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輕舟

  吃過午餐，謝沂的那些門生們各自告辭回衙門辦事去了，但是謝沂依舊不放沈芥離開，又拉著沈芥到書房裡去談話。

  他神神秘秘地打開一個捲軸，上面畫著大周的水域圖，他為了治理黃河水患操勞了一輩子，退休在家還設想了一套治水之法，只是還有許多細節不夠完善，想拉沈芥一起探討一下。

  這一探討又是一下午。天色將晚，謝沂又順理成章地留沈芥一起吃了晚飯。這回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吃的，一邊吃還不忘一邊探討。

  沈芥能感受到這位老人家為國家殫精竭慮的工作精神，心中暗暗勉勵自己要向他學習。

  跟沈芥聊了這許久，謝沂越來越發現這孩子的聰慧和在這一方面有獨到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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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芥呀，你我甚是投緣，等我家寶山嫁了人，我想我一個人也是待不住的，到時候我就來安陽找你，咱們一起去治理水患。」

  沈芥吃了一驚：「大人您還真是老當益壯，為了國家鞠躬盡瘁呀！」

  「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自然是樂意之至呀您的一腔愛國之心真是讓晚輩感到慚愧又敬佩！」

  「不用慚愧，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待老夫指導你個一年半載的，你就能獨當一面了！」

  吃完晚飯，沈芥便提出告辭，這位老人家今天一天都神采奕奕，沒有休息過，沈芥覺得應該讓他早點休息了。

  「阿芥，你是不是住在客棧的呀，要不你就住在我家吧，我家裡不少你這一間房。」謝沂有些意猶未盡，還不肯放他離開。

  「大人，實不相瞞，我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

  「自己的宅子，你自己買的？」

  沈芥點點頭。

  謝沂腦袋一轉，心想應該是他在京城做官的舅舅給他買的，但是又不好跟沈芥說，他知道他的身世。

  但是沈介回答道：「我不是製作了一些小工具嗎，已經拿出去賣了，賺了一些錢。雖然沒有多少，但是日常開銷還是不愁的。」

  「能在京城買了房子還說沒有賺多少？」謝沂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芥一番，他穿著樸素，但是腰杆挺直，從容淡定，謝沂終於知道他這種不卑不亢的氣質是怎麼來了的。嗨,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衛大師的弟子怎麼會沒有吃飯的傢伙呢？

  「阿芥，看不出來你還深藏不露呀，小小年紀就能憑自己的能力在京城買下宅子，老夫也自愧不如。所以這就是你不願意進京當官的底氣嘍！」

  「大人見笑了，在下沒有什麼背景和權勢，只不過是混口飯吃。」

  但是謝沂已經不想相信他的話了，這小子，擅長扮豬吃虎，原來比狐狸還賊，害自己還很是同情了他一番。不過這真是一件好事，他既然不愁溫飽，沒有後顧之憂，也更容易全心投入治水事業，不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以金錢所惑。

  「那你住在哪裡？」

  「在親仁坊。」

  「好，老夫記下了，有空的話來看看你也不一定。」

  「那個，大人只要吩咐一聲，學生就來府上看您，不用您跑一趟。」

  「嘿嘿，我家裡人有時候不讓我喝酒，我可以到你那邊喝嘛！」

  謝沂像一個慈愛的老爺爺，把沈芥送到大門口，再把他送上馬車，目送他離開，實在是讓沈芥受寵若驚。

  沈芥坐在車裡，伸了個懶腰，早晨早早起來去見了聖上，又見了大皇子，然後在謝老大人家待了一下午，著實有些疲憊。這樣一想，更覺謝老大人精力旺盛， 體格強健。

  但是這一日的奇遇註定還沒有完結，這不，又有一輛不速之馬車攔住了他的去路。

  車上是二皇子楚王殿下，他也是來邀請沈芥跟他一起去茶樓喝杯茶的。

  皇子殿下親自出馬相邀，沈芥自然也拒絕不得。

  二皇子將沈芥帶到了位於慶善坊的一個叫做鳳鳴居的茶樓的雅間裡。

  沈芥對這個茶樓也早有耳聞，在京城裡除去玲瓏閣，就是這個鳳鳴居生意最興隆，看著店裡的人對二皇子的態度，沈芥猜測，這個鳳鳴居就是二皇子的產業。

  窗外已經夜幕降臨，人聲鼎沸的商業大道也沒有白天那麼嘈雜了。屋子裡更是安靜，沈芥與二皇子對坐在一張四方的茶桌前。

  這位二皇子與他兄長相比顯得更加清瘦，但是身材依舊高挑，氣質俊雅，像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沈芥看著這位楚王殿下親自倒了一杯茶，推到沈芥面前。

  「多謝楚王殿下，不知楚王殿下找在下有何事？」同樣的開場白也用在了跟大皇子見面時的第一句話。

  楚王笑意盈盈地打量了沈芥一番道：「沈先生真是年少有為，看起來還未加冠吧？」

  「不敢當王爺一聲先生，請叫在下沈芥便可，在下今年十七。」

  「果然年輕，有如此人才，真是我大周之福呀！衛大師的弟子怎麼當不起一聲先生，只不過這麼叫，確實是疏遠了一些，沈郎君可有表字？」

  沈芥本想說沒有，但是想到自己出門在外，這些貴人對著自己喊著先生啊，郎君啊，覺得很是不適應，略一思索，便給自己想了個表字。

  「殿下可稱呼臣為輕舟，一葉輕舟的輕舟。」

  「輕舟？好字！莊子《逍遙遊》有言曰：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沈郎君的長輩可是勉勵你要厚積薄發？」

  「殿下此等解釋甚好！」沈芥確實是想到了逍遙遊中的這句話，才給自己起的這個名。

  「哪裡哪裡，是令尊起的好！」

  「在下是個孤兒，殿下。」

  「啊，實在抱歉啊，輕舟，我不知道。」

  「沒什麼的，殿下。不知殿下找臣有何事？」

  「是這樣的，本王聽說父皇召見了一位治水有功的少年，便想認識一下。本王早年在工部掛過職，跟隨謝沂老大人去黃河沿岸實地走訪過，對水患深有感觸。聽聞國中出了治水人才，便迫不及待地想認識一下心中，你不要怪本王魯莽啊！」

  楚王殿下這番話說的誠懇，不似作偽，倒使沈芥有些驚訝。

  同樣也是想要拉攏他的意思，但是這個楚王殿下說話就有藝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