透露給海寇。幕後主使的人,我懷疑藏在阮家。」
老許一挑眉,看著他,但眼中已經有了忖度。
「我倒是聽過東南內奸的事情,只是阮家——」
「誰?誰在那裡?」
嬌軟的聲音,打斷老許的話。
秦不理神色一凜,往一旁粗壯的大樹閃身過去,不帶猶豫,屈膝往樹上一躍,借著夜色中的茂密枝葉遮擋自己。
「四姑娘?您怎麼起來了?您好些了?」
老許帶著驚慌的聲音傳上來,叫秦不理不禁往下看。
枝葉的縫隙之間,阮嬌嬌挑著一盞燈籠,已經走到他的視野之中。
她的臉有些白,唇上血色淡,娥眉微微蹙著,同老許說:「我睡不著,我聽到這兒有聲音。」
老許舉了舉長竹竿,「嗐」了一聲,「沒事,我在打蟬呢。這蟬,老叫,忒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