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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紅薯

2024-09-01 05:44:20 作者: 詠歸春

  寶山正在廚房裡熬製最後一道鯽魚湯,小麥和小雙一出去,就沒了替她掌握火候的人。沈芥走進來,她就十分自然地叫沈芥幫她去燒火。

  沈芥愉快地答應下來,到灶台後面去燒火。

  「沈公子,你會燒吧?」

  「會啊,你忘了我還會洗衣服呢!」

  「好,那就勞沈公子了,我需要保持小火,這道鯽魚湯就剩下最後小火慢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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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香啊!」

  「香吧,這可是我的拿手菜!」

  沈芥在魚湯的香味中一邊燒火,一邊偷偷抬頭打量著在灶台上忙碌著的寶山。只見她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秋水含情的眼眸,許是為了做飯方便,頭髮全綰在腦後,梳成了一個俏皮的髮髻,沈芥叫不出名來,但覺得十分可愛。

  美人容顏在鍋灶上升騰的水霧間若隱若現,沈芥想起了前朝詩人的一句詩:「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好了,可以把火滅了,魚湯熬好了。」大概過了一刻鐘,寶山笑嘻嘻地打開鍋蓋,拿起一個碗,舀了一勺魚湯來嘗了嘗。

  「嗯,鹹淡正好!」然後看著直起身子來的沈芥道,「既然你給我燒火了,那我就給你喝碗魚湯作為獎勵!」

  「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沈芥笑著走到她面前,接過她遞來的魚湯喝了一口。

  「果然鮮美濃郁,令人食指大動!」

  沈芥抬頭看見寶山,正用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細密的汗水,想了想,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

  寶山還在猶豫,就看見手帕一角繡著一朵蘭花。這不正是當時在船上,她給沈芥擦水漬的那塊帕子嗎?

  寶山笑著接過:「這塊帕子你還留著啊?」

  「是啊,本想找機會還給小姐的。」沈芥目光灼灼,宛若明星。

  寶山點點頭,這才打量起了沈芥,見他一襲青衫,文質彬彬,即便在廚房這樣充滿煙火氣的地方,還是顯得儒雅出塵。不禁打趣道:「沈公子,前幾次見你,不是暴雨就是荷塘,相顧狼藉,今日一見,端的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

  沈芥一愣,想起他跟寶山的幾次相遇。第一次是在下著暴雨的抗洪前線,他穿蓑戴笠,滿身泥濘。第二次是在宜山書院的荷塘里,他一身單衣,水中穿梭,還嚇到了寶山主僕。

  不禁順了順衣服,哭笑不得:「哪裡是相顧狼藉,明明就是在下失禮,讓小姐見笑了,今日在這廚房,在下無端闖入,也好不到哪裡去。」

  「是啊,如此說來咱們見面都是在這種尷尬境地,也是有趣,今日倒是我獻醜了。」寶山看著自己身上圍著的大圍裙,上面還沾了一些油漬,頓時覺得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小姐荊釵布裙不掩國色,何來獻醜之說?」

  這人居然還會拍馬屁?那她要是打扮的富麗堂皇,豈不是美麗賽神仙?

  寶山一臉懷疑地看著一本正經的沈芥,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在取笑自己。想了想還是摘下圍裙,又取下面紗開始正正經經地擦汗。

  面紗下還是那張清麗脫俗,白玉無瑕,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的臉龐。

  沈芥不解地問:「謝小姐為何要戴著面紗?」

  「怕被登徒浪子見了,覬覦我的美貌。」寶山玩笑道。

  「啊?」沈芥噎了一下,沒想到寶山竟會如此語出驚人,便也有心逗弄她一下:「雖然小姐說的也是事實,但是小姐卻在我的面前摘下了面紗,那在下是否可以認為,在小姐心中在下是個正人君子?」

  「喲,還挺自戀的嘛,人家只是取下來擦個汗而已。」寶山腹誹道。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我不知道,反正你衣衫不整的鑽到我的船頭,我還給你衣服裹身,我肯定是個正人君子!」

  沈芥頓時臉上漲得通紅,他這是不是就叫做自取其辱?

  沈芥輕咳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小時候其實臉上受過傷,後來我祖父就帶我去山陰老家醫治嘛,這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治好了沒有,我就蒙著面紗,且讓他們猜去吧。」

  寶山轉到爐灶後,用一根木柴去翻爐灰下面埋著的幾顆紅薯,狀似漫不經心地道。

  沈芥看著寶山蹲在那裡,小小的一團,突然覺得有些心疼,原來這樣一個嬌滴滴、活潑潑的女孩子,心裡也有許多心事。這裡明明是她的家,她卻稱這裡的親人為「這個府里的人」。聽說她從小就沒了母親,看來除了謝老大人對她關懷備至,其他人對她應該也不怎麼樣,所以連她的一條狗都會被人給傷害。

  沈芥想了想,走過去蹲下幫她一起翻。

  「謝小姐,小白怎麼樣了?」

  寶山手中的木柴一頓,滿懷愧疚地道:「祖父都跟你說了嗎?」

  「說過一些,讓我具體的情況來問問你。」

  「小白受了很重的傷,被人打斷了好幾根肋骨,還被人套了麻袋扔在水裡。差點淹死。」寶山一邊說一邊用木棍在灰上撥來撥去。

  想起當時的情景,寶山肩膀都忍不住微微顫抖,一股悲憤之氣在她心中升騰。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沈芥的表情,只低著頭,半邊身子都隱在陰影中。

