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真面

  其實沈芥早已經察覺寶山在偷看他。小姑娘應該是貪玩吧，抄了這一會兒經書有些坐不住了吧。他有些緊張，除了手上的動作，身體一動也不敢動，耳朵都有些微微發紅。

  他長了這麼大，從來沒有和女子單獨相處過，就連文君也沒有。

  此時的他竟然有些後悔將寶山帶來這裡，這可叫他怎麼靜得下心來抄書呢？他還想趁著離京前多抄些經文給他母親呢。

  於是他當機立斷，轉過頭問寶山：「你抄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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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我抄了一卷了。」其實寶山第一卷還有幾句話沒抄完。

  「我都已經抄了三卷了，你看！」沈芥把自己面前的那一疊紙張拿起來抖了抖，紙張摩擦嘩啦啦的響。

  「你還不快抄，在這個地方抄寫經文沒有人抄了少於三卷就出去的。」

  「啊！」寶山驚呼一聲，「那，那我要加快速度了！」

  「嗯，在太陽落山前你要是抄不完，我就先去吃齋飯了。」沈芥一臉正經地道。

  寶山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外表儒雅的男孩子變得不那麼順眼起來了。

  見她轉回身子去抄自己的，沈芥這才鬆了一口氣，偷笑了起來。

  發憤圖強的寶山效率果然高了不少，但是當她抄完第二卷，就覺得手臂酸痛，再寫下去就有些勉強了。她想停下歇歇，又怕旁邊那個少年笑話她，便撅著嘴一邊生著悶氣，一邊繼續寫。

  但是這時耳邊卻傳來沈芥的聲音。

  「累了吧，那邊有口湖，裡面養了幾隻大白鵝，要不要去看看？」

  抬起頭，就是沈芥那張笑臉。

  寶山正堵著氣，本想說不去，一聽到大白鵝卻來了興趣。

  寶山為難的道：「可是我才抄了兩卷。」

  「沒事的，沒有抄多少卷的規定，我騙你的。」

  「什麼？」寶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沈芥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個正正經經的端方君子，沒想到居然還會欺騙她這個弱質少女，還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來這就是他的真面目了！

  寶山瞪著眼睛看著沈芥道：「你為何要騙人？」

  這一臉怒氣的臉，非但不令人害怕，反而更顯得可愛，像一隻氣鼓鼓的小貓。

  沈芥撓撓頭道：「開個玩笑嘛，小姐不要生氣，我帶了食物，等一下可以餵大白鵝，去不去？」

  「那罰你給我研磨，我抄完再去！」

  「好，遵命！」沈芥立馬識相地拿起他面前的墨條開始研墨，心裡想道：「小姑娘可真難哄，看來以後不能輕易得罪她！」

  沈芥一邊研磨，一邊欣賞著寶山的字跡，覺得小姑娘一手梅花小楷寫得極好，眼神中不覺流露出讚許和驚喜。沈芥的父親是一位書法大家，他剛會拿筷子就開始拿筆練字。但是，自從叔父死後，父親就不願意親自教他，他就自己偷偷拿著父親的字帖來臨摹，再加以自己的揣摩，練出了屬於自己風格的字體。

  寶山卻覺得身邊的人像一棵樹一樣籠罩著她，還看著她寫字，很快就覺得自己失策了，怎麼能讓他研墨呢，也太便宜他了！還讓他看著自己寫字，好像一位先生在監督他的學生，不知道這是懲罰他呢，還是懲罰自己！

  在煎熬中，寶山終於將第三卷給完成了，但是她總覺得這字跡不如前兩卷，心中有些鬱悶，便道：「你這墨研得不好，害我寫得都沒有之前那麼好了！」

  沈芥哭笑不得，他研墨怎麼就研得不好了？他老師可都說他研的墨最是均勻細膩。果然，得罪了女孩子，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雖然我的墨研得不好，但是小姐的字卻寫得極好，看來小姐在學問上也是費了一番苦功的！」沈芥拍起馬屁來。

  「那是，我祖父可是書法名家！」寶山有些得意的道，「讓我看看你寫的。」

  「我寫的不好，不看也罷。」

  寶山走過去檢查沈芥的書法，看了好一會兒才又瞪著一雙杏眼，似笑非笑地看沈芥：「沈公子真是謙虛了呢！」

  「不敢當，小姐謬讚！」

  寶山算是看出來了，沈芥這人慣會扮豬吃老虎的，他這字，字跡流暢，筆鋒瀟灑，骨架遒勁，一看就是浸淫多年的高手。再一對比，自己這字就有些拿不出手了，他還夸自己寫的極好，說不定又是在取笑自己呢！

  「那現在可以去看大白鵝了吧？」

  寶山點點頭，算了，她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計較他的炫耀了。

  他們出了亭子，沿著青石逕往左邊的岔路走。過了一會兒，果然出現了一口湖泊，湖泊不大，只半畝光景，但卻波光粼粼，頗有情致。湖裡遊蕩著十幾隻羽毛鮮亮潔白的大白鵝，一隻只都昂揚著腦袋，時不時撲扇一下翅膀，十分驕傲的樣子。

  「哇，沒想到這小小的園子裡還有個湖哎！」寶山十分驚喜。

  「是啊，綠水青山相配，才最有自然靈性嘛。」

  「這些鵝是誰養的？」

  「自然是寺里的僧眾養的。

  「昔日書聖王羲之養白鵝來參悟書道，大師們養著白鵝可也是為了參悟佛法？」

  「也許吧，也許只是為了為給湖添一點生氣呢。」

  「嗯，大白鵝和湖也很相配呢。對了，我要怎麼餵他們吃東西呢？」

  你把這些糕點灑到近旁的湖裡，在喊它們一聲，它們自己就會趕過來的，它們可聰明了。」

  「怎麼喊它們呢？」

  「你就喊，喂，大白鵝，過來吃飯啦，它們就會過來了。」

  「真的假的？」寶山狐疑地看著沈芥，思考他是不是又在騙自己。

  「不敢，這回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保證！」沈芥舉雙手投降。

  「這樣啊，那我試試。」

  沈芥把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一碟糕點遞給寶山。

  寶山接過糕點，掰成一團一團的碎末，果真按沈芥說的那樣子喊了幾聲，再把糕點扔出去。

  那群大白鵝果然朝這邊遊了過來。寶山很是興奮，就同那群鵝一丟一拾玩了起來。

  半下午的陽光也很是曬人，不一會兒，寶山的臉就被曬得通紅，她因為興奮卻毫無所覺。但是她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扣在了自己的頭頂，還微微有些痒痒的。她伸手一摸，竟然是一頂草編的草帽，呈環形，上面還點綴著幾朵粉嫩的小野花。

  她半蹲在那裡微微抬起頭，花環戴在頭上顯得十分清純可愛，像一頭林間的小鹿在溪邊飲水。

  是沈芥怕她熱，便做了一頂草帽給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