  沈芥沉默著聽完,一時不知道是該心疼受傷的小白還是受驚的寶山。

  「知道是誰做的嗎?」

  「是我的妹妹,我繼母生的妹妹。」

  果然就是她的親人幹的。

  「她,她為何要這麼做?」沈芥覺得喉嚨有些乾澀。

  「覺得我是這個家裡的入侵者吧,她不喜歡我,所以也不喜歡我的狗。他們都一樣,她母親也不喜歡我,我父親也不喜歡我。沈芥,你說,和這樣一群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是不是很可笑?」寶山突然抬起頭來問沈芥,一雙眼睛濕漉漉的。沈芥看出,有一種矛盾和惶惑在她眼中跳動。

  他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這種感覺多麼熟悉呀,曾幾何時,他也是一遍一遍地這樣問自己。沒想到在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女孩子,跟他同病相憐。

  沈芥甚至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腦袋,安慰一下她,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

  「那就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吧!」沈芥道。這話是對寶山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寶山眨著烏黑的眼睛盯著沈芥看了許久,突然釋懷的笑了起來。這一笑,如雲開見月,冰雪初融。沈芥也忍不住笑起來。這一刻,仿佛所有的艱難險阻都算不得什麼了。

  「好啊,那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吧!謝謝你,沈公子,又讓你見到了我的醜態,咱們倆扯平了!」

  「嗯,扯平了!」沈芥順著她的話道。

  「那小白,你養著可還方便?要不要我將它帶回去?」

  「別把它帶走好不好?它在我府中受了傷,我要對它負責。我醫術很好的,我一定能治好它的!」寶山顯得有些著急。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醫術,只是擔心你養著它會為難。」

  「我不為難的,等它傷好一些,我就把它帶到我師兄的醫館裡去養著,再也不會有人敢傷害它了!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那小白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我既收養了它,就該好好照顧它一輩子!」

  「你說的醫館是許氏醫館嗎?」

  「是啊,我的師傅就是許淵先生呀,我記得之前跟你講過。」

  「嗯。」

  果然是她呀,進來的時候看到她戴著面紗,就已經猜到了那個去玲瓏閣談合作的小姑娘就是她。想到她在謝府中的處境,也難怪她要想辦法為自己多賺點錢。

  「那我以後有機會就去醫館看小白。」

  「好!」

  「那現在所有的菜都做好了,這個紅薯可好吃了,給你一個!」寶山拿起一個表面黑乎乎的紅薯說道。

  但是紅薯滾燙異常,寶山沒有預料到,一下子被燙得想要扔掉。

  沈芥眼疾手快地去接住紅薯,但同時也握住了寶山的手。

  然後兩人像觸電了一樣飛快的分開了。沈芥拿只紅薯飛快的走到桌前去放下,一邊說著「確實好燙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是啊,幸好你反應快,不然就掉到地上弄髒了。」寶山也只得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沈芥掰開一個紅薯吃了起來:「嗯,又甜又香,真好吃!」

  「是吧,我在老家時常這麼吃,這些我留下來給小麥她們吃。」

  「那我真是來得值了!」

  「你喜歡的話可以多拿一個,就一個哦!」

  「可是我現在吃不下了,只能裝起來帶走。」

  「嗯,可以啊!」

  沈芥就拿了一個,放在了袖袋裡。

  「不會燙到你嗎?」

  「還好!」

  「對了,你這次到京城來是準備秋闈嗎?」

  「不是的,之前去豐縣抗洪,縣令劉大人居然給我寫了請功摺子,陛下好奇召見了我。」

  「這麼厲害啊,年紀輕輕都已經見過陛下了!」

  「算不得什麼的,我其實都沒有出什麼力,是大人們愛護晚輩。」沈芥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看來你日後一定會成為國家棟樑之材的,看好你哦!」寶山真心地祝願道。

  「多謝!」

  「那你不是應該順道參加秋闈嗎?我記得就剩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嗯,難道你想先回安陽,到時候再來嗎?其實要是沒有地方住的話,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不用了,多謝你。我不參加秋闈。」

  「不參加嗎?」

  「嗯。」

  「嗯,這樣的話你豈不是不能常常見到小白了?」

  沈芥本以為她會追問下去或者勸他要去考之類的,沒想到她想的卻是這個。

  「沒事,小白有你照顧我放心的很,等我有空進京了,我會去看的。」

  「嗯。」

  「那我就先過去了?」

  「嗯。」

  「你會去一起用餐嗎?」

  寶山搖搖頭。

  沈芥想也不會,但還是問了。

  「那,那再會。」

  「嗯。」寶山想一想又加了一句,「到時你來看小白記得讓店裡也知會我一聲。」

  知會他一聲幹什麼呢?寶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樣一句話,但就是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

  「好,」沈芥從善如流,「那我走了。」

  沈芥從廚房裡退了出來,小麥和小雙便迎了上來。

  「沈公子!」

  「你們小姐讓你們進去端菜。」

  「好的,沈公子,您記得有空來看小白哦!」

  「嗯?」沈芥一愣,難道這小丫頭聽到了他和謝小姐的對話?

  他本想問一句,但是小麥和小雙已經轉頭走向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